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來了!”楊桃驚喜的抬頭望過去。
櫻桃跟棉桃對視一眼,沒有太高興。三叔常年喝酒,人都快成酒精的了,一般都處於不醒事的狀態。家裏的操持基本都是靠三嬸。這麽多年了,他恐怕已經壓不住三嬸了。若是沒有這點把握,三嬸也就不會信心滿滿的鬧這一出了。
“死婆娘!你要幹什麽?我作主的事,你還敢反逆了是不是?你真當你是這個家的當家是不是?”嶽吉衝到丁菊花麵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子。
周圍的人一陣慌亂,紛紛上前勸說
米桃和文河一左一右扶著嶽富,冷眼瞧著兩人。文海則被關在院內,急的一聲聲哀求嶽富,讓他放他出來。
丁菊花被揪住衣領,不緊不慢的扯起嘴角冷笑兩聲,用一種毋庸置疑的語調道:“放手。”
嶽吉微怔,抬頭掃掃圍觀的那麽多鄉親,登時漲紅了臉,右手繼續扯著丁菊花的衣領,左手則捏成拳,高高的舉起來,吼道:“你說啥?你再說一遍?”隻是吼聲明顯沒有剛才那麽氣勢十足了。
看到這,櫻桃輕歎口氣:“大姐,你回家取錢去吧。”看來,今天這個錢是還定了。這錢早晚也是要還的,就算今天三叔能把這事壓下去,過後三嬸也必不安生,何況三叔壓不住呢?
楊桃又習慣性的望向棉桃
“走吧,咱們回家取錢,我跟你一塊兒。”棉桃輕歎口氣,微垂眼睫。
姐妹兩個到西邊自己家屋裏數出三兩銀子,回來了,嶽吉正被丁菊花說的啞口無言,在那瞪著眼幹生氣。
楊桃陪櫻桃站在人群外,棉桃則帶著銀兩擠進人群,把錢塞進嶽富的手裏:“大伯,這是三兩銀子。你把家裏的再湊上,餘下的再籌借籌借,把錢給她罷。”
嶽富手一抖,有些呆怔的望住棉桃。他沒想到才月把的工夫,幾個小姐妹手裏竟存下了這麽多錢。
棉桃對嶽富說完,又揚聲對丁菊花,同時也對圍觀人群道:“三嬸,以前你做下什麽事,我們不計較,還敬你一聲三嬸。今天的事,雖然大伯是理虧的,可你做的,也實是太過分。俗話說,法也要講情呢,何況咱們鄉下的,日子過的窮苦而累,有個困難麻煩的,不都是靠著兄弟周鄰相幫才走過來的嗎?親兄弟之間,何必要鬧到這麽僵恃的地步?”
丁菊花沒料到有人肯借錢給嶽富,更沒料到這個借錢的竟是嶽貴的幾個女兒,一時怔住,張著嘴沒反應過來。
棉桃用一種不急不徐,卻堅定無比的聲音繼續道:“大伯借你的錢,今天就全還上。以後,想必也不會再去招惹你家。不過三嬸,我這個做侄女的還是要規勸你一句,錢財乃身外之物,為錢傷了兄弟情,不值得。何況我嬤嬤尚還健在,尚還由大伯供養著。你不顧她老人家,大張旗鼓的鬧上門來,她若不曉得這事也就罷了,若是知曉了,氣著了,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可是大不孝。三嬸,兄弟情可不顧,但這大不孝,可是要治罪的。便是大伯念著情份不說什麽,不至於鬧到官府,不至於治罪下牢,但咱這民風純樸的小鄉村,可是最瞧不起那些不孝不敬的人。你破罐子破摔無所謂,可憐我那未成年的麗珍麗霞姐妹還有麗明弟可都還要嫁娶婚配呢。”
這話說的,丁菊花一個怔愣,她哪裏還記得這世上還有個婆婆尚在人間?她哪裏想過這麽多?再看周圍人的眼神,一個個的,竟都透著鄙薄。她別的不怕,但家裏幾個娃娃的婚娶還是在意的。棉桃這一席話算是戳在了她的正七寸上。
“唉!!!”嶽吉聽棉桃那麽說,心裏難受,但又不敢冒犯媳婦,隻好痛苦的蹲在地上,抱住頭。
見丁菊花癟了氣勢,棉桃依然鎮定,淡然的道:“前些日子賣野鴨,我們姐妹也存了點錢,現在湊出來,再加上大伯家裏的,估計也有個小四兩銀子。還有一兩多實在是湊不上了,大伯是個實在人,誰的恩情總是記在心頭,這個大家都是曉得的。眼下形勢所迫,不知哪位鄉鄰好心,能籌借一二?”
一兩多的銀兩,也不是個小錢兒。平日裏若不是相當好的關係,斷是借不出來的。圍觀的人群叫棉桃這麽一扇動,竟有兩三個同時舉手,吆喝著:“我這有!!”
“甭氣短,我借你!嶽富哥,別嫌兄弟說話不吉利,你家我嬸子若是真因著這事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告她!咱給你做證!!咱還不信了,小苗村曾幾何時出過這樣的人兒?”
人群再次傳出一陣高過一陣的議論聲:“親兄弟還不如個鄉鄰呢,這嶽老三家的,恁不像個話!”
也有人開始數落蹲在地上的嶽吉:“你也恁不爭氣,女人家把你大哥鬧成這樣,你卻管不了?”
嶽吉蹲在地上,隻一味的歎氣,被數落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了,起身衝出人群,跑到村頭小貨棧買酒喝去了。
見嶽吉跑了,人群又是一陣歎息聲。
“柯兒,你把這個送過去。”河對岸,不知何時兩個人影無聲的立在那兒,不知站了多久,其中一個蒼健的人影對另一個瘦嫩的道:“跟嶽富說,這錢他盡拿著用,不用著急還。”說著,手裏一顆五兩的銀錠遞過去。
“哎。”小的人影答應一聲,剛要拔腿。
“柯兒。”蒼健的人又道:“就說這錢是吳爺給的。大聲的說,叫人群都聽見。”
“哎。”柯兒應著,拔腿跑了過去。
吳爺,就是村裏那個擁有三個三畝大池塘,唯一一個在村裏的威信高過苗天民的苗三吳,柯兒是他的孫子,今年十四歲。
柯兒跑過去,擠進人群把錢塞到嶽富手裏,又將苗三吳交待他的話說了,一時間,不但嶽富和丁菊花愣住,一眾圍觀的也愣住了。
吳爺是什麽人?他在小苗村可是地主級別的人物,經濟上在村裏排一排二,做人更是正直有信,在村裏的威信比苗天民還高,他若說句話,村裏人沒有不聽的。而他一般不與人輕易親近,也不太出門,偶爾出門遇上個把鄉民,那些鄉民都要高興半天。在小苗村,出門遇上吳爺,已經成了一天好運的象征。
眾人眼神直愣的望著嶽富手裏那錠銀子,這竟是吳爺給他的?吳爺這是什麽意思?有心想要與嶽富親近嗎?有心想要幫扶他嗎?還是......
眾人又望向丁菊花,或者說,吳爺這麽做完全是對丁菊花無聲的斥責?也對,這個丁菊花,最近簡直是劣跡斑斑,前段時間鬧的謠言風波才剛平息,今日又鬧出這麽一場來。便是吳爺,都看不過去了。不管是哪樣,總之這錢是吳爺給的沒錯。嶽富這老家夥真是因禍得福啊,竟能得吳爺的貴助,還是親遣了他的嫡孫來的。眾人都用一種豔慕的目光望著嶽富。
嶽富抬頭,與河對岸的苗三吳正對上眼神,苗三吳對他輕輕點點頭。登時,嶽富覺得有些暈眩,幸福的暈眩。
丁菊花則神色灰敗的望著那枚銀錠,出神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麽。
櫻桃抬頭望向對岸正衝著這邊微微而笑的吳爺。心道,這人突然這麽熱情,難道真是人群所猜的,隻是為了表示對丁菊花的無聲斥責?不知怎的,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嶽富朝著對岸的苗三吳重重的點點頭,把手裏的碎銀還給棉桃,又把那五兩銀錠塞進還在神遊的丁菊花手裏:“吳爺好心,我嶽富記這一輩子。麗珍娘,這錢還你,咱惹不起你,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
棉桃見錢已還,便說話叫人群散了。
出於對吳爺的尊敬,也出於牆倒眾人推的心理,圍觀的眾人又對丁菊花進行了一番斥責,才漸漸的散去了。
嶽富抬頭找尋對岸苗三吳的身影,想要對他道聲謝,對岸卻已經沒了苗三吳的影子。
“柯兒。”苗三吳有些蒼滄的聲音平淡而穩健。
“爺爺?”柯兒忙應是。
“明兒,你跟鬆兒去打聽打聽嶽貴那個三女兒。”
“爺爺?”柯兒撐大眼,爺爺這是想做什麽?他年紀還尚小呢,還不想論婚娶之事呢。再說,他看不上那個嶽棉桃呢。
“不要多問。”苗三吳不再多說,專注走路。
見爺爺這麽說,柯兒不敢再多嘴,安靜的跟在旁側。爺爺身上總是有一種氣場似的,他即便決是跟隨在其左右,卻還是覺得站在他身邊壓的很,又心存敬崇,好像站在泰山腳下一般。說話,行事都要小心翼翼。他一蹙眉,自己就不敢再多言。
河對岸的那些圍觀者裏,一個小身影急急跑回,一路進了自家院子,喊道:“娘!大伯把錢還給三嬸了,是吳爺給的!!“
呂愛芬聞言,麵色一沉
“三嬸叫鄉鄰們好一通數落呢,臉色都變白了。”小寶神采飛揚的描述。
呂愛芬點頭,沉下的臉色稍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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