第十九章 男孩與他的妹妹

從前，有一個小男孩，他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他每次帶著妹妹出去玩，總是能收獲到一片稱讚和誇獎，這讓他感覺到很開心。在他的印象裏，他的父母總是在爭吵，吵過之後便開始打架。每當父母爭吵起來，他就帶著妹妹出去玩，因為他不想讓妹妹受到傷害，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他很愛他的妹妹，正如他的妹妹也那麽愛他，那時候他覺得，和妹妹在一起的時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

可是上帝是個脾氣很怪的老頭，他不會讓一些人永遠幸福下去。在他十二歲，妹妹八歲那年，他的母親終於忍受不了這種生活，扔下一紙離婚協議書，瀟灑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那一天，他和妹妹都哭了，不是因為母親的離去，而是因為父親的打罵。那個壯實的漢子將心中的怒氣全部發泄出來，用盡全力，揮舞著皮帶。男孩將妹妹護在懷裏，皮帶抽在他身上發出清脆的響亮聲。他哭了，但是他沒有說一句話。

妹妹也哭了，她大聲的哭喊：“爸爸，不要再打哥哥了！疼！”男人並沒有停手，他怒吼著：“疼！？你知道我有多疼嗎！？哭！大聲哭！你們要是能把你媽哭回來，我就不打你們！”

男孩一邊哭，一邊給妹妹擦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打累了。他扔下皮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居然也像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來。妹妹看到爸爸居然坐到地上哭了起來，吃了一驚，身體一動正準備上前去，卻被哥哥死死的按住。她看向哥哥，卻發現哥哥冷眼看著眼前這個大哭的男人，毫不所動。

男人從那次以後就沒有打過他們了，而是愛上了喝酒，為此還丟了工作，終日在家酗酒。等到實在沒錢用的時候，就出去打份臨工換點錢。

男孩和妹妹要交學費了，男人從櫃子裏翻，從箱子裏找，從口袋裏撈，湊夠了一個人的學費。男孩想了想，輟學了。

妹妹開學了，男孩進廠了。他未成年，所以隻能進私人工廠。工資很低，但是包吃住。他除了買日用品，一分錢都不花，三個月的工資便足夠交妹妹一學期的學費了。

漸漸的，妹妹長大了，上了初中，而男孩也長大了，變成一個壯實的小夥子。他的工資比以前高了，但是還是很低。他覺得自己變了，他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還學會了聊女人。他覺得父親也變了，他還是愛喝酒，但是從一個壯實的漢子變成一個殃老頭子。他偶爾會回家，帶點補品給他，但是兩個人總是一句話都不說。

他覺得妹妹也變了。他的工廠與妹妹的學校不是很遠，坐車半個小時就到了。在妹妹剛上初中時，他每個星期天都坐半個小時的車，去看妹妹。但是不知從何時起，妹妹開始讓他少來找他了。他不明白，問妹妹為什麽，妹妹卻不說。

這一天是中秋節，老板大發善心，給廠裏所有人都發了一盒月餅。他很高興，他想把這盒月餅給妹妹吃，他想讓妹妹分享自己的喜悅。於是他又坐了半個小時的車，來到了妹妹的學校。

學校還沒放學，他便在風中等。旁邊的小賣部老板看到他，笑著說道，又來看妹妹呀？他也笑著，將月餅拿出來給他看，給妹妹送月餅！一臉的自豪。

放學了，學生們蜂擁而出。他伸著脖子，在人群裏尋找妹妹。他突然笑了，他看到妹妹和幾個女生走出了校門，妹妹笑的很開心。

他小跑著過去，喊著妹妹的小名。妹妹看到了他，臉色一變，剛剛還是滿臉的笑容，轉眼已是陰天。他的腳步遲疑了，他不知道妹妹為什麽會這樣。妹妹旁邊的女生問妹妹，這個人是找你的嗎？身上好髒啊。

他停下了腳步，看向自己的衣服。自己由於急著見妹妹，穿著工作服就來了，上麵滿是汙漬。他突然開口了，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今天是中秋節，他有事不能來看你，就給你買了一盒月餅，讓我帶過來，他還說了，祝你中秋節快樂。

女孩愣了一下，接過月餅，說了聲謝謝。

他突然很傷心，但是他還是笑著告別了妹妹。下次一定要收拾幹淨了再來看妹妹！他是這樣想的。

他回到工廠，繼續吸煙，喝酒，聊女人，唯一和往常不一樣的，是很久沒有去看妹妹了。工友問他，你怎麽不去看妹妹了？他吸了一口煙，眯著眼睛說，關你鳥事。引來工友一陣笑罵。

再見到妹妹時，已經是過年了。工廠放年假，他就回到了家裏。幾個月沒見妹妹，讓他心裏憋得很難受。

他見到了妹妹，他伸出雙手想擁抱她，卻隻得到妹妹淡淡的一句，回來啦。男人接過他手上的酒和補品，一句話都沒說。

外麵的人們在放鞭炮，他想起小時候過年，帶著妹妹出去玩，鄰居家的孩子往妹妹腳下丟了個鞭炮，把妹妹嚇哭了，他二話沒說，衝上去和那個孩子打了起來，後來還差點升級成兩家大人之間的鬥毆。

他想帶著妹妹去放鞭炮，妹妹皺了皺眉眉頭，說，真幼稚。

這個年是他過的最難過的一次。過完年，他又回到了工廠，他不明白妹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那時候剛流行上網，他學會了上網，他在網上問別人，別人告訴他，這叫叛逆期。

他很好奇為什麽自己沒有叛逆期，後來再一想，原來已經有過了。那一次忍受著父親的毒打而一聲不吭，冷眼看著父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正是叛逆的表現嗎。

我要理解妹妹，他想著，我要去給她送溫暖。於是他請了半天假，把自己收拾的很幹淨，穿上過年買的新衣服，坐了一個小時的車，來到新華書店，買了一本《心靈雞湯》。妹妹看了《心靈雞湯》後一定會感受到溫暖的，他是這樣想的。

他又坐了半個小時車，來到了妹妹的學校。時間還很早，學校還有很久放學。小賣部老板跟他打招呼，很久沒來了呀。他笑著點點頭，忙。

冬天還沒過去，寒風吹在他的臉上，如同刀刮。小賣部老板吆呼他進來避避寒，他搖了搖頭，他怕與妹妹錯過。他冷的受不了，就把《心靈雞湯》揣進懷裏，繞著學校門口跑了起來，一圈又一圈，繞的小賣部老板直搖頭。

終於放學了，他喘著氣，停止了跑步。他摸了摸書，已經被自己的體溫捂得很溫暖了。他把脖子伸的老長，在人群中尋找著妹妹。

看到了，看到了！她看到了妹妹，妹妹笑的很開心，他不明白，為什麽在自己的麵前妹妹就不會笑的那麽開心。他正準備上前，卻看到了妹妹身邊的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頭發很長，長的幾乎可以紮辮子了。他看到那個男生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摸上了妹妹的手。

他突然很生氣，他衝了上去，一拳把那個男生放倒了。妹妹發出一聲尖叫，人群一陣騷亂。你幹什麽！！？你憑什麽打人！？妹妹對他吼道，又連忙蹲下去扶那個男生。他愣了一下，指著男生說，他……他牽你的手。

那又怎麽樣！？妹妹的眼圈紅了，我喜歡被他牽著手，不行嗎！！？你為什麽這麽煩人？你隻是我哥，又不是我爸！你憑什麽管這麽多？

他渾身一震，呆在了那裏。他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會說這些話，這些話就像是一把把冰冷刺骨的刀，猛烈的戳著他的心髒。

男生被妹妹扶了起來，然後，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他沒站穩，一下子摔倒了，懷裏的《心靈雞湯》掉落在了地上。

他躺在地上，呆呆的望著天空。

妹妹變了，真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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