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夜就站在前方不遠處,黑色的長袍在他身後翻飛,顯得有點突兀,你想啊,色彩繽紛的花海之上,一團黑色你再飄逸你也詭異啊。
如果是九千流在這花浪之中半躺著,紅衣卓絕的,眉眼迷離的……
噗……絕對狂噴鼻血啊。
呸呸呸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美男。
“知道這叫什麽地方嗎?”
“廢話當然不知道。”
“瀚海花林。”
瀚海花林……瀚海森林?跟那個有什麽關係嗎?
花囹羅爬起來。
瀚海森林是大樹跟小豆芽用千萬年的時間創造的森林,那這片瀚海花林又是從何而來?
逆夜聲音如風。
“有個人統治了地界,卻隻因為地界能種植世間最美麗的花。為了一片花林,不惜耗用幾千年的時光……”
該不會那個人就是他吧?
他卻回頭說:“當然,我不會那麽做。”
說完他笑嘻嘻地就懶懶向前走。
花囹羅跟著走,踩在花上她還是小心翼翼的,在她眼裏花都是嬌嫩無比的……
花海越走越窄,變成了一條狹長的路,越走越矮,很快就連接到了地麵,花囹羅忍不住回頭,看身後的美景。
如果真的有人用幾千年培育出了這樣的花林,那麽他得多珍視那個人才有這樣的決心。
更讓花囹羅震驚的是,這條路居然是浮在清澈的水麵上的,水裏的荷葉看起來跟人界的荷葉差不多,但顏色綠如翡翠,花瓣粉色剔透,花的經絡清晰可見……
最後一段花路結束了,但逆夜卻一直往前走入河裏。
他每走一步,睡蓮都會向他聚攏而來,自動在他腳下連成睡蓮之路。
花囹羅有點不敢走,怕睡蓮不買她的賬不給她鋪路。
她試著踏出一隻腳,睡蓮葉子卻已經到了她的腳下。
但是想到重力學原理,害怕這片薄薄的葉子支撐不住她的重量,心裏還覺得有點玄乎。
但看逆夜站在河中央看著她懶懶笑著。
她背部一挺,提起裙子,另一腳也踏了進來。怕死不當兵,小娘來也!
水麵因為她的重量泛起了睡蓮葉子狀的漣漪,葉子卻穩穩拖住了她,連一滴水都沒沾濕她的鞋。
難道這是付給大叔代價之前的最後一次人生之旅嗎?就像坐牢的人最後一餐飯一樣……華麗啊。
不管怎樣,享受吧。
花囹羅忽然提起裙子跑動起來。
蓮葉嘩啦嘩啦,不管她又多快都能在前一秒將她接住。
她就不信它們反應這麽快,於是坐跳右跳,但結果還是一樣,葉子總能穩穩接住她……
水麵一圈一圈的波紋碰撞在一塊,特別歡騰,花囹羅不覺又忘我玩了起來。
逆夜站在岸上看著她在跳躍,看著蓮葉隨著她起舞,他眼裏閃過一絲光芒,看來她也喜歡這裏,不是嗎?
他也不催促,隻是等著她玩夠了走上來。
花囹羅一腳跳上岸。
“這就是婆娑河嗎?”
“我不是說這是瀚海花林嗎?相當於西岐皇宮的後花園。”逆夜說完又笑了,“不過你也說對了,這就是婆娑河……”
“婆娑河這麽詭異的名字,居然是這麽漂亮的地方……”
“漂亮嗎?”逆夜手一揮,地麵忽然出現了灰藍的顏色,灰藍色所到之處,花草全部枯萎溶化。
“大叔你幹嗎!”
花囹羅趕緊拍掉他的手,看著姹紫嫣紅生機勃勃的瀚海花林變得荒蕪暗淡,那些花早就不見了影蹤,隻有一條灰暗的也河流在流淌。
四周灰藍得仿佛被下了詛咒,暗無生機。
“你到底做了什麽……”話沒說完,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剛才那些是幻境是嗎?”
“那是這片土地曾經的原貌。”
花囹羅頓時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她曾被這樣的幻術束縛過。
“你……是影子?”
“如果你不肯叫我大叔,那麽我是逆夜。”
“劫獄跟把我困在心門之道內的人,也是你?你就是那個幻境的操縱者。”
逆夜懶懶笑著,沒有作答。
“屍魂腹地的地羅殿幻境也是你的傑作?”
“可惜,幻境終究瞞不過你的眼睛。羅兒,你的幻術才是登峰造極,無人能及。”
切,騙鬼呢,她自己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啊?
逆夜雙眼閃出一層光輝。
“你以為,剛才的瀚海花林是我的幻境嗎?錯了,我不過隻是帶入,隨後整片花海都是你的幻境,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還原得這麽完整的瀚海花林……”
“你瞎說!”
“當我消失於這片花林,你心裏很著急,想著走出這麽花林不如衝破花海……藤蔓就把你高高拋起,你落在花瓣裏……你的想象有多寬曠,花海就順著你的思維奔騰不息……”
“不可能!”說得她好想忽然成為絕世高手一樣,“明明就是你。”
逆夜也不反駁,隻是繼續陳述:“你走過河麵,那些追隨者你滑動的蓮葉,不過是你心境使然,並不是我在操控……”
“大叔!”花囹羅被他說得自己都有點覺得荒謬,甚至覺得心底有一絲害怕,“這些我都不感興趣,你告訴我,潮涯師父到底在哪裏?”
逆夜一笑,目光一指:“那兒不是嗎?”
花囹羅回頭,就看到大朵的荷花從灰色的河麵順流而下,每朵蓮花上都坐著一個人,有男有女,但模樣看起來都差不多。
而且不像是人,像蠟像。
“哪個是?”
逆夜看著她說:“你找找看……”
找……花囹羅仔細辨認,每一張臉都像是砸入她的視線裏,蒼白的豔麗的各式各樣的,但他們都不是段潮涯……
那個不是,那個也不是,都不是……
段潮涯不長這樣……
那段潮涯長什麽樣呢?逆夜努力看她的眼睛,一個影像不斷地清晰起來,他嘴角起了詭異的笑意。
段潮涯長……這樣的,這樣的……
花囹羅越看,那些人的麵孔就越像段潮涯,然後無數個段潮涯鋪麵而來。
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花囹羅閉上眼睛,有點想嘔吐。
“又是你製造的幻境嗎?”
花囹羅忽然有點討厭起逆夜來,因為他的一切都很虛無,但她卻有種隨時被他看穿的感覺。
“絕對不是幻境。”逆夜笑著,“不信你張開眼睛。”
花囹羅慢慢張開眼睛……
灰藍色的湖麵上,薄薄的霧靄之中,一朵荷花慢慢朝她這邊而來。
花囹羅仔細辨認,心裏咯噔一下,確實就是段潮涯!
逆夜了然於心:“是她吧?”
那剛才那些呢?
她再次看向河麵,一朵朵荷花上的人又像一尊尊蠟像一樣繼續隨波逐流,水流到視線的盡頭時,荷花與人都溶化作了流水……
真的不是幻境嗎?
因為逆夜整個人就是神秘的存在,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直到段潮涯靠近……
段潮涯盤腿坐在蓮花內,閉著眼睛。
花囹羅用盡全部的精氣神,想辨別是不是幻境,但怎麽也看不出破綻。
她回頭看逆夜。
逆夜隻笑不語,一切仿佛她信不信都取決於她,他不過是個旁觀者。
花囹羅試探性地叫道:“潮涯師父……段潮涯?”
蓮花內的人慢慢張開眼睛,看了她許久,仿佛在尋找記憶一樣,才擰著眉說道:“鏡公主,你怎麽在這兒?”
“那你怎麽在這你記得嗎?”
段潮涯看看四周,立即從荷花裏走下來:“這裏是婆娑河?我記得那天跟你聊天到一半,然後被影子殺了……”
對,那天的情形是那樣的。
“那你記得那天我們都說了什麽嗎?”
段潮涯看著她的眼睛說:“關於清嵐大人,你讓我好好照顧他……你說你要出宮,我剛想問你出宮做什麽,然後就……”
是這樣的沒錯!
花囹羅有些激動了,又問:“你記得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段潮涯繼續看著她的眼睛說:“當然,那天清嵐帶你來門下院,我們第一次見麵……”
是這樣的沒錯……沒錯……
花囹羅有些熱淚盈眶,卻笑了。
“那你記得清嵐嗎?”
“清嵐大人……我自然再記得不過。”
除了問這些,她也不知道怎麽去識別段潮涯的真偽了。
如果她就是段潮涯,這樣就真的太好了。
花囹羅將逆夜拉到一旁輕聲問:“大叔,那潮涯師父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自然是可以回去了的。”
“那我怎麽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回去了的?”
逆夜一聽,挑眉笑道:“羅兒這是要反悔?我倒是不介意,我們來日方長,你潮涯師父就不知道能等多久了。”
沒多久就要流到婆娑河的盡頭了……
他笑了笑就要走,花囹羅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我又沒說反悔。”
“那我們走吧。”
“潮涯師父呢?”
“會有一扇門讓她出去的。”
花囹羅回頭看段潮涯,她站在不遠處有些看著她:“鏡公主這是要去哪兒?你不跟我回去嗎?”
“我晚點再回去。”花囹羅心裏總是不踏實。
“你要不回去,清嵐大人該擔心了。”
“我……跟他說好了的。”
花囹羅越走越遠,直到再也見不到段潮涯,心裏忽然就失落起來。
“後悔了麽?”
逆夜說得雲淡風輕。
花囹羅瞪了他一眼,撇撇嘴:“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好地方。”
說著,眼前出現一道長長的階梯,階梯通往一座高大的殿宇。整個空間都是灰藍的顏色,隻有殿宇之內燈火輝煌,金色、紅色,富饒堂皇。
這種類似魔宮的是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