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桃和櫻桃姐妹兩個離了菜市,又去了一趟當鋪,求著小二幫著將銀兩稱了稱,是一兩整的銀子。
兩百八十文的錢,卻賺了人家一兩銀子,這不得不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這樣大方的人,實在是少見。今生能遇上一回,真是有幸。
棉桃又求著,叫小二幫著把銀錠換成了銅板。數出兩百八十文來,與起先賣出半斤海蜊肉所得的那二十五文放在一塊兒:“這些是賣海蜊肉所得的,咱們回家拿給大姐。”又拿出多出來的七百二十文錢,揣進了自己的懷裏:“櫻兒,這事兒回家了別跟大姐她們說。”
“哦......”櫻桃眨著眼:“三姐,你這是要幹啥?”
棉桃瞪她一眼:“這還不是跟你學的?我得存點私房錢,省得以後一有事兒就得跟大姐請示,她那個人摳摳索索的,要點錢真不容易。”
哈哈,原來三姐也發現了啊。櫻桃點點頭,伸出手來:“行啊,我不說可以啊,可是這錢咱得平分。”
棉桃眉稍微微揚起,瞪她一眼,從懷裏掏出錢串子來數出百十個,塞進她手裏:“諾!這些就夠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小金庫裏,錢多著呢。不要惹毛了我,給你捅到大姐跟前去,全給你沒收!!”
“哼。”櫻桃冷哼一聲,將錢收好。百十文就百十文,她也不嫌棄。能從三姐身上要出這些錢來,已經十分不容易了。這錢,她收的十分心安理得。看那人的神情和做派,似乎對自己所知道的東西並不感興趣。本來麻,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什麽。依此看來,以後不會再有那樣的麻煩找上門了,她也徹底安了心。
加上這百十文,她的小金庫就滿二兩銀子了。在鎮上最不起眼的地方,租一間最不起眼的店麵,開一間最簡陋的小酒棧,最少需要二十兩銀子。相對於那個數字,二兩雖然少了些,但也終究是有起步了。等攢足了錢,開上酒棧,憑姐妹幾個的本事,以後光靠酒棧就足吃足喝了。她向來是個容易滿足又比較貪圖安逸的人,所想要的,不過僅此而已。
隻是櫻桃這樣想,有些事,有些人,卻並不允許她這樣做。
“咦,你看那是什麽?”櫻桃指著前麵圍的裏三圈外三圈的人群,興致勃勃\\起來:“有熱鬧!!是不是耍戲的?咱看看去呀?”古時的耍大戲早在清末就差不多湮滅了,到了現代,更是連看都看不到,來到這個古代,她想這事不是想了一回兩回了,隻是無奈她們這個小鎮似乎還沒有那麽繁榮,並沒有遇到過耍大戲的。
“你看你,一遇點熱鬧就高興的不行。”棉桃原本不起興趣的臉泛起抹笑,捏捏櫻桃柔嫩嫩的小臉兒,牽著她擠進人群,往中間擠去。
隻見人群中央擺了一張小桌,桌上擺了各種胭脂。吸引人的自然並不是桌上這些胭指,而是賣胭指的人。那人,細柳柳的腰,高挑挑的身材,著一身月白色藏金線的袍裙,外披著水粉的半透明的紗衣,梳的是水雲髻,上麵插的精美發飾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擺動。明目皓齒紅唇,膚若凝脂,瓷白而細滑。一雙桃花眸欲語還羞,端的是一個大美人,乍一見,叫人眼前一亮,驚為天人。
隻是……他略顯寬的肩和頸間的喉結出賣了他——這,是一個男人。確實的說,是個男孩,因為看上去他還不滿十八,頂多十六七的模樣。
這也就是這個小攤為什麽那麽吸引人的原由。
隻見這位美娘子輕盈盈撚起其中一盒胭脂,抹一點,擦在臉上,原本驚豔的臉更添色彩,引起人群一頓輕呼,又有好幾個婦人爭相付錢。
櫻桃瞪著大眼望著麵前這位美娘子。好……美,前世今生,她兩世為人,也從未見過這麽美的娘子,這樣想著,她記起前世也有過一位驚世豔豔的男扮女妝的美娘子,曾經一度迷傾了多少男子的心。就連那位,也遠遠不及眼前這位。想到這,她又不禁想到一首歌,不知麵前這位唱了,會有什麽韻味,不知麵前這位卸了妝,會是個什麽模樣。
“哼,不過是小計兩。”人群裏有熱情追捧的,自然也有冷嘲熱諷的:“堂堂男子,竟扮作女子在街頭搔首弄姿的,賣些女人用的東西,真真不過下賤二字。”
正在撚起另一隻胭脂盒的纖纖素手微頓,隨即紅唇自嘲的一笑,手上動作流暢的取起盒子。
“兄台說的對!沒得丟了祖宗先人們的臉。家裏竟出這麽一個人,真不知臉要往哪裏擱。
”人群裏又有應和的,那美娘子的臉,雖然還是笑著,卻明顯蒼白了三分。
櫻桃有些不服,抬首望著離她最近的那位:“這位大叔,此話差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英雄路,人家即然是賣胭脂的,自然要想方設法把胭脂賣出去。東西想叫別人買,自然要叫別人曉得它有什麽好,把它抹在臉上給大家看這不就是最好?你瞧瞧哪家的胭脂行能有這樣的生意?人家這不叫下賤,這叫聰明!!比起有些人被人搶了生意不好好反思,卻要跑來嘲笑別人真真是強了不知多少倍!”大叔身上隱隱的胭指香,猜來也是胭指店的,隻是氣不過生意被搶,就跑來說酸話。
“哎,你這小姑娘,嘴齒倒伶利!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說了好多句。”櫻桃這麽一提,許多買胭指的也都認出這人來,他有些抹不開麵兒,強扯著笑:“你跟這人,可是什麽熟人?”
“熟不熟的,有什麽關係?”櫻桃最看不起那些明明自己不好,卻不反思,偏偏要去尋別人麻煩的人。
“嗨嗨”那人幹笑兩聲:“小姑娘說話好不客氣。大人的事,生意間的事,你哪懂那麽多?小小的娃兒,還是別多嘴的好,省得惹禍上身。”
“我妹妹說的沒錯呀。”棉桃給櫻桃撐腰:“同行是冤家,路上遇著都要叉開走,您這位倒好,跑到別人的攤子上來喝倒彩,這不明顯是不按行規來麽?叫別的同行知道了,少不得要引來排擠。”對於生意這一套,棉桃可是摸的溜清,誰也騙不了她。
“你這姑娘……”那人叫棉桃說的無語,又被周圍人瞪的有些不自在,隻好訕笑了兩下,匆匆從人群裏退出去。
“櫻兒!!恁的是厲害!!”人群裏鑽出個人,竟是苗秋山。一臉的自豪,好像櫻桃是他親妹妹一樣,豎著大拇指:“有我們櫻兒在,絕對沒有吃虧的時候。”說著,竟上前狠狠朝那美娘子肩上拍了一下:“你小子,今兒個走運啦!”
“秋山哥,你咋在這兒哩?”櫻桃笑著問。
“嘿嘿,我咋在這兒?”秋山手又往那美娘子肩上拍一下:“你還不曉得他是誰吧?”
“誰啊?”
“孫常勝你們認得吧?”
“認得啊。”就是潤生的那個遠房表叔,當時家裏的野鴨野兔之類的都是賣給他的,後來嶽文海的屠宰手藝也是跟孫常勝學的。這人,太熟悉不過了。
“這就是他家的大公子!!”秋山繼續拍著那人的肩:“他跟我也是要好的兄弟。潤生說這幾日攤上總有人鬧麻煩,我就來看看。”
幾人的說話並未影響了攤上的生意,許多人都在搶著買胭指,那美娘子被拍,隻是抬眼瞧一下秋山,便立即又低頭忙活。
“原是他!!真真風華絕代的人物。”櫻桃小聲的念了一句:“好生的一副受相!!”
“瘦?他才不瘦呢!”秋山笑嘻嘻的摸上那個美娘子的身上,抓抓他的胸肌:“看看!他是把長都藏起來長了,穿著衣服看不出來,可實際上肉多著呢!!”
一句話說的周圍買胭脂的小媳婦小姑娘們都羞紅了臉。這裏麵,一大半是都是衝著美娘子的人來的。美娘子名叫孫青竹,卸了了妝,那可是頂頂的一名雌雄莫辯的大俊男。
“你看你,做什麽!”孫青竹瞪他一眼,除了嗓音是純正的渾厚男音外,其勾魂的眼神兒,那嬌柔的媚態,無一女子不失了顏色。
“我幫著你唄。”秋山笑哈哈的上前去幫手。即遇著了,又是熟人,左右早回家了也沒事,櫻桃和棉桃也齊上手幫忙,沒一會子工夫,一桌子的胭脂便賣完了。
“這生意真好,你怎麽的不多上些貨?”櫻桃暗暗惋惜,這麽好的客源,多賣一會兒就能多賺好多錢。
“這些是我自己做的。”美娘子轉身,從箱子裏取出塊濕手帕來,開始擦臉上塗的胭脂:“每天就做這麽多,就賣這麽多。再出多少錢也不賣了,也沒貨可賣。”
櫻桃有些吃驚的望著這個人,在這思想封建又固守的古代,他的一言一行都顯的那麽特立獨行。她有些羨慕的:“真真自由自性,率性人兒,叫人佩服的緊。”
孫青竹一雙桃花眸彎起,胸腔微震,嗬嗬笑了起來:“若論率性,我何及你?我隻聽說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是,卻從未聽過什麽行行都是英雄路的話。姑娘,該是我佩服你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