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勉強笑道:“沒事,小傷而已,沒傷到內腑,很快就能好起來的,隻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騎馬趕路了。”
蔣俊咧嘴說道:“那好啊,我可以偷懶,讓洪邦他們抬著我走了。”
段飛心中一動,他抬起頭望著山坡頂上大叫道:“圓通!留有活口沒有?”
圓通在山上答道:“都活著呢,一共六個。”
段飛叫道:“都帶下來,做個擔架,讓他們抬著蔣俊上路。”
圓通答應的同時,蘇蓉俯下身給蔣俊搭了會脈,蔣俊苦笑道:“蘇姑娘,你醫術精湛,可不要騙我,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覺得有些冷,眼前的東西都模糊起來了。”
蘇蓉安慰道:“沒事,你隻不過是皮肉之傷而已,冷是因為出血,而且天涼的緣故,你好好睡一覺,等我們到達下一個小鎮或者驛站的時候,我再給你把箭取出來,養上一段時間就好了。”
蘇蓉說完之後在蔣俊身上點了幾點,蔣俊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蘇蓉用小刀割斷箭尾,解開蔣俊的衣服給他擦了擦傷口周邊的血,然後對段飛道:“公子,借你銀針用用。”
段飛從腰上解下針囊遞給她,蘇蓉熟練地用針在蔣俊身上戳刺起來,不一會蔣俊傷口的血漸漸止住了,蘇蓉從自己帶著的換洗衣物中撕了塊布條給蔣俊包紮起傷口,然後取出一粒藥丸塞到他嘴裏。
大家都關切地望著蘇蓉,蘇蓉說道:“公子,三個時辰內我可保他沒事,三個時辰之後必須找個幹淨且藥材充足的地方,給蔣俊取箭頭出來,不過……箭頭刺穿了他的胃,我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段飛一咬牙,說道:“到時再說,謝三娘,這蛇盤穀內可有這樣的地方?走出盤蛇穀又需要多久?”
謝三娘道:“盤蛇穀可沒有這樣的地方,不過……出了盤蛇穀大約五裏就有個大驛站,那兒應該有足夠的藥材,隻是要出盤蛇穀最快也要兩個時辰,現在又快到晚上了,還有人在等著要咱們的命,隻怕這個小哥撐不到那時候了。”
段飛抬頭望著被推搡著走下山坡的女真人,冷哼道:“那我們就盡快解決掉這些礙事的家夥,加緊趕路唄,大哥,你帶著石斌他們三個留下照顧蔣俊,蓉兒你也留下,可以隨時照顧蔣俊,並且盯著這六個腳力,他們若敢反抗,就全殺了,反正前頭腳力還多的是,倘若時間不夠,你就喂蔣俊吃下這個,應該能夠再拖些時間了。”
蘇蓉接過段飛遞給她的瓶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說道:“我怎麽忘了你還有這個寶貝?看樣子至少可以多拖幾個時辰了。”
六個女真人被推到段飛麵前,段飛衝他們喝道:“你們幾個,給我老老實實抬我兄弟上路,否則我就要你們的命!”
六個女真人都睜大了眼睛望著段飛,似乎不明其意,段飛大怒,刷地一聲拔刀在手,刀光一閃,一條大腿已被切下,受傷的女真人慘叫著摔倒在地,鮮血從他被砍斷的傷口不停噴濺出來,剩下的女真人無不悚然變色,段飛對謝三娘喝道:“告訴他們,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我的話,都給我抬擔架去,誰敢不聽話,或者傷害了我兄弟的一根寒毛,這就是他們的榜樣!”
段飛麵目猙獰地又連揮兩刀,將被斬斷的那條大腿砍成了三截。
謝三娘忙將段飛的話用女真語說了一遍,其實不用她轉訴,塔魯木的女真人因為與漢人接觸比較多,多少都能聽懂些漢話,被段飛砍掉大腿的那個漢語水平是最好的,段飛就是見到他臉上不屑的神情,這才拿他殺雞駭猴的。
剩餘的五個女真人見了同伴的慘狀之後還有些猶豫,段飛正要再祭屠刀,史羽峰勸道:“阿飛,現在最重要的是追上那些女真人,不給他們繼續製造陷阱的機會,至於雜治這幾個腳力嘛,老哥哥還有兩手,保管他們乖乖聽話,絕不會耽誤了救人,你是不是打算親自向前追去?那還猶豫什麽?”
段飛狠狠地點點頭,一腳踩在那女真人大腿傷口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段飛喝道:“圓通、園鏡、清嵐、清雨,你們與我一起追殺那些女真人,謝三娘,你熟悉地形,就請前頭帶路吧!”
謝三娘有些猶豫,不過看到段飛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哪裏還敢二話,乖乖騎上馬,前頭帶路去了,段飛讓清雨他們牽了兩匹馬跟著,餘下的留給史羽峰他們,再將奪來的箭囊都帶上,段飛在少林武當四大年輕高手陪同下,跟著謝三娘快馬加鞭地向前趕去。
女真人的機關一個接著一個,從最簡單的絆馬索和套索,到滾石、檑木,專用於折斷馬腿的小坑陷阱,還有什麽木排刺之類層出不窮,有需要人手動激發的,也有可以自動激發的,段飛他們沿途遇襲無數次,破壞機關數十隻,殺死或重傷手控機關的女真人也達到了八名之多,但是段飛他們也付出了四匹好馬的代價,圓通甚至還傷了胳膊,這是為了救段飛時硬用肩膀打橫裏將一根飛來的橫木撞開的結果。
連傷數人之後,女真人的機關全變成了自動的,用於延遲段飛他們行進速度的機關也多了起來,隨著天漸漸完全黑了下來,段飛他們前進的速度越發緩慢。
“三娘,我們紮營休息吧。”段飛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木刺地麵無奈地說道,一根根的木刺沒有規則地斜插在地麵上,人慢走沒事,馬要跑起來是絕對不行的了,女真人多,要設置這麽個木刺陣很容易,段飛他們人少,要一根根拔掉木刺不知需要多少時間,埋頭拔刺的時候說不定還會被偷襲,還不如趁女真人也不可能迅速通過木刺陣的時候,好好歇歇呢。
謝三娘巴不得他早點這麽說,半夜去趟女真人設置的陷阱,真是太瘋狂了,剛才好幾次她差點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明早的太陽,她急忙答應著,迅速收集木材,燃起篝火。
段飛望著遠方有些出神,鼻子裏突然嗅到一股猶若點燃了鬆脂的香味,他忍不住轉身深吸了一口,腦袋突然有些興奮的感覺,疲乏盡去,段飛心裏一怔,問謝三娘道:“三娘,你在木材裏加了些什麽香料?”
謝三娘笑道:“沒有呀,這不是鬆脂的味道麽?”
段飛走近火堆,仔細嗅了嗅,說道:“不對,這些木材裏被人下了曼陀羅花粉,嗅久了會產生幻覺,甚至會昏迷,這也是女真人設置的陷阱。”
謝三娘愣了愣,說道:“真的嗎?我覺得挺好的,這味道聞起來很舒服呢。”
圓通他們則屏住了呼吸,問道:“公子,我們現在是否該撲滅這堆火呢?”
段飛搖頭笑道:“不必,這些笨蛋想出這樣的白癡計謀,我要讓他們作繭自縛,嘿嘿,大家繼續聊天說話,過段時間裝作不支而倒即可,這枚解藥你們每人吃一粒,可保五個時辰不受曼陀羅的影響。”
女真人在附近留下不少下了毒的幹木材之後才布置了木刺陣離開,同時山上還留下兩個女真人潛伏著,等著段飛他們上鉤。
篝火旁的段飛開始憤憤然咒罵女真人,謝三娘在一旁隨聲附和,尤其將平日頗受了她好處的薩輝罵了個狗血淋頭,兩個埋伏在山上的女真人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等著,他們都是好獵手,為了獵物,在雪堆裏等上幾個時辰是很平常的事,他們有的是耐心。
不過段飛卻沒什麽耐心,倘若那兩個女真人肯抬起頭向下看一眼,他們會發現原本篝火旁坐著的六個人隻剩下了三個,另外三個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山頭,曼陀羅花不會白燒,女真人的目的顯然不可能僅僅是迷暈他們拖延他們的前進速度,留一兩個人觀察陷阱的效果,顯然是必須的。
突然,兩個女真人耳裏響起一聲佛號,兩人幾乎同時驚起,隻見麵前站著一個年輕人,他單手合十,又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雙手齊出,眨眼間便拿捏住了兩人的脖子,兩個女真人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給圓通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圓通捉住了兩人後低聲念了下佛號,然後便帶著人向山下奔去,段飛聽到佛號之後大叫了一聲,說道:“謝三娘,你怎麽躺下了?啊喲,不好,火裏有毒,我頭好暈,我……我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啊……”留在火堆邊的園鏡啊喲一聲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啊…!”
慘叫聲短促地結束了,段飛他們演完戲之後轉到了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兩個女真人委頓於地,圓通手持兩支響箭,對段飛道:“大人,他們身上有兩支響箭,不知哪隻才是用來報喜的。”
段飛接過箭仔細看了看,委頓於地的兩個女真人忍不住偷眼望了過來,段飛抽出其中一支交給圓通道:“射這隻試試,一半半的幾率。”
圓通接過箭,疑惑地說道:“大人不用逼問他們嗎?難道箭上有什麽記號”
段飛猛地把箭奪了回來,啪的一聲折成了兩段,望著那兩個俘虜,他低聲笑道:“我給你那隻箭時他們急忙低下頭,這說明那支箭是錯的,剩下這支自然就是正確的了。”
兩個女真人臉上露出不忿神色,苦於全身酸麻,否則早撲上來咬段飛一口了,段飛微微一笑,持弓在手,搭箭在弦,一箭射了出去。
響箭的尖嘯聲在黑夜裏傳出老遠,不久之後遠方叢林裏便亮起一點一點的火光,且漸漸聚攏過來。
段飛望著遠方蜿蜒而來的敵人,回頭對謝三娘道:“三娘,從這裏可以翻過山到達那邊嗎?”
謝三娘說道:“對一般人來說很難,不過對你們這些高人來說應該不算難事,大人難道要讓他們翻過山去,截斷他們的退路嗎?”
段飛冷笑道:“不錯,我正有此意,這幫女真人打不過就跑,本官可沒時間跟他們玩,現在他們自投羅網正是最好的機會,清嵐、清雨,你們兩人從山上翻過去,到那個山口想辦法擋住他們的去路,兩邊包餃子,爭取在半個時辰內解決掉他們,盡量以製人為主,留著他們的小命我還有用,若是一戰功成,你們倆當得首功。”
清嵐清雨大喜,當即領命而去,他們甚至背上了大弓,帶上了足夠的箭,就算射不到人,幹擾一下也是好的。
迅速逼近的火龍停在了遠處木刺陣的盡頭,薩輝揚聲呼喚道:“阿勒泰,巴圖魯,那些漢人都綁牢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薩輝皺起了眉頭,又喊了一聲,隻見遠處漸漸熄滅的火光突然亮了起來,在火光映照下,兩個被吊在空中的人影尤為醒目,放聲笑道:“綁你薩輝個豬頭,這點雕蟲小技難得倒姑奶奶我嗎?薩輝,你這自以為聰明的傻瓜,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薩輝大怒,喝道:“謝三娘,那幾個漢人哪裏去了?難道他們害怕了,掉頭跑了嗎?”
謝三娘舉起火把炙烤著兩個俘虜的光腳板,那倆人掙紮著扭動起來,謝三娘笑道:“薩輝,你再不投降,掛在這烤腳板的就是你了,乖乖丟掉弓箭兵器,下馬就縛吧,你還不明白嗎?你現在已經是無路可逃了!”
就像響應謝三娘的話一般,簌簌連聲,三支箭一齊向薩輝射去,薩輝怒吼一聲,拔出馬刀一刀將三箭劈落,他扭頭大喝道:“咱們中計了!大夥兒快掉頭!”
女真戰士們迅速掉轉馬頭往來路奔去,沒跑多久,突聽前方傳來轟隆巨響,薩輝麵色巨變,大叫道:“不好!是礌石陣!”
女真戰士們聽到那滾滾雷鳴般的聲音後也紛紛勒馬,隻覺地麵都在震動,不知多少巨石從山坡上滾下,落到了穀裏,將那窄小的山口給堵得嚴嚴實實。
一支響箭射到了女真戰士馬前,有人站在石頭堆上喝道:“前途已無路,冤鬼自來投,想死的人就過來吧。”
薩輝暗暗慶幸機關發動早了,否則黑暗中被亂石砸著,他們幾十個人至少要埋一多半在裏麵,他隨即厲聲喝道:“放火箭!漢人隻有幾個,難道咱們女真族的戰士還怕了他們嗎?大夥兒殺啊!”
簌簌幾支火箭射了過去,照亮了站在石碓上的人,孤零零的兩個人影讓大家信心大振,箭矢如蝗地向清嵐、清雨射去,清嵐手持長劍,護在清雨麵前,飛虹乍起若遊龍,飛蝗般射來的箭不是被撥開,就是被斬落,根本傷不著兩人。
黑暗中依舊有鬼魅般的箭射向女真人,這才是最致命的威脅,薩輝他們憑著天生的本能和精湛的箭術,也在不斷反擊,但是冷箭卻依舊不斷射來,不時有女真騎士栽落馬下,薩輝深悉這些漢人近戰有多恐怖,他唯有硬著頭皮催促戰士向前猛衝,隻要衝過那兩個人把守的關口,一切還有希望,若是衝不過去……
薩輝不敢想了,五十多個女真戰士,占了先手設下許多陷阱,竟然還被迫到這樣的困境,難道真的會全軍覆沒在這裏嗎?
清嵐開始感覺到壓力,他見敵人最近的已迫近到石碓之下,不足五十步遠,他大喝道:“清雨,動手!”
一直藏在清嵐背後的清雨終於出手了,隻見他雙手懷抱著一個大如西瓜的圓石,在手裏搓了兩下,突然振手將它拋了出來,夾著兩儀真氣的圓石就像一隻大陀螺般飛速順著山坡向下滾去,沿途碰得碎石紛飛,許多不穩固的石頭都被它帶了下去。
清雨手腳連連推踢,將大大小小一排石頭推下山坡,滾石紛飛之下,試圖強衝上來的女真人可慘了,衝在最前邊的兩匹健馬驚嘶著人立而起,連人帶馬向後摔下,砸翻了緊跟在後的兩騎,其他人紛紛撥馬走避,但是已來不及了,轟隆隆滾過來的石頭衝毀了一切擋在他們行進道路上的阻礙,十餘匹精騎,十多個女真族的精銳戰士,就這樣重歸塵土……
薩輝看得兩眼幾乎冒血,他憤怒地狂吼著,胯下的馬卻無法向前一步,突然一支冷箭射來,薩輝隻覺肚子一涼,低頭一看,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身體,釘在了馬鐙上。
前方清雨清嵐依仗著滾石陣的威勢衝下石碓,衝入女真族剩餘戰士的馬隊之中,他們形如鬼魅,在馬隊中騰挪躲閃,每出一掌,一拳或已腿,便會有一匹馬或一個女真戰士頹然倒地,女真戰士們的馬刀卻追不上他們的背影。
“兩位道兄,我們來助一臂之力!”隨著兩聲大喝,又是兩條人影從路邊的樹叢中越出,虎入羊群一般,女真戰士就像秋天的枯葉般紛紛摔落。
“阿彌陀佛。”
“無量壽佛。”
兩個雷鳴般的聲音驚醒了茫然的薩輝,他捂著小腹向四周望去,隻見四個年輕漢人圍住了自己,周圍女真族的戰士倒了一地,有的還在呻吟,有的卻早已沒了聲息。
“真是何苦來由……”段飛施施然背著手從黑暗中走出來,望著薩輝淡淡地說道:“朵顏三衛不該挑起戰爭,你們不該隨聲附從,你兒子不該想搶我們的馬,你不該為了複仇千裏追殺,這真的是何苦來由,薩輝,你後悔了沒有?”
薩輝抬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仰天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