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馬車呼嘯而過,急匆匆的,似乎是趕著去做什麽事。
坐於馬車裏麵的楊桃似乎也非常著急又擔心,滿麵憂容,兩隻手緊緊的攥在一起,一心隻想著往前趕。再加上馬車‘嘩隆隆’的響聲,並未聽見櫻桃的喊聲。
“大姐!!”櫻桃掀開馬車簾子,探出半個身子去,又大喊了一聲,可惜前麵的車已經衝出去好幾米遠,呆在車中的楊桃還是沒聽見櫻桃的喊聲。
倒是馬夫認出了前頭的車是苗記的車,又聽櫻桃喊,忙揚聲吼了一句:“老莫!!”
老莫是前麵馬車駕車的車夫。
這一喊,前麵的馬車才稍微有些停勢,但還是沒有停下來。隻聽前麵老莫吼:“老胡子,有啥事,等回頭再說!!”他聽出了這邊馬夫的聲音。
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火燒眉毛的事?!櫻桃趁著前頭的馬車衝勁稍減,又大吼了一聲:“大姐!~~~”
這一聲吃奶的勁兒也使出來了,響透天際,在出鎮口的兩麵牆壁之間甚至形成了回間,徐徐繞繞,帶著櫻桃的驚喜與急切。
前頭的馬車驀的頓住。
窗簾子猛的被人掀開,露出嶽楊桃帶著吃驚的臉。她回首望來,臉上已經準備好了失望,卻在瞧見櫻桃的那一瞬間,不置信的撐大了眼。
“大姐!!”原本設想了許多個姐妹相見的場景,沒想到才剛一見麵,僅僅隻見到了大姐一個,她的臉頰上就掛上了晶瑩瑩的淚花兒。櫻桃扶住馬夫轉身遞過來的大手,一躍跳下車來,咧著嘴,極力露出個燦爛的笑來。
“你,你是……”楊桃瞪著眼,艱難的咽了咽喉嚨,也不用扶,自己扯起襦裙就跳下車來,柔弱的身子在空中晃了幾晃才堪堪穩住,目光卻一直都停留在櫻桃身上,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仿佛生怕眨一眨,這一切又變成夢境,破碎飛緲了一般。
才穩住身形,楊桃就急不可耐的朝櫻桃快步的,急切的走過來,一邊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試圖從櫻桃不再稚嫩的臉上瞧出幾分相熟。嘴裏仍不置信的,輕輕念著:“是……是……你,你是……”
“櫻兒,我是櫻兒,大姐,我是櫻兒啊!!”櫻桃眼裏滿含了淚,一頭撲進楊桃的懷抱。還是那樣柔軟,還是那樣透著淡淡的皂莢味兒,仿如母親一般的味道。櫻桃忍住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深深的,深深的埋首在楊桃懷裏,來回蹭著,貪婪的吸取著她身上的味道。
楊桃完全怔住了,任由櫻桃在她懷裏蹭來蹭去的。過了幾息的時間,才稍稍有幾分回神,仍不可置信的望著懷裏這不再幼小稚嫩,甚至比自己還高了小半個頭出來的人兒,聲裏含了哽咽:“你,你說,你是…….誰?”
“櫻兒!!我是櫻兒!!”櫻桃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她那招牌式的喜慶歡意的笑來,大聲的:“我是老四,我是嶽櫻桃!!”
“掌櫃夫人,這位確是您家四妹妹,乍瞧不像,細瞧就瞧得出來了。”馬夫老胡在旁上搭了一句。
“櫻,櫻兒……”楊桃石化了一般,機械的,有些頓卡的輕念著,早已滿了淚花兒的眼上上下下骨碌碌轉了轉,終於迸開一蓬驚喜,大喊出來:“櫻兒!!”一把抱住櫻桃,再顧不得其他,就嚎啕大哭起來:“櫻兒……你是櫻兒,我的櫻兒……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櫻桃忍住想要再哭的衝動,她若是再哭,非跟大姐一起哭到天黑去不行。她這會子心裏還擔心著家裏頭的事呢。剛才看大姐的神色,似乎家裏是出了什麽大事。
“嗚嗚嗚……”楊桃不顧形象的當街哭了一會兒,才漸漸的歇了聲兒。這才發現已引來許多人圍觀,不好意思的笑笑,忙扯了櫻桃爬上前頭老莫的馬車,並吩咐老莫繼續行車,叫老胡子在後頭跟著。
待冷靜了些,楊桃又仔仔細細的將櫻桃打量了個幾遍,無比高興的雙手摟著她的肩:“櫻兒,真的是我的櫻兒……我的櫻兒回來了!!”話說著,淚又下來。
“大姐,你看你,自見了麵,就隻知哭了。早知如此,我倒不如不叫你見了。”櫻桃笑嘻嘻替楊桃拭了淚,故意玩笑的說。
“你個壞女!還是那樣沒大沒小的性子!”楊桃破涕為笑:“我這不是高興的麽!”說著,又轉了臉,佯怒的拍了櫻桃一下:“你這個妮子,即好生生的,那怎不回家來?這三年裏倒是去了哪兒?怎也不見個影兒,也沒有個信兒?我跟你幾個姐姐還以為……”說著,淚又要下來:“你是不知道,我這三年裏,為你流了多少淚!!”
“好,好,你別哭了!!”櫻桃輕輕撫上楊桃的小腹:“有了身孕,哭多了對胎兒不好。你且靜一靜,聽我把話說了也不遲呀。”
“好好,就聽你說。”楊桃安靜下來。
櫻桃把剛才對胡馬夫說的那些話,又原封不動的跟楊桃說了一遍。其實基本也跟她的遭遇差不多,隻不過把王府換成了一般的富貴人家罷了。
“這不是,我使了計,叫人冒充我的家人,把我贖買了回來,這才得以回家來……哎?大姐,你咋又哭了……”
楊桃不待櫻桃說完,就抱著她又哭了起來,哽咽著:“櫻兒,我的櫻兒,這幾年,你吃苦了……是大姐不好,該多去尋一尋,說不定就能尋到你呢……”
“在海上出的事,你上哪兒尋去呢?”櫻桃不禁笑了,輕拍著楊桃的肩:“好好,不哭了。左右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不但回來了,還帶回許多禮物和銀錢呢。我在縣裏還給二姐捎了許多嫁妝回來。”
“你這妮子……”楊桃拭拭淚,又奇怪道:“不過,你怎知我有孕了?你怎知你二姐正需要嫁妝?”
櫻桃一愣,編謊道:“你都是苗夫人了,有孕是正常的。再說你這肚子,我一瞧就曉得。至於我二姐麻,她那個性子脾氣,我料來也還沒嫁出去呢。這樣的人兒能怎麽辦?隻能多賠些嫁妝了麻!!”
“你個小鬼精!!還是那樣鬼靈精怪的!”楊桃笑著,來捏她的鼻子。卻在觸到她鼻尖兒的一瞬時怔住,定定的望著櫻桃的眉眼,喃喃:“我的櫻兒……長大了。”一邊說著,一邊收回手:“變俊了,變成姑娘了,我的櫻兒,也該要嫁人了呢。可不能再捏你的鼻子了。”
“啥話!”櫻桃笑著,偎進楊桃的懷裏:“二姐三姐還沒嫁呢,你急我做什麽?”
“來,再叫大姐好好瞧瞧你。”楊桃捧住櫻桃的臉,看不夠的又仔細瞧起來。
櫻桃禁不住瞧,心底也實在是擔心,忍不住問道:“我剛去了酒棧,酒棧關了門。你又著急忙火的往回趕,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楊桃微愣,即而神色黯淡下來:“潤生托人捎的口信兒,說是……說是三嬸四嬸兒在咱家呢。你這才剛回來,就……”
“三嬸四嬸?!”櫻桃輕呼一句,心下頓時明白了。三嬸四嬸上門,定沒什麽好事。定是又鬧將起來了。不然,潤生怎麽會托人捎這口信兒呢?這樣想著,又反過來安慰楊桃:“大姐,莫著急,她們再能,也鬧不過個天去。待會兒咱們回了家,自然不會由著她們。”
“是,是。”楊桃輕撫著櫻桃的發頂,露出個真心的淡笑:“你回來了,這比什麽都好。不管三嬸四嬸怎麽鬧,哪怕家裏那點東西,都叫她們拿了去呢,大姐也願意。”
“可不能這樣講。那可是咱爹娘留下來的,就那麽點東西,怎能叫她們拿了去?”櫻桃沉著聲兒:“我即回來了,這事兒你自不用再擔心,自有我來。”
楊桃微微笑著,眼神不離櫻桃的臉:“你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如今一別三年,再見你,倒比小時候更雷厲了呢。樣貌也變的不小,待會兒見了你三姐四姐和核桃,我保準她們一時認不出你來。”
“不會。”櫻桃輕笑,心下有些激動。這一日,這一日她不知盼了多少個日日月月,終於盼來了。如今見到了大姐,雖心裏有了十分安慰,但想到要再見其她幾個姐妹,心底仍是不能平靜的,激動又迫切。
馬車行過村頭的石頭群,小路變的更加蜿蜒顛簸起來。
櫻桃緊緊捉著楊桃的手,極力壓製著心底的激動。她要回家了。
走過打麥場,一直往南,到了小橋下再拐向西,老遠兒的,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三嬸丁菊花的吼叫:“我可告訴你了,你大娘大伯的話不管用,這事兒少從多,我跟你四嬸子同意了,這事兒就定下來!!你們趕緊從這院子裏給我滾出去!!”
接著,是四嬸呂愛芬的附和:“你小胳膊小腿兒的,還是靠後站站。若不然,叫你三嬸兒拐了你,碰了你,四嬸兒可也不能給你做這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