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紅色魂魄之力慢慢消退。
眼裏的紅色也逐漸褪去……
眼睛裏的光彩卻慢慢消失……
手從他胸膛上滑下……
花離荒下意識想按住她下滑的手,想要挽留,想一直壓在心口,不想讓她走,不要走……
可他在挽留什麽呢?!
他已經感覺到這次,他留不住她了……
“……”
“鏡公主?”周曉安浴血奮戰之後奔過來,忽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慌忙大喊,“囹羅!”
花囹羅回頭看她,眼裏湧出一絲水光。
“安子,對不起……”
不能再陪著你了,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
花離鏡眼裏的最後一絲光芒消散,身子頓時軟下去,往地上倒下。
手從花離荒按著的胸口抽了出去,就像抽走了花離荒心裏最後的一絲溫度。
然後滿腔隻剩冰冷與空洞……
不疼,他從來就不知道疼,隻是似是有什麽輕撫過臉龐。他抬起頭,忽然看到天上的烏雲在消散,陽光照射下來,耀眼得讓他眼睛生疼。
閉上眼的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雲朵上傳來一聲:
再見了……
“你都對她做了什麽?”
青羽鸞翎用力推開花離荒。
花離荒胸口就這麽被她推碎了一般,他倒退了數步。
青羽鸞翎扶起地上的花離鏡:“囹羅,囹羅你醒醒!”
她探向她的鼻息……
還有氣!
又連忙對花離荒說:“還活著,活著啊!”
“嗚,嗚嗚嗚……”小醜蛋哭得天花亂墜,也跑過去聽花離鏡的心跳,有一時的驚喜,然後又繼續哭泣,“魂魄之魔再出現,就會魂飛魄散,沒了!”
“小醜蛋你說什麽?”青羽鸞翎忽然麵色蒼白,“你再說一遍。”
“我主人回不來,魂飛魄散了……”
青羽鸞翎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許久之後反應過來,轉頭問花離荒:“那麽艱難救回來,為什麽一定要走到這一步?”
為什麽啊……
胸口那溫度再次灼燒起來,可內部卻發出一陣一陣的冰寒,花離荒木然轉身,往花瀾玥的方向走去。
霓蔓張開靈力還想死命守護花瀾玥,但她的那點力量對花離荒而言,孱弱無比。
花離荒一道黑色靈力將她打飛,他揪住花瀾玥的衣襟,拖著離開了。
青羽鸞翎看著手上的花離鏡,淚水啪嗒啪嗒落下來,想花囹羅最後的眼神,頓時心如刀割,隻能將花離鏡緊緊抱在懷裏,失聲痛哭。
她真的感覺到這檔次花囹羅,真的走了……
是呢,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花囹羅此刻覺得自己就像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樣,輕飄飄的四處飄零,不知道要飄到哪裏。
身上不寒冷也不溫暖,像散布在天地裏的空氣,像流動的風,像廣袤的大地,身體無處不在。
不管是開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視線裏是白茫茫一片。
魂飛魄散的意思,就是永遠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容進了山山水水之中銷聲匿跡麽?
以後不管是蒼元大陸還是新世紀,再也不會有花囹羅的存在。
那麽用力活著的最後,還是走向了消亡。
後悔了嗎?
不,不能後悔。
這就是她的人生,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裏,即便留下了很多的遺憾,也不能後悔……
隻是確實很遺憾。
她又讓周曉安傷心一次。
她以為還能見到一次清嵐。
她以為至少還能跟九千流道別。
至少還能說服花離荒……
不對,也許她的存在就注定如此短暫,除了知道她是花囹羅的人會覺得傷感之外,也許別人根本就感覺不到她消失了。
也許她從花離鏡的身體裏出來之後,花離荒的魂魄就能回歸自己的體內。
隻要花離鏡回來了,花離荒也不會察覺到失去過什麽。
然後兩個月後,九千流八抬大把花離鏡娶回東越國,公主跟王子從此以後過著幸福的日子……
雖然覺得自己有點炮灰,但這原本就是花離鏡的生活不是嗎?
她不過是一個早應該在兩年前就消失的花囹羅而已。
嗯,就這樣吧……
心忽然很平靜下來,像永遠沒有夢境的沉睡,眼中的白光消失了,花囹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萬籟俱靜。
世事從此再也跟她無關了……
數日之後。
九千流來到了西岐皇宮內。
其實在花離鏡消失的那天,他已經馬不停蹄追趕,但因為花離鏡與霓蔓通過傳送寶器直接到了白西州,就算是他也沒辦法立刻追上。
在來時的路上他已經得知了花離鏡受傷的大概原因,但是他到大西門時早已經是人去樓空。
他立刻繼續追趕前往錦城,來到西岐的皇宮內,早幾日在自己身邊還安然無恙的丫頭,今日再見已經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這無論如何也讓他不能接受?
丫頭他自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救治,但也總得討個說法。
花離荒憑什麽敢傷了他的人?
九千流來怒意膨脹從盛世閣到了景陽殿。
“三殿下,請稍等,我先去通報寧王……”
他怎麽肯能還等得及讓妙音去通知花離荒,已經直接進了景陽殿的正廳之內,火紅的長袍隨著他疾走不停飛揚。
“花離荒!”
此時花離荒坐在書案前,手持一個看到一半的卷宗,身著藏青色宮服,顯得有些壓抑,隆重的黑發束在腦後,劉海之下的細長眼眸裏滿是鋒利的寒意。
當九千流從門外進來,兩人目光碰撞上的刹那,電光石火交鋒,室內的氣氛驟然緊繃。
兩人對視許久。
九千流豔紅的嘴輕啟,聲音絲滑卻殺機湧動:“是你傷了本宮的丫頭?”
他家丫頭?
就他也配說這話?
花離荒將卷軸放在書桌上,聲音是一向的冰冷決絕。
“西岐皇宮內,沒有東越國的丫頭,你找錯地方了。”
室內無風,九千流銀絲微揚:“花離鏡就是本宮的人,她若有有半點差池,本宮就用整個西岐國來抵償。”
花離荒表情冰冷如刃:“本王正愁發兵無道,故,歡迎來犯。”
“花離荒,你當真以為沒人能殺得了你嗎?”九千流的紅袍翻動,身上藍色靈氣燃氣,眼中的琥珀色殺氣詭異非常,“再不將清嵐找回來,我便殺你。”
他何嚐不想找清嵐?
可是花離鏡就這麽陷入昏迷,生命跡象依舊存在,觸動不到鎖命令,誰也不知道清嵐在哪兒。
他也想把那該死的清嵐揪出來!
花離荒黑色的靈力從他體內燃燒而起。
什麽九千流的人,什麽挽歌劍他已經覺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花囹羅的第十招在他胸口焚燒得他想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無處排解。
既然九千流自動找上門,那再好不過。
呼!!
兩人身上的靈力同時熊熊燃燒,氣勢鋪天蓋地,殺氣都如滿弓在弦,眼看就要幹上了……
“皇上駕到——”
福祿公公的吆喝聲響起,適時打斷了兩人的劍拔弩張的氣焰。
花無極在一群隨從的護駕之下進了景陽殿,除了他之外,他身邊有有一位身子修長,身著白衣的人。
此人讓花無極禮讓三分,進門時還說了一聲:
“國師,請。”
國師?
花離荒跟九千流勉強降下去的殺氣,頓時又因為見到跟隨花無極進來的人,暗流運動。
顯然兩人都不待見大國師。
大國師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先於皇帝踏進屋內。
如流水一樣的青絲垂在身後,一襲及地白袍清逸不凡,臉上一張銀質的麵具下,一雙眼眸清澈如泉,一踏入室內,感覺整個空間都絲絲涼涼起來。
他如若無人之境,徑自往前走。
撫袍坐下。
才抬頭看室內人,嘴角隱含著一抹淡泊,看不出是笑意還是輕諷。
侍女恭敬將茶水端上來。
花無極與國師一道坐下,說道:“三殿下,朕知道你心係鏡兒的傷勢,特請國師前來為鏡兒診治。方才國師已經去看過鏡兒,說三日後鏡兒就能蘇醒過來。”
“他的話可信麽?”
普天之下也就九千流敢這麽質疑大國師的話吧?
國師倒也不怒,原本淡泊的嘴角因說話時微微揚起:“本座可不可信,三殿下問寧王便知。”
何必問他?花離荒冷哼一聲,回答都省了。
“真奇怪。”國師說話的聲音總自帶著三分笑意,讓人才不透他心裏的想法,“本座替鏡公主診治,得不到感謝也就罷了,奈何還感受到很不友善的氣氛?”
“……”
都說西岐大國師神通廣大,是神一樣的存在。
他還救過花離鏡很多次,最後一次的魂魄之魔也是由他封印的,雖然九千流潛意識就不喜歡他,但隻要能救丫頭,他喜歡不喜歡都是其次。
“既然國師如此神通,何不現在讓她立刻醒來?”
國師掀開白瓷剔透的茶杯,端起送到嘴前,一縷熱氣在他麵前暈開,有說不出的優雅。
論外貌,世上隻怕也隻有大國師在九千流不會黯然失色,不僅不會失色,還能在九千流格外妖嬈的絕代風華中盡展高雅的風骨,自成一派風華。
“要鏡公主現在立刻醒來,還缺一樣。”
還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