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首先向左走去。
有人帶頭,許多人都向左挪去,隨著王守仁、費宏等五部尚書都走到了左邊,滿朝文武多半都走到了左邊,隻有零星幾個剛才慷慨陳詞說得太過熱烈的沒好意思往左邊,卻又不肯站到右邊,隻好尷尬地站在原地。
正德冷笑道:“看看,剛才那麽多指摘改革驛站會動搖國本的人哪裏去了?費宏費愛卿,你剛才不也是說應該以不變應萬變的麽?如今怎麽也站到左邊去了?”
費宏被正德當眾點名,他的臉臊得通紅,急忙出列撲倒在地,向正德道:“皇上,老臣剛才一時糊塗,思索了一陣後覺得還是改革驛站為好,是以微臣才……”
正德冷笑道:“好了,朕總算明白了,許多人說你兩麵三刀是個牆頭草,朕一直不信,今天總算看明白了,費愛卿,既然你遇事毫無主見,已經老糊塗了,不如索性請辭告老,回家怡弄兒孫去吧,占著茅坑不拉屎事小,若是因為老糊塗而誤了國事可就是真的遺禍千年了。”
費宏腸子都悔青了,他沒想到正德今日竟然會發這麽大脾氣,對他這個三朝老臣居然也毫不留情,首先拿他開刀,其他人還會有好果子吃嗎?費宏不敢再囉嗦,他黯然謝恩,就向正德告老,正德答了聲準了,然後賜了些東西,就打發費宏回家去了。
費宏在朝中沒有多少支持者,他牆頭草的秉性也讓楊一清等人深感不耐,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話,一代重臣就這麽灰溜溜地離開了朝堂,今後隻怕也沒幾個人會記得他。
打發走了費宏,正德心中暗爽,當初把費宏招回來頂替楊廷和如今看來絕對是個錯誤,還好,今天把他踢了出去,可這戶部尚書的位置該由誰來接替呢?正德望著下邊的官員,心裏有些犯愁。
下邊的官兒也伸長了脖子,希望正德會突然看見他,王守仁看了心中暗暗冷笑,他突然出列稟道:“皇上,如今戶部尚書空缺,微臣舉薦南京戶部尚書鄧璋繼任,鄧璋乃北直隸涿州(今河北涿州)人。成化二十三年(1487)進士,曆任南昌府推官,大理寺丞,以右副都禦史巡撫河南,官至南京戶部尚書,其人為政嚴明,豪猾收斂,複勘太監苗達等人功次,務絕知友賓客請托,停勒豪貴冒功者達九百餘人,其任南京戶部尚書已有數載,經驗豐富,實為最佳接替人選。”
正德偏著頭想了想,這個名字似乎有些印象,不過不知道這些家夥推薦的人會不會像那個林俊一樣,比原任還要麻煩。
正德還沒拿定主意,楊一清怕他改變主意,急忙出列道:“皇上,鄧璋確實再合適不過,臣附議。”
許多官員也紛紛出列附議,段飛正在回憶那個鄧璋究竟是誰的時候,突然心中一跳,似有所覺,他急忙抬頭望去,隻見王守仁飛快遞來個眼神,然後便轉回頭去,段飛思索了一下,等站出來的官員消停了一會之後,他也站了出去,向正德稟道:“皇上,鄧璋此人微臣在南京見過幾次,微臣也覺得他很合適繼任戶部尚書一職,王大人舉薦得當,微臣附議。”
有段飛支持,正德也就懶得再想了,他說道:“好吧,既然諸位愛卿都舉薦此人,看來還是可以用的,那就是他了,張銳,你和楊愛卿準備擬旨吧……咦?你們怎麽都站回去了?朕還沒搞清楚呢,快左右分開,朕還沒看清楚究竟誰支持改革驛站誰不支持呢。”
楊一清稟道:“皇上,剛才此事已見分曉,絕大多數的人是支持改革驛站的,所以就不用再站隊了吧?如今該開始商議改革的細節了。”
正德哼了一聲,說道:“也罷,今日就饒了你們,朕說過,今後議政當以國為本,以民為重,誰再用幾千年前的老規矩來說事,朕決不饒他,這站隊的法子甚好,今後遇到難決之事,便用站隊之法,哪邊人多朕就聽哪邊的。”
大家聽了麵麵相覷,站隊是好,隻不過今後大家隻怕都要拉幫結派才行了,當官的就怕站錯隊啊……
正德歇了會,繼續說道:“驛站改革,將從按察司獨立出來,需要有專人執掌,不知諸位愛卿可有合適人選舉薦?”
段飛早等著這一問了,他沒等正德話音落下,一下就竄了出來,說道:“皇上,微臣舉薦東廠郭震郭公公為郵政部部長,順天知府司恭城為副部長輔佐之。”
正德排好了戲一般,想都沒想,立刻接著說道:“準了,就他們倆吧。”
楊一清急了,他忙稟道:“皇上請稍侯再做決定,老臣有幾句話想要質問段大人。”
正德哦地一聲,看了楊一清一眼,又看了看段飛,眨眨眼兒,說道:“好吧,楊愛卿你問吧。”
楊一清轉身望向段飛,凜然道:“段大人,你可還記得本官曾經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
段飛道:“當然記得。”
楊一清道:“既然段大人還記得此事,應當不會忘記當時是如何回複本官的,那麽段大人今日之言行便值得商磋了,真正為國為民者,會舉薦郭震這樣無能又貪權貪汙的人嗎?”
郭震正喜滋滋地站在一旁等著好消息呢,聽到楊一清的話,他的臉色頓時變成了青紫一片,他恨恨地瞪著楊一清,似乎想將他碎屍萬段。
聽到楊一清的話,正德狐疑地看了郭震一眼,這家夥難道真的如此不堪重用嗎?
段飛還沒答話,下邊一群臣子已開始蜂擁而出攻擊郭震無能與貪婪,正德見段飛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那裏遭了池魚之殃,心中有些不忍,突然發話道:“好了,你們別怪段愛卿了,任命郭震是朕的主意,郭震雖然做了些錯事,也沒你們說的如此糟糕吧?”
王守仁終於挺身而出,說道:“皇上,郭震在京中時還算規矩,去了江南之後立刻判若兩人,他不僅飛揚跋扈,更貪汙受賄,私自增稅數十種,害得沿海百姓苦不堪言,郭震之所以被刺遇伏,都是其自己造的孽果,不信皇上可以詢問錦衣衛指揮使楊大人詳情。”
正德皺著眉向段飛望去,段飛不知王守仁想做什麽,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支持自己的恩師,他說道:“皇上,郭公公遇刺和被誘入伏之事,微臣也隻是稍有所聞,沒有具體的證據,不過郭公公在江南橫征暴斂,兩月之間除了正常收稅之外斂財超過百萬兩白銀,確實引起極大民憤,微臣去了江南之後才慢慢撫平,據說正是被郭公公害得家破人亡的海商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請來刺客,並聯係倭寇將郭公公誘入陷阱進行刺殺的。”
聽到段飛的話,郭震的臉開始變白,他知道段飛在正德心中的地位,他的話正德不可能不信,段飛這臨門一腳,可說是已將他郭震踢下了火海啊。
正德果然很信任段飛,他怒目向郭震望去,喝道:“郭震,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郭震兩腿一軟,跪倒在地,說道:“皇上,老奴罪該萬死,請皇上念在老奴伺候皇上多年的份上,給老奴一條生路吧!”
正德心中百轉,以楊一清、王守仁為首的文武百官向郭震展開最後攻擊,他們齊聲大呼道:“皇上,郭震造孽無數,請皇上嚴懲!否則不足以息民憤啊!”
見此情景,正德輕歎道:“郭震,你太令朕失望了,來人,將他押下去,送交大理寺審問,刑部及都察院一塊去吧,審完之後再向朕回報,段愛卿,你親率錦衣衛去抄他的家,看他究竟貪墨了多少銀子。”
段飛道:“微臣遵旨!”
郭震被帶了下去,王守仁又道:“皇上,如今東廠無主,微臣舉薦尚膳監大太監李華接掌東廠廠督一職,請皇上聖裁。”
聽到王守仁的話,文武百官包括張銳和段飛都睜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尚膳監?東廠?這根本不是同一個概念的東西啊,王守仁是不是老糊塗了?級別差得太多了啊。
正德倒是沒覺得有什麽突兀的,街邊一個小無賴他都可以提升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尚膳監和東廠在他眼裏並沒有多大不同,這個李華他倒也有些印象,這家夥最擅長做糕點,曾經得過正德幾次賞賜的。
他隨口問道:“王愛卿舉薦李華,大家有什麽意見嗎?”
張銳終於坐不住了,他向正德道:“皇上,李華隻不過是個廚子,他能掌得了東廠嗎?微臣舉薦司禮監大太監寇昂為東廠廠督,請皇上聖裁。”
寇昂是張銳的走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楊一清自然不能坐視,於是他率同文武百官齊聲反對,這時王守仁趁亂又轉身給段飛使了個眼神,段飛會過意來,向正德道:“皇上,東廠是個公務繁雜的部門,寇公公年紀不小了,不適合擔任東廠廠督,李公公年紀正合適,廚藝高明之人心思必然比較細密,接任東廠廠督再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