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候就算在夢中,她還是因為與花離荒的羈絆,最後也沒辦法跟九千流走出織夢台。她害怕自己不夠純粹……
想到這裏,花囹羅自覺形穢,無論她如何做,心裏始終覺得對九千流是有虧欠的,當然對花離荒也一樣。
回答不上來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他所說的願望沒信心,所以隻能摟住他,踮起腳親吻他的嘴角……
無論任何牽絆的存在,又如何?她娶他是真心的。
很多很多的願望她都無法去實現,至少這個屬於她跟九千流的願望,她是可以達成的,並迫切得想要完成一個。
花囹羅擁緊他,閉上眼睛。
有風吹過,天地之間星光斑斕,光彩流螢。
花囹羅感覺到風吹過耳邊她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有發絲劃過臉頰,鼻息之間傳來暖暖溫熱的氣息。嘴唇忽而被溫柔熨帖……
花囹羅錯愕地張開眼睛。
九千流站在她麵前,銀發在星光之下散發出淡淡的光華,他微微傾身親吻他,因為靠得很近,月光從他側臉著過來,在他白皙如玉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層銀光。
卷曲的長睫毛遮在臉上形成一縷陰影,睫毛之上光輝點點,美得讓人失神。
在花囹羅驚與喜交替之間,他微微離開了她才唇,眼睛緩緩睜開,目光柔媚,水色盈盈。
開滿河畔的明誠花加起來,也不及眼前這人驚豔。因為太過高興他能恢複原狀,而更覺得他這個模樣無以倫比。
銀發紅袍,傾國傾城,太久不見。
厚實的擁抱,有力是臂彎,久違了。
九千流豔紅的嘴唇泛著溫潤的光澤,他嘴角一彎,聲音慵懶溫熱:“丫頭,你送我一婆娑河的明誠花做聘禮,我送你傾國城的美貌做嫁妝,可還算禮尚往來?”
花囹羅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忍不住伸手碰觸他細膩如凝脂一般的肌膚。
此等美貌,天下無雙。比起她所謂的聘禮,她賺了。
“當然不行,你既已是我的人,那這番美貌便是我的,不能算你的嫁妝。”
九千流輕捏她的下巴:“不知足的丫頭。”他隨即手一翻動,紅色的鸞鳳琴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他凝視她又問,“那這個如何?”
“這個……甚好。”
九千流暖暖笑開,盤腿坐於婆娑河旁,將鸞鳳琴放置於膝上,然後拍了拍身旁的紅袍:“坐這兒來。”
他身下是星星點點的繁花,紅琴置於膝上,紅袍撒開鋪在地上,銀色的長發也灑了一地。
這也許,是這麽長久的時間以來,最美的一個夜色了。
花囹羅坐在他紅袍之上。
九千流修長的手指輕觸動琴弦,美妙的琴音在夜色中慢慢蕩漾,動聽的旋律彈奏的是《長相思》。
平生不思量,最怕相思,卻害了相思……
優雅的親生拂過清幽的河麵,天邊的繁星,彈奏著兩人從相遇相識到相知……
九千流偏頭看著仔細聆聽琴聲的花囹羅,嘴角始終掛著滿足的笑意。
花囹羅想到第一次兩人相遇的杏林溫泉池……不,她們的遇見更早,那是她是姬舞洺,在水邊救下被帝淵打回原形受傷的小火狐……
嗯,不對,更早。
那時候小小的九千流下來人間尋找金翎,她救了那個險些被人販子拐走的漂亮小哥哥,那是冥羅的記憶……
以前覺得記憶是負擔,想著隻有花囹羅的記憶而已就好,但現在每個畫麵都變得格外珍貴,想起來時都如數家珍。
花囹羅輕輕靠向九千流。
輕聲妙曼,如同回憶的長河緩緩流淌,星光,花色,婆娑河……
眼前的一切慢慢近了又遠去,花囹羅在琴音的安撫之下,沉沉睡去。
九千流偏頭看著肩頭的人兒,心如花綻放。
花囹羅,他的丫頭呀,我願意做你手心裏的話,永世不掙脫……
他的手指在飛揚,琴弦一直撥動到天明。
花常開不敗,曲終人不散……
天亮了。
鸞鳳琴輕輕掉落在花囹羅的身旁,花囹羅躺在清秀的花草之上,依舊沉沉睡著。
而身旁的九千流,隨著天光漸亮,銀發消失了,紅袍變成了一身的火色之羽,變成了雍容的九尾。立在花囹羅身旁的不再是傾國城的美人,而是一隻高大凜凜的九尾火狐。
他看了沉睡的模樣許久,終於轉身騰空而起。
猶如一道朝霞離去。
那個狐族的傳說,九千流還沒有說完。那個深愛這仙狐的姑娘親吻了仙狐,隨後仙狐變成了人,他有了雙手與雙腳,他終於能保住他思念了數百年的丫頭……
隻是,那姑娘已經蒼老,天亮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而墜落的仙狐在姑娘離去之後,也失去了人身,從此再也沒有恢複過人的模樣。
這就是狐族的美麗傳說。
雖然短暫而充滿了遺憾,但是彼此的心意,完成了一個最美的願望,還有什麽遺憾呢?知道花囹羅的心,在她娶他的今夜,把最美的自己嫁過去,多麽美好的回憶。
即便死去,都仍能微笑著想起的記憶……
但願花開不敗,曲不終人不散。
花囹羅,去走你要走的路,我會陪著你,到最後。
已經許久沒有這麽安穩的睡過,醒來身上披著一件火紅的衣裳,九千流已經不在。
花囹羅咕嚕坐起來,看向四周,隻有一汪明鏡的婆娑和在晨風下起波瀾。明誠花離開了黑衣就失去了光芒,而一把鸞鳳琴靜靜躺在花草之上。
琴聲猶在耳邊回繞,可人卻已離開。
九千流……
花囹羅眼眶幹澀,不用想也知道,九千流也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花囹羅凝視鸞鳳琴許久,終於還是沉默地將琴抱回來懷裏。
好的,壞的,她如今已經學會了麵對,像沒有感情一樣。隻是心髒,變得越來越沉重,因為裝著太過被辜負的靈魂。
她抱著琴往地羅殿走。
泯世帶著花離荒正打對麵走過來。
她看見了花離荒,腳步微微一頓,然後由毅然迎了上去。
泯世看她手中的鸞鳳琴,又看看花離荒,隨後識相退下了。
花離荒又如何認不得她懷抱的琴,一向沒什麽表情的他微微皺起眉頭,但很快又恢複到了沒有表情的模樣。
他站在原地,等她走了過來。
花囹羅在他麵前站定,微微低著頭數秒,抬起:“昨天九千流來了。”
“嗯。”
“我跟你說過,我與他之間有十年之約,到昨晚整整十年。”
他是聽花囹羅說過,十年之後她要娶九千流的,花離荒腮幫子緊了緊,胸腔空空蕩蕩,有著沉悶的回音。
但是看著她抱著那把琴,他壓住胸口的空牢與難以抑製的嫉妒,琴在人不在,顯然九千流已經離開。
以前他曾想過,若是他離開了,至少希望九千流可以陪伴她走過日後漫長的歲月。
但他們三個人,都在背著命運前行,無法離開無法靠近。
“……嗯。”
雖然都知道,知道她會難過,可說出“嗯”字之時仍舊覺得心碎。倒也不是都因為自己,而是看到花囹羅平靜的眼底,總帶著的那絲歉意。
他真的很想念那個無憂無慮的花囹羅,但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花囹羅。
“我……發誓跟他在一起終生不悔。”
就像她說跟他在一起時一樣。
花離荒聽著她說這些,很想問她,那你把我放在了什麽地位?可已經問不出口了,他們都想愛,但卻都失去了談情說愛的資格。
“……嗯。”
果然,經曆了太多,他們都不再是年少輕狂,九千流不像九千流,花離荒不像花離荒,她也一樣。
花囹羅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許久不見了,花離荒。”
花離荒卻沒有笑,他向來不愛笑,何況是今天。
“半年。”
“嗯,半年了。”說了十年之後,再說半年,感覺時間也不太長,但卻真的覺得太久不見。“那你今天這麽早過來是為了什麽事?”
“聽泯世說,你這段時間都在把地界的各種事務,交代給逆夜?”
花囹羅無可否認:“大叔到底是我的相國,還是你的相國,這事都跟你說。”
“為什麽?”花離荒不跟她繞彎子,直入正題地問。
花囹羅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你不也把很多權利過度到花瀾玥的身上?我與你做的,差不多一個性質。”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問,除了跟我說的那些計劃之外,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
這件事,說不得……
花囹羅看著他:“打破七座靈山凝聚成的法陣釋放地界的靈氣,這件事我已經跟你商量過,你也明白這其中風險很大,我不能保證自己活到最後,所以才把事情交代給了逆夜。是一個萬全之策。”
她這麽說沒錯,如今他們誰也沒有把握能安然無恙到最後,但是他就是擔心她還有別的事情隱瞞著他。
但他想讓她活。
所以才會時常覺得不安。
“花囹羅,你現在做什麽我都不會阻攔你,但不要一個人離開。”
他是希望她活著,希望他們兩個人都活著。但如今他已經將願望降低到不要求她不死,也不要求同生,但必然要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