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忙著燃放孔明燈,忙著看燈盞升向高空,忙著看那座高聳入月的望月塔,看著燈光繞著高塔,希望虔誠的呼喊可以傳達。
人群的背後,一隻俊美無儔的九尾狐,仰頭望著天空的燈火,身後的九尾搖曳如火,即使人再多,相隔再遠,也能一眼尋找到那個挺秀如竹一樣的身影。
一步一步走向她,步步生紅蓮,似是浴火重生一樣的,九尾火狐一步一步幻化成了人,火光流螢飄逸,身姿漸明。
風華回頭,嘴角眸光一動,嘴角染上笑意。
人潮積聚的朝邑河旁,秋色河水倒影萬家燈火。
許多思念之燈還未燃放還捧在人的手裏。
長空星河,卻不及連綿升空的凡間燈火一分溫情。
“盎盎秋色弄,瀲瀲夜未央。”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忽然傳來暖暖聲色,雖然聲音不大,卻清晰得似乎是響在人們的心尖,無比地蕩漾心湖。
“本宮倒不知,原來本宮住在天上,否則你們怎的都在舉頭尋找。”
眾人驚訝回頭,驚豔得手鬆開了也不自知,手心的燈緩緩升空。
紅蓮拱擁,華光留下。依舊是紅袍批身,衣帶飄搖。可如何看三殿下比起之前,又更美上幾倍。
及膝的長發華麗如銀,長眉如煙波縱橫,鳳眸輕瞥間一抹迤邐風流。
此時再美的天空,也不如這步步生蓮的人兒驚心動魄。
他走近一步,眾人緩緩退開。
他目不斜視,越走越近,眸光因為專注流光溢彩。
丫頭,我看見,你說,你想我了。
他再走,眾人就想海潮一樣分開。
終於,在人群退出的空間內,隻有花囹羅站在那兒。
他嘴角終於輕輕柔柔地揚起,這一抹笑,晚風笙歌,星輝斑斕,人間天上,處處繁華。
丫頭,我聽見,你寫,你想我了。
雙目對望。
花囹羅眼中淚光依稀,這次不是因為他的美,而是因為他,安然無恙。
這種感覺,像是奔跑著去看日出,經曆了長途跋涉,千辛萬苦卻滿心期待地爬上了山頂,那輪火紅的旭日也剛好升起。
令她感動得熱淚盈眶的,不隻是因為日出的美,而是因為她來了,剛好它也在那兒,不早不晚。
這就是最美的遇見。
如此,心忽然沉澱了下來。
砰砰,砰砰……
心跳不疼了,安心了,踏實了。
九千流卻跟她想的一樣卻又不大一樣。
一樣的是,見到她任何一次,他都覺得是最美遇見。
如果一定要用看日出來形容,那麽他就是那個一直坐在山頭等日出的人,然後旭日升起來,他伸手一抓,裝兜裏拿回家好好珍藏……
九千流莞爾一笑,把他的小太陽揪住了,慢慢逗著玩。
“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
“呃……”
感覺有點怪,雖然排場很大,跟偶像劇似的,讓她一時間也忘了,她不是花離鏡的摸樣,隻怕他也認不出她來呀。
“俊俏在三殿下麵前,也隻是一片綠葉而已。”
“那請問小公子,可否讓本宮這朵花長在你這綠葉之上?”
“什麽?”
“一生一世,隻為你綻放,可好?”
“哈?”
“把本宮領回家,好不好?”
“……”
這神馬情況啊?
周圍靜悄悄的人,進入一種死寂的狀態之後,忽然炸開了。
三殿下這是在說什麽呢?
要做小公子的花,要進小公子的家?還一生一世……
別鬧了,眾目睽睽的之下,不要在古代人麵前普及BL知識!
花囹羅連忙回頭招呼:“藍顏,藍顏你趕緊過來了,三殿下回來了,趕緊領回家,回紅顏坊咱們家!”
花囹羅立即招呼。
紅顏坊的眾親們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趕緊都過來請安,你推我搡,一下就把九千流跟花囹羅擠開了。
花囹羅鬆了一口氣,九千流那家夥是怎麽回事啊?認出她來了?還是沒認出她?怎麽還是那麽……亂來啊。
九千流眸光一亮,修長的手抬起,眾人立即噤聲。
“你們讓開。”
眾人讓開,他走到花囹羅的身邊。
“好了,繼續說吧。”
花囹羅:“……”
有想拿絲襪罩頭的衝動啊……
站在花囹羅肩膀上的小醜蛋低頭說:“主人,大yin賊不認識了你嗎?”
“應該不認識吧……”
“那他為什麽非要站你旁邊?”
“嘖,難道他對誰都這樣?”
“可他旁邊多的是人呀?”
花囹羅捏著下巴:“難道……他確實是個彎的?”
花囹羅正胡思亂想著,忽然從人影之中,看到人群外一個熟悉的人影,心中木然一緊。
立刻急於尋找,但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了。
難道隻是看走眼了嗎?
可是,白發青衣,站在人群中,即便是夜晚,也能輕易辨別的呢。
東越朝邑城,因為九千流的出現,有些萬人空巷趨勢。
可人世間,一處繁華,必有一處蕭索。
月光幽幽,清嵐走在朝邑僻靜的巷子內,隻有腳下的影子伴隨前行。
他一個人經過漫長的時間,曾經從未讓他覺得孤單,可是今天看到,她為九千流放飛了整個天空的風箏,點燃了整個夜空的燈盞。
有多少個我想你,他就有比那更多的寂寞。
走著走著,忍不住又從懷裏拿出去年那朵桃花。
……你留著吧,本來就是打算送給你的。讓你用來睹物思人的。
那年她一語成讖,如今他確實隻能以此睹物思人。
慢慢的,他就成了她,跟隨在她的身後。想見不敢見,才知道,跟隨是一種心痛的期待。
恍惚中看到的那個身影,讓花囹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時間忽然走得特別慢,覺得忍耐是一種漫長的煎熬。可又覺得時間特別快,害怕如果不去尋找,他就會走遠。
可是,他又出現了,是不是因為她身上還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
所以她之前從來不敢輕易釋放樹魂果實的力量,就是因為隱約覺得清嵐會出現。
花囹羅心裏自嘲道,不是說隻要是清嵐,他想要什麽都可以給嗎?
是,他要,她還是會給。
但是卻害怕他再來拿,因為每次都覺得心被掏空了。
卻仍舊無法拒絕的給予。
清嵐,清嵐……
花囹羅腳步微動,九千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花囹羅猛然驚醒,方才周圍消失得一幹二淨的聲音,頓時又熙熙攘攘。
九千流看著她,眼中的哀傷一閃而過,他笑道:“囹羅,我們回去吧。”
“回哪兒去?”
“你想回哪兒?”
清苑。
淚水忽然就濕了眼眶,她笑道:“紅顏坊。”
找到了九千流,知道他安然無恙,驀然發現自己無家可歸。
頓時更明白,為什麽清嵐對她而言如此重要,清嵐曾經就是她的家。
受傷的時候,生病的時候,開心的時候,想要懶散什麽都不想做的時候,清嵐就是,她的家呀。
可如今,除了紅顏坊,她無處可去。
“好,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花囹羅地嗬嗬笑著點頭,九千流卻看到了她滿眼的失落。
心口一痛,他想視而不見。
已經走到了紅顏坊的門口,朱紅色的門外掛著紅燈籠,周圍是銀杏與楓樹。
沒有荷塘,沒有白玉橋,沒有竹林桃花……
花囹羅腳步卻慢慢停了下來。
“九千流……”
好想說,聽不見啊聽不見。
她卻說:“對不起。”
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再見,而是對不起……
“為何對不起?”
“我得去一個地方。”花囹羅仰頭朝著他笑開,“很快就回來。”
“多快?我數到九十九,你能回來了嗎?”
“不知道。”
“那我數九百九十九,能回來了嗎?”
“我……”
“如果還是不能,我就不讓你去。”
“好,你數到九百九十九,我就回來了。”
“去吧,我給你等門。”
花囹羅鼻子一酸:“謝謝!”轉身立刻跑了出去。
九千流望著那奔跑著,離開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眼睛暗淡得像沒有星星的夜空。
一旁的風華歎了口氣:“那麽舍不得,為什麽要讓她走?”
九千流沉默了好久,說:“你沒看到麽,雖然她在笑,可本宮若多碰一下,她立刻就會掉眼淚,即使也許她還在笑……”
“不怕她一去不回了麽?”
“怕死了。”
九千流依舊望著她消失的路口,許久悠悠說道:
“風華,本宮給你講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人很愛很愛另一個人,然後那個人就被愛死了。”
風華:“……”
九千流轉身進屋,紅袍迤邐及地,華貴至極。
暖暖若花開的聲音叫道。
“燕北。”
“殿下。”
“你去把所有的燈都點上,差一盞本宮為你是問。”
“是。”
“叫廚房做一份紅棗羹,棗子切成小瓣兒,少放些糖,但也別淡了。”
“是。”
藍顏睨了燕北一眼,居然讓他成了殿下第一個差遣的人,不服。
九千流就站在前院,看紅顏坊的燈,一盞一盞的點亮,屋子內,屋簷下,院子裏,院子外。
就像花囹羅給他點亮的一盞盞孔明燈又回來了一樣。
院中櫻花瓣輕輕飄落在他的長發之上,他慢慢抬頭,花瓣劃過他的臉頰,拂過他的唇瓣。
他忽然喃喃自語。
“討厭的花瓣,敢碰本宮的嘴唇,這是要用來親我家丫頭的……藍顏。”
“藍顏在!”終於輪到他上場了,藍顏心中那個激動。
九千流隨意指著地上:“方才有一片花瓣碰了本宮的嘴兒,你幫我把它找出來,本宮要將它碎屍萬段。”
“……”這叫什麽差事?但還是甘之如飴吧,“是,藍顏現在就找。”
九千流走到屋簷下:“呃……是不是該數數了?可突然想彈琴了……”
“正好,鸞鳳在。”
風華已經將琴拿出來:“殿下想彈什麽,風華來和。”
九千流坐在琴前:“想彈……”白皙修長的手放在琴弦上,“想彈一到九百九十九。”
風華:“……”
怨念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呐九千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