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隻聽呂大石一聲沉喝:“你以為我是給你尋個醜妻哩?那娃娃,雖然醜,但能耐大著哩!!跟著我出了一趟船,就幫了我大忙,這以後若是跟著我好好學,那還了得?咱家裏就你一個男嗣,你又不中用,將來誰來承我的缽?我這是給你尋下了個福妻哩,你個沒腦子不會想事情的兒子!!”
少年的聲音軟了軟,但還是有些不甘:“那,那可是她確實是太醜了呀。”
“你這傻兒子,你把她娶回來,將來她承了我的缽業,一個月裏有大半是在海上飄著的,你娶幾房小老婆回來,不是任你怎麽樣都行?”呂大石的聲音也緩了緩,還壓了壓:“聽爹的沒錯兒,叫那娃娃替你出船掙錢去,你不過是給她個妻子的虛名,你有什麽損失的?”
“那倒還可以……”聽這聲音,還是十分的不甘願似的。
櫻桃有些哭笑不得,正要敲門,又傳來呂大石老婆尖厲的聲音:“行行行,你都給兒子打好算盤了,娶個正妻回來是擺著,娶幾個小老婆才是正道兒,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把我這樣看的?把我擺在那兒,給你洗衣做飯生兒子,當個老媽子使,然後你去娶小老婆,納小妖精回家來,享福作樂?”
“做什麽!!要造反是不是?!”呂大石又是一聲沉喝。
“哼!!”呂大石老婆似乎是有些氣虛,軟軟的道:“反正,我是不會去給你尋媒的,你自己去吧!!你若能尋著,那是你的本事!”
“我明日天不亮就要走,不要再提這些個!!”呂大石的聲音帶了怒氣:“等我出海回來再議!還不去做飯?”
“哼”弱弱的一聲冷哼,腳步聲進了堂屋。
櫻桃又停頓了一會兒,待院兒裏靜下來了,才伸手敲門。
這夜在呂大石家吃了飯,又宿在他家,第二日天還不亮,就跟著呂大石和呂二石一塊兒,去了臨海村小碼頭。
她的竹筒子順利的帶上了船,船很快離了碼頭,緩緩駛向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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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陳述就這些,這位是民女的表哥,當時見過他對我動手動腳的。這一塊是落紅的手帕。”婉兒細細柔柔,弱不禁風的說完,輕輕擺出一塊染了血的雪白絹帕出來。
跪在她一旁的苗成業氣的手捏的‘咯咯’響,這女人,竟什麽也能編的出來,恁的是一張不害臊的臉。自己真是瞎了眼,怎麽能覺得她可憐,覺得她柔弱呢?沒得惹了這一身的禍。
堂外的楊桃姐妹和苗家人都心裏一提,誰能想得想,這女人竟不但‘證人’有了,連‘血帕’都能弄來。不知這樣的境況,那個宋狀師能不能應付得了。
此狀況,宋韓卻不見一絲慌亂,俊俏臉上噙著一抹淡笑,不急不徐的恭恭敬敬朝堂上一拱手,道:“請允本狀師作陳述。“
“允。”漁豐鎮亭長雖不如包公那樣鐵麵無私,但案子一般也不會偏審。
宋韓腳步輕快,信步走到婉兒麵前,帶著笑,神態自在的望了她幾眼,又轉到那個‘證人’跟前轉了轉,笑眯眯的:“敢問婉兒姑娘,你這位表哥,是在哪裏看見苗成業對你動手動腳的呢?”不等婉兒作答,他又接著道:“據我所知,你們在路上時,是有車夫作證,沒有這位表哥出現的,到了村子裏呢,大趙村這位房主又可作證,除了你,苗成業和苗家大嫂子,家中也再未來過其他人。”
婉兒神色不變,對答如流:“自然是來了小苗村之後。我又不是天天都隻呆在大趙村的屋中。”
“那麽說,是來了小苗村之後,你在苗家或者是除了大趙村那處屋院之外的別的地方被苗成業動手動腳過,又被你表哥看見了?”
“是。”
“嗬嗬”宋韓淡淡的一笑:“可是你們是在路邊遇到,他給了你幾個窩頭,你就跟著他來了小苗村,事先這些事你表哥並不知道,那麽他又是如何知道你是在小苗村的呢?”
“他…..打聽了路人唄。”
“那他來找你做什麽呢?”
“我不見了,自然要尋。”
“那他尋你,是要把你贖回去嗎?若是,說明他有錢能幫你,你又何以去街邊賣身?若不是,那他大老遠兒的跑過來,不會僅僅隻是為了‘見證’苗成業對你的動手動腳吧?”宋韓說完,笑吟吟望著婉兒,滿麵的柔和溫善。
婉兒暗暗咬牙,竟不知不覺掉進了他的陷阱裏。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狀師。誰能想得到,這小小鄉村裏的窮鄉巴佬,竟能請得動他。
表哥見婉兒無語,趕緊道:“我是來尋她要帳的!!這妮子,欠下我家二兩銀子呢,怎麽能就這樣跑了?苗家玷汙了我妹妹,除了聘金,這二兩的帳債是不是也要一並替她還上?”
對的好!!婉兒垂首,悄悄浮起個笑。
“哦,原來是來要帳的。”宋韓點點頭,臉上笑容依舊,不見絲毫波動,腳步依然輕盈的,在堂中轉了幾圈兒,最後停在那塊血帕旁上。
“我再問,你與苗成業,即不是在路中的車上,也不是在大趙村的租屋中。想來也不可能是在苗家家裏,那麽,他是在哪裏強迫了你?你的表哥即看見了,又為什麽不阻止?”
“是在一處荒屋裏。我表哥看見時,他隻是動手動腳,並未有進一步動作。”婉兒淚花兒隱現,輕盈盈望一眼亭長,又垂首下去,無比委屈,無比的我見猶憐。
“哪裏的荒屋?即你表哥沒有親眼看見苗成業用強,那他又怎麽算得證人呢?”宋韓伸出兩指,夾住那塊帕子,輕輕的拎起來,對著陽光瞧了瞧,微蹙眉道:“這血帕……怎麽倒不像是人血,卻像是雞血呢?”
婉兒臉上僵硬一閃而過,垂首不言。
宋韓往前一步,語氣咄咄逼人起來:“哪處荒屋,你倒說個清楚,也好請衙役兄弟前去查看一番,看看有沒有人在上麵躺過的痕跡。還有,如果苗成業是用強的,而你非自願,那麽掙紮之間,你怎麽可能來得及鋪下這塊血帕?這塊血帕上麵,是不是你的血,你也說清楚,若是雞血,呆會兒一驗就明白。”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個小瓷瓶來:“滴上這個,若不是人血,帕子就會變色。”
婉兒臉上終於變了色,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哭求道:“這不是我的血,這是我偽造的。正如宋狀師所說,當時那樣的情況,我怎麽可能來得及鋪下這個?為了告到這個禽獸,我才如此……”
亭長威脅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偽造物證,乃擾亂本官斷案之舉,亦是要受罰的。原告,本官再問你,這表哥證人,是不是也是假的?”
婉兒抬首,望了身邊的‘表哥’一眼,正思量著,一旁的宋韓開口:“大人,恐怕這女子的什麽都是假的。沒有一點是真的。”
說著,宋韓一拱手,垂首向亭長道:“我已事先查過,小苗村和大趙村這兩個村子,並沒有什麽荒屋,大人若不信大可以現在差人去查。另外,若無差錯,這一男一女並不是什麽兄妹,而是夫妻。他們是騙人錢財的慣犯,我已尋到幾位受害者,都已請了來。”
“允,上堂。”
“著。”有衙役應聲,去帶了四五個人上來。
婉兒一見那幾個人的麵,頓時軟了身子。她那個‘表哥’也登時癱坐在當場。
上來的四五個人見了地上的婉兒,登時都激動起來,一個個的指著她,破口大罵起來。還有的想要上前去揍她,被衙役攔下。
亭長再拍驚堂木,幾人才安靜下來,一個挨一個的,把自己的遭遇陳述了一遍。大體都是一樣的,本是歡歡喜喜娶妻,哪知聘金剛付出去,小妻子就沒了影兒。農家人攢錢娶媳婦,往往都是牙縫裏省了許多年才攢下來的,這一下子叫她騙走,許多人到現在也還沒娶上妻,豈能不悲憤,豈能坐得住?
“哼,如此,我看你再怎麽冤枉我!!”苗成業鬆一口氣,怒瞪向婉兒。
婉兒和她那‘表哥’早就癱坐在地上了。兩人行騙多年,從未失手,哪知道卻在這兒栽了大跟頭。
亭長仔細問過那幾個證人,又叫人去小苗村和大趙村查了荒屋,證據確鑿。婉兒和她‘表哥’也認了罪。婉兒被判牢刑五年,沒收所有家當,‘表哥’被判牢刑三年,亦沒收所有家當。
從衙門裏出來,所有人都一身的輕鬆。
苗家人一個勁兒的謝宋韓,楊桃幾個也高興的跟著誇讚。
“你剛剛的那個小瓷瓶,能叫我看看嗎?”棉桃也笑著,她對宋韓的才華也佩服的緊。
“諾”宋韓掏出那小瓶來,笑道:“不過裏麵並沒有什麽東西。我剛剛,不過是詐她罷了。”
“詐的?”櫻桃瞪大眼,他剛剛那樣氣勢十足,信心滿滿,竟然是詐的?她這是頭一回,遇上一個比自己還淡定百倍,氣定神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