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晟睿穿好了那個小的魚竿,拿著站了起來走到花囹羅跟前:“母妃用這個,小小的,一點都不重,你的手可以拿。”
他心裏還惦記著她手受傷的事,這孩子比她想的更懂事。
“謝謝。”
花晟睿因為花離荒在,收斂了很多,隻是點頭又走回去,重新拿來一個小魚竿,繼續穿魚餌。
花離荒在一旁看著他沒說話,不管他多慢也不催促。等著他努力穿好了,他舉步走到河邊,花晟睿對花囹羅招招手,意思就是母妃過來呀。
花囹羅不知道自己這麽參合進他們父子之間幹什麽,但……都見麵了,總不能還視而不見?裝不認識?
三個人坐在河邊,從左到右花離荒、花晟睿、花囹羅。非常安靜,父子倆誰都不說話,靜靜看著河麵,花離荒麵無表情,花晟睿目不轉睛盯著浮在睡眠的魚漂。
許久之後,也沒見魚上鉤,花離荒依舊安靜。花晟睿有些坐不住,小屁股在板凳上動了好幾下,才小聲問。
“父王,為何我們都不說話,魚兒也不上鉤?”
花離荒頭也不回,回答道:“它在跟你比耐心。”
花晟睿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噢,原來是這樣,睿兒肯定比魚兒有耐心。”說著目光有專注地回到河麵上。
就這麽一句就能聽明白,果然不是一般的孩子,場麵又安靜下來,這樣的相處會不會太安靜了?
花囹羅正想著,她的魚竿忽而一沉。
“嗯?”右手使不上勁,花囹羅用的是左手晃晃悠悠地抽魚竿。
“魚兒上鉤啦!”花晟睿喜上眉梢,將自己的魚竿往地上一插,“母妃我幫你。”
花囹羅將手上的魚竿給他,那魚挺大條,把小魚竿都壓彎,花晟睿有些拉不住,花囹羅用左手扶住他的。
“你別跑,把魚竿往上抬……”
“不行,感覺魚竿會斷掉。”
花囹羅也沒有釣魚經驗,但看魚竿彎曲的程度也說不好,艾瑪得奪大一條魚啊,小不點都快被拖走了。
“你別跑,拉住它拉住……”
“拉不住……父王,幫我們。”
花離荒看著那兩人跟條魚較勁好一會兒,將魚竿一放走了過來,彎腰握住花晟睿的手拿著魚竿:“順著魚遊動方向,劃回來再抬起來魚竿。”
因為站得太近花囹羅退到一旁。
可抽上來的魚忽而朝她這個方向而來,花囹羅退了幾步,大魚還是跟著晃過來,花囹羅抬手一擋,笑道:
“喂你倆故意的吧……”
花離荒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忽而站著不動,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塊兒,這才是兩個人真正意義的目光交匯,花囹羅才意識到自己在笑,笑容僵在嘴角最後尷尬地收了回去。
看花晟睿拿個木盆去罩住大魚,然後努力把它抓住裝入木桶之內。
花囹羅又忽然笑了,看向花離荒:“你兒子挺好的。”說完忽而覺得心碎,然後嗬嗬又說,“教得挺好的。”
花離荒看她閃躲的目光回答:“自然要比醜蛋好些。”
他說了這話,讓花囹羅笑容再次隱去,她以前說過,以後他們的孩子讓花離荒管,因為怕給她教出第二個醜蛋。
花離荒話語一如既往的冷漠,但是充滿著一種埋怨,跟她一樣吧,明知不應該卻忍不住埋怨。
“母妃,睿兒想吃魚。”花晟睿抬頭看花囹羅,“想吃夢裏的這條魚。”
“……”花囹羅有些尷尬,“你讓你父皇給你做。”
“我不會。”花離荒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也不會!花囹羅很想這麽說,可看著花晟睿一臉祈求,好像平時不會的事到夢裏就會了一樣,她怎麽忘了,這對花晟睿來說是夢一樣的地方。
“我手受傷了殺不動魚。”
花晟睿扣在木盆子上,又看向花離荒:“睿兒懇請父王殺魚可好?”
好嘛,這會兒是搬磚頭砸自己的腳了,花囹羅連忙說道:“我來做,我來做。”
“多謝母妃!”花晟睿大喜。
花囹羅埋頭去抓魚,右手疼痛無力抓不住。花離荒俯身將魚抓住放入木桶裝水的木桶之內,將桶端起來就走。
花晟睿拿起草地上的木盆,對花囹羅說:“母妃,我們也快回去。”
花囹羅看著花離荒走在前頭高大的背影,再看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跑的花晟睿,夕陽將他們三個人的影子斜照在草地上,木屋,園子,河流……
眼前的一切讓花囹羅腳步忽而停頓,忽然想起花離荒假裝成驕陽時,兩人的對話。
——“驕陽,你有沒有想起來自己是哪裏人?”
——“沒有。”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沒有打算。”
——“既然沒有打算,應該也包括沒打算一直跟著我吧?”
——這個打算有。”
——“跟著我可我沒錢啊,那以後是我養活你,還是你養我?”
——“我養活你。”
——“那你怎麽養活我你說吧?你會做什麽?”
——“怎麽都能養活你。”
——“知道了。”
——“那如果我都不需要最好最貴,我要最平凡的呢?”
——“如何平凡?”
——“就是……就是住在隻有一間帶著院子的小屋子那樣的家,院子裏種著花草或蔬菜,再養兩個小孩在院子裏嬉鬧……”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這些,她幾乎已經忘了這是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花離荒,我們之間到底是誰負了誰?
“母妃,快來。”花晟睿叫了聲。
花囹羅走了過去,看花離荒蹲在木盆邊殺魚,雖然不擅長廚藝,但殺魚這事他卻做得麻利,殺完之後用水衝洗。
“魚鱗要刮掉。”
聞言,花離荒重新拿起刀又刮起來,刮得幹幹淨淨,衝洗之後看向她。
她愣了一下指揮在一旁蹲著看的那小孩:“花晟睿,去拿個盤子過來。”
“嗯?嗯!”小家夥能派上用場,立刻奔著進屋那盤子。
花囹羅指著魚:“你要在魚身上橫著劃幾刀。”
花離荒利落化了幾刀,花晟睿端著盤子時刻準備接魚,花離荒將魚放在他的碗裏。這會兒花囹羅先往廚房走,花晟睿端著魚跟在她後邊:“母妃,現在準備輪到你動手了麽?”
“不是,你父王繼續動手,我繼續當指揮官。”
母妃還要指揮父王?花晟睿偷偷回過頭,父王好像沒聽到母妃說的話……不,聽到了,父王洗了手就跟著進廚房了。
做夢才會如此,父王居然聽母妃的指揮,太神奇了。
不過,他真的好高興啊。
看,父王站在廚房的桌旁,母妃讓他往魚身上抹鹽,他就抹鹽,可認真的。讓他切薑片就切薑片……這可在夢外他從沒見過的。
“香蔥可以切長點……蔥段長短……薑絲蔥段用醬油醃會兒。”
花囹羅指揮,花離荒悶頭做。
“水開了,把魚放蒸架上,蒸個五六分鍾……我的意思是蒸個大概數300的時間把蔥薑加進去再蒸。”
花囹羅說完,花離荒低頭對花晟睿:“花晟睿,數數。”
“是,父王。”花晟睿背起手,非常認真滴數起數來,“一、二、三、四……”
花囹羅:“……”
魚蒸好了,花晟睿坐在桌旁等候,小碗已經擺好了,目光隨著端魚的花離荒轉動,非常期待。
然後吃過山珍海味的王子小殿下,對這道蒸魚的評價是:“隻有做夢才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他筷子拿得很穩,不過夾魚對他來說還是太難,好在這魚沒有小刺,花離荒給他往碗裏夾了他就能開心小口小口的吃。
“父王跟母妃怎麽不吃?這是我們齊心協力的完成的美食,一定要嚐嚐。”
太久沒有同桌而食,花囹羅有些不自在,她左手拾起筷子,有些吃力地夾魚,試了幾次沒能成功,右手是不能動,左手也隻能勉強動,她還不是一個左撇子。
花晟睿自顧不暇還努力幫她夾,花離荒看不下夾了一塊放入她碗裏。
他不提打仗的事,不問她綁架花晟睿的事,也不說關於以前。可有些事卻一直烙在心底,即便什麽都不說,記憶卻翻湧。
花囹羅心不在焉吃了一口魚,然後……
“咳……咳咳……”花囹羅真想一頭撞豆腐上啊,卡刺了!
“母妃吃魚要慢慢吃。”
咳不出,吞咽不下,花囹羅擺擺手走了屋子,尼瑪太丟人了,居然連一個四歲的娃不如。這魚不是很少刺的嗎?
身後一個身影罩過來,花囹羅擺擺手:“沒……沒事兒。”
花離荒往她旁邊坐下來:“轉過來。”
打死不轉,太丟人。“沒事兒,已經好了。”其實還卡在那兒,特別難受。
花離荒聲音一沉:“想要我動手?”
她幹嘛要心軟非吃那一口魚不可?她若不讓看,他要動手會更尷尬吧?花囹羅把臉轉過來,視死如歸看著他。
“張嘴。”
張……張嘴?花囹羅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微微紅了。
——“我不違抗聖旨,你就得讓我要你,你如何選擇?”
——“你可以不要我!嗚……你出爾反爾!”
——“做不讓做,吻不讓吻,你哪來的膽子。”
——“是你自己說……”
——“閉嘴,再多說一句,本王就不止吻你……張嘴。”
——“到底你要我張嘴還是閉……”
很多事情從來不曾忘記,遇到稍微雷同的記憶就會排山倒海而來。花離荒看著她,麵無表情的,紫色的眼眸波瀾不驚。
“花囹羅,你是否想多了?”
花囹羅立刻張開嘴,誰想多了,誰想多了?!
花離荒看卡在她嘴裏的那根刺,筷子一夾夾了出來。
花囹羅動了動嘴吞咽了下,舒服了。他卻開口又說道:“隻要從這裏走出去,你我還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