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都是我早年的時候,淘換來的。怎麽樣,這麽擺著,感覺還不錯吧?”正當賈似道的神思有點飄忽的時候,馬爺的聲音,輕飄飄的出現在了賈似道的耳邊,如同一道清新的氣息,讓賈似道瞬間回過神來!當即就讚了一句:“的確是讓人欣然神往啊。”
隨即,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言行,有些莽撞了,賈似道微微的一欠身,說道:“馬爺,您好,剛才我是有點情不自禁了。”
“嗬嗬,沒事,年輕人嘛,就應該隨意一點兒,當成是來到自家裏,就成了。”馬爺樂嗬嗬的說道。“不用太拘束,老頭子我的為人,還沒壞到這麽讓人害怕的地步吧?”
“馬爺您說笑了。”賈似道客氣了一句,心下卻是微微的鬆了口氣。
“馬爺,您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我都已經來過好幾次您的家裏了,說不得,我也會和小賈一樣,被您這邊的擺設,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周大叔在邊上,插了一句,說道,“即便是如此,我每一次來,還都有種不想離開的想法了。”
“咯咯咯,周大哥您倒是說笑了吧。”邊上的馬爺的兒媳婦,聞言卻是笑著說道,“我家老爺子啊,剛才還在嘀咕著,一個人太清閑了呢。要不,您就在這邊小住上幾日,正好和老爺子對弈幾局,也免得他一個人呀,清閑地看著他的那些寶貝,連飯都顧不得吃了。”
“我的棋藝,怎麽能和老爺子比啊,那個,我看,我還是算了吧,改明兒先在外麵鍛煉鍛煉再說。”周大叔臉上一紅,當即就把頭給撇到了一邊去。
到了此時此刻,賈似道的心神,才算是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走,兩位去我的書房裏坐坐吧。”許是正如馬爺的兒媳婦所說的那樣,馬爺正一個人清閑的有些慌吧,這不,賈似道和周富貴剛進門來,馬爺就邀請著兩人一起進到書房裏去了。這無疑讓賈似道的心裏,微微一喜!
周大叔忙給賈似道遞了一個眼神。當即,賈似道也就把手裏提拎著的禮物,遞給了馬爺的兒媳婦,對方看了馬爺一眼,似乎是有所顧忌,待到馬爺把眼神看向周大叔的時候,周大叔才訕訕的笑著說道:“我們小輩兒來看望您,一點兒心意,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就是一些您老愛吃的,不信,您可以讓阿媚,打開來看看。”
“你小子啊,這麽大個人了,還這麽滑頭!”聽到周大叔如此的說辭,馬爺不禁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隨後,還默不作聲的搖了搖頭,一邊感歎著,一邊往書房裏走去。倒是阿媚,也就是馬爺的兒媳婦,順手就收下了賈似道手裏的東西。
看到此番景象,賈似道仔細琢磨著,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恐怕,還是周大叔在兩人中間,起到的作用,比較大吧?
周大叔拉扯了一下賈似道的衣袖,又遞了一個眼色過來,應該是做的還不錯的意思。賈似道振作了一下,當即就跟著兩人,一起進到了書房內。
相比起客廳裏的那種古樸典雅的感覺而言,書房裏的陳設,倒是顯的更加的簡單起來。不過,即便是賈似道再怎麽不懂,也可以感受到,書房內的玩意兒,更加的有底蘊一些,小巧,別致,墨香,或許才是這個書房的主題吧。
正中間,就是一張體形碩大的紫檀木看不出個什麽年代來。反而是邊上落著的四把黃花梨的靠背木椅,賈似道倒是見過類似的樣式,屬於典型的明代晚期的工藝風格!透著一股雋秀!
而在紫檀木注意到的,是一隻硬石雕刻而成的鎮紙!形態很是逼真,張牙舞爪的,遠遠看著和就感覺到頗為威武。尤其是從表麵的痕跡來看,使用的時間,應該比較長了,透著一份古樸和滄桑感。仔細地多看了幾眼,賈似道倒是覺察出來,應該是類似於青田石之類的雕刻了,可以確定,是一件老東西。
此外,書案上還擺放有一些文房內的用具,像是硯台,狼毫筆,宣紙,等等!
東西不少,卻都是一些習慣了使用的玩意兒。就好比是那方硯台上,還留著些許的黑色的墨汁,並未幹透。想來,以馬爺這樣的年紀,偶爾潑墨揮毫,也算是一份意趣和雅興了。而且,像馬爺這般年紀的人,多少都會鍾情於中國的書畫!
賈似道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周大叔對於馬爺的印象,正如古玩街的小販們所傳言的那樣,馬爺的涉趣很廣,幾乎對於任何類型的古玩,都算是頗有些心得。
特別的,自然就是對於文房四寶的偏愛了。
這也算是周大叔和馬爺比較相熟了,才能確信下來的。
就好比是上回馬爺去“周記”的時候,就是相中了一方硯台。那會兒,周大叔還特意的把“周記”給打烊了,把阿三和賈似道給“趕”了出去呢,當現在回頭說到這些的時候,周大叔那看著賈似當的眼神,明顯地是充滿欠意。
而聽在賈似道的耳中,也是倍加的親切!
這會兒,賈似道就已經注意到,在馬爺的書房內,靠牆的一排書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書籍,其中,雖然以字跡泛黃的線裝古籍珍品居多。但是,卻絲毫都不妨礙馬爺對於硯台的喜歡。在那靠牆的書架上麵,就有特意的留出了一些位置,陳列著不少的硯台,各種樣式的都有。
而賈似道心下裏琢磨著,既然光是擺出來的,就有這許多了,不下十幾方,真要深究起馬爺的家中有多少的硯台來,可就可想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這裏擺放著的十幾方硯台,也絕對不會是馬爺所收藏的全部。
至於另外的一些小東西,類似於一些軟玉的小掛件啊,靠近門口那一端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型的木案茶幾,以及茶幾上擺放著一套清潔素雅的茶具,瞬間就讓整個書房,多了幾分閑適的意趣。更不要提在牆壁上那幾幅,已經裝裱好,正懸掛著的字畫了。
看著那蒼勁有力的字跡,以及落款,賈似道還細心的注意到,竟然都是馬爺自己的手筆!足可見馬爺也是個雅人,對自己的字跡,充滿了十足自信!要不然,怎麽可能是在客廳裏還掛著幾件名家的大作呢,這會兒的書房裏,就懸掛上了自己的作品了。
賈似道自身的筆力,明顯的不夠。而對於別人的字畫,同樣是完全算不得了解,也不好在這邊兀自的評說。隻能是聽著周大叔,一邊欣賞著字畫,一邊出了讚歎,侃侃而談。多聽多看之下,也算是明白了幾分,書畫的真味!
“嗬嗬,小周啊,你就別在這裏吹捧我老人家嘍,聽著耳朵都紅了。……來,來,坐下說話。”馬爺臉上的神情,還比較的樂和,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擺放著的四張椅子。
看到周大叔落座之後,賈似道才跟隨著坐了下去。幸虧賈似道的個子比較高,體型也算是較為合適,這麽一坐,倒是感覺到這黃花梨的木椅,竟然與自己的身材是分外的合身,似乎就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心下裏則是兀自的遐想開來,是不是自己以後也弄幾把類似的椅子呢?
當然,那樣的椅子,不可能是用翡翠的料子來雕刻了。即便是賈似道再怎麽有錢,也沒有辦法去尋找這樣大的一塊翡翠料子,來打造一把合適的翡翠椅子。若是普通的翡翠料子,也就算了,真要是有極品的料子,賈似道還真的把想法付諸現實。雕刻出來的話,也隻能說是暴殄天物了。
要知道,即便是現在的黃花梨的椅子,其中的價值,就絲毫不低。
馬爺竟然直接擺著它們來會客,在賈似道的心中,都已經算得上是非常的大氣了。也算是花了些許的心思吧,讓賈似道雖然坐著感覺挺合適的,卻不敢有什麽過激的舉動。一時間,心頭浮想聯翩的同時,身子卻並未挪動分毫。再看周大叔的那得意的眼神,雙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椅子邊沿的扶手,嘴角噙著的微微的笑意,想來,應該是馬爺的書房內,平日裏,也很少會客才對。
若不然,周大叔也不用如此這般的表現了。
當下,賈似道就把自己前來拜訪的目的,給痛痛快快的說了出來。要知道,在來之前,周大叔就說過了。馬爺是位痛快人,若是有什麽話,還是開門見山地說出來,比較妥當一些。
當然,這說話的場合、時間等等,還是頗有些講究的。從進門開始到現在為止,周大叔就一直都在調和及試探著馬爺今兒個的心情。這才有了剛才周大叔一係列的頗為熟稔的表現。隨後,在坐到黃花梨的木椅上之後,周大叔還特意的給了賈似道一個“時候到了”的示意,賈似道自然要把握住機會了。
而賈似道所說的,其實也很簡單。
一來,就是想要感謝一下馬爺的提攜,畢竟,在古玩街生的那事,還是給了馬爺很好的印象的。二來嘛,也跟著說明了自己準備在古玩街這邊開個翡翠店鋪,店麵已經盤下來了,位置嘛,不用賈似道說明,馬爺也能夠猜得出來。最後,自然就是請馬爺多多關照一下了。
而當賈似道剛開始說的時候,馬爺還是頗為認可的一邊聽著,一邊點著頭的。當聽到賈似道準備在古玩街開店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微微一凝!隨即,就淡然的舒展了開來。
賈似道心下嘀咕著,好在自己僅僅是開個翡翠店麵而已,算不得是新手入行吧。
據周大叔所說,每一個想要在古玩街開店的人,不但要獲得至少兩位老一輩的行家的認可,還需要展現出自身的一定的實力,並不是指金錢上的,而是指在古玩上的某個方麵。有著一定的眼力,或者就是貢獻之類的。再不濟,古玩店的老板,也要是個眾所周知的行內人。
周大叔的“周記”開業之前,周大叔就經曆了好一番的周折。
當然了,即便是賈似道不準備開古玩店,經營的是翡翠店鋪,周大叔琢磨著,必要的老一輩的認可,還是必須的。馬爺聞言之後,沉吟了約莫有兩三分鍾,才笑嗬嗬的問了一句:“小賈,開個店鋪是好事兒。不過,怎麽想到了把翡翠店鋪,開到古玩街這邊呢?”
詢問的時候,還特意的看了眼周富貴。
周大叔當即就解釋了一句:“馬爺,您可別這麽看我,這可不是我出的主意。”
當即,周大叔就先把自己給撇了開來,賈似道在邊上,也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周大叔這才接著說道:“要知道,我自己都還是經營著軟玉的生意呢,而且,也還略帶著不少的翡翠飾品。若是小賈的翡翠店麵一開張,我這邊的生意,肯定是會受到影響的。”
“你小子,這倒是說的真心話。”馬爺微微一笑。
“那個,周大叔……”賈似道剛想說幾句表示歉意的話來,周大叔卻是伸手阻了一下,賈似道眼中,自然略微的有些詫異。
周大叔卻是笑著說道:“翡翠飾品的生意,對於我來說,其實也就是我閑著,隨便玩玩的,算不得數。主要的‘周記’,還是靠著軟玉類的利潤。而且,我本身對於翡翠的眼力,可是比不得小賈你啊。”
“哦,小周子,一陣子沒見,你竟然也有服人的時候啊,這我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馬爺先是詫異的看了眼周富貴,隨即,就認真的打量了起賈似道來,似乎是在琢磨著,賈似道在翡翠一行,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過人之處!
而那一句“刮目相看”恐怕更多的是在衝著賈似道來的吧?
馬爺把話說到份上,賈似道不好自己接口,說自己的能力怎麽樣怎麽樣。倒是周富貴,在邊上說了一些賈似道的事跡,比如賈似道如何從一個新手,在“周記”賭漲了一塊翡翠原石,再到雲南之行,接著再是參加了揭陽的翡翠公盤,等等。
至於切出了什麽樣的極品翡翠,像是千年玉蟲、春帶彩之類的,周大叔也是說的事實,語氣雖然是波瀾不驚,但是,賈似道的賭石經曆,在常人看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了。周大叔的話,倒也讓馬爺聽的分外的入神!
偶爾,馬爺聽著周大叔的話頭,還會瞥過來,看上賈似道的一眼,賈似道也隻能是善意的笑笑,並沒有往深了去想,反正,即便是馬爺要他拿出那些翡翠珍品來看看,賈似道也無所謂!畢竟,按照周大叔所說的,賈似道實際上的傳奇,隻多不少!
末了,馬爺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了一句:“好小子,比楊啟那小子當年的事跡,還要來得出色啊。”
“馬爺,說起來,我和楊總,也還是認識的呢。”許是為了安馬爺的心吧,賈似道便把和楊啟的關係,說了一說。當然了,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卻是不會說出來的。想必,以馬爺的身份,自然是不會親自去詢問楊啟了。即便是問了,估計楊啟也不會說出口來。
“嗬嗬,認識好啊,認識好啊。認識的人多了,才能淘到好東西,才能開門做生意……”馬爺樂嗬嗬的笑著,說了兩句。
本來,賈似道還以為,到了這會兒,馬爺應該點頭認可了賈似道入行了,即便是不認可,也總應該有所表態吧。結果,馬爺卻是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眼神有意無意地在自己的書房裏,轉悠著,並不準備開口了。而整個書房內,安靜的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
正當賈似道心下裏疑惑萬分,想要詢問一下周大叔的時候,馬爺才突然開口,另有所指的問道:“小賈,你應該對古玩,也有所涉及吧。”
“是的。”賈似道應道,“不過,我入行的時間很短,到目前為止,學到的,還都是些皮毛而已,隻是對於中國古代的文化,像是瓷器、文房用具之類的,還比較的向往。”所謂的瓷器,一直都是賈似道的興趣所在,而文房用具,自然是應時應地,附和著馬爺的興趣愛好,說出來的。
果然,就在賈似道剛答完的時候,馬爺就是讚了一句:“好!難得啊。”
隨後馬爺才感慨了一番,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對於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能上心的,已經不多嘍。就說這文房四寶吧,雖然大多數人都知道是些什麽,但是,真要能說出個一點門道來的,卻是寥寥無幾。”
說完了,馬爺還長籲短歎了一會兒。對此,賈似道和周大叔對視了一眼,分明看到了各自臉上的一絲笑意。
不過,似乎就在這麽一瞬間的時間裏,馬爺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張大,對著竊喜的賈似道和周大叔兩人,露出了莞爾的神情,一閃而逝!卻不是賈似道和周富貴,所能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