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搖頭道:“誰都知道經商可以賺大錢,但是稅賦那麽低,加上商人大都愛偷逃稅款,開放通商隻會讓商人更富、更難控製,大明建國之初,江南首富沈萬三竟然與國比富,捐錢修建應天城牆,讓太祖臉上無光,我豈能重蹈覆轍?”
段飛笑道:“皇上,凡事都有兩麵性,從皇家的臉麵上看沈萬三的確做得不對,不過,從另一方麵來說,若沒有沈萬三和江南巨富們爭相捐款,應天城能建得這麽快這麽好嗎?倘若遇上災荒,國庫空虛之時,皇上願不願意接受商人們的捐贈呢?顏麵事小,國運重大啊皇上。”
正德笑道:“這些話也有人在朝會上說過,可惜你沒在場,否則被批駁得顏麵無光的那個就是你了,朕不在乎顏麵,倒是朝堂上那些官兒挺在乎的,朕明白你說的對,但是要說服百官實在是難啊。”
中國自古以來有重農輕商的傳統,要想一夕改變幾乎是不可能的,段飛放棄了繼續勸說,而是信心十足地說道:“皇上,臣不怕丟顏麵,臣願意替皇上分憂,臣打算在錦衣衛中實行開源節流之策,或可為皇上每年節約一些銀子,皇上覺得如何?”
正德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說來聽聽?”
段飛道:“皇上,臣這節流之策就是裁減錦衣衛,臣今日初查,發現錦衣衛在冊人數達四萬五千餘,不計入冊的旁支人員和相關人等竟有十五萬之多,這些人雖然沒有在冊,卻都是要拿銀子辦事的,錦衣衛初建時不過一萬來人,現在已有四倍之多,很多地方人浮於事,屍位素餐,隻要裁撤一批,就能替皇上節約不少銀子。”
正德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要裁撤錦衣衛?這可不好辦,朕還想裁撤掉許多沒用的官員和衙門呢,隻要在朝堂上一提出來,滿朝文武都要跪著大喊國將不國了。”
段飛信心滿滿地說道:“皇上,錦衣衛和他們不同,裁撤錦衣衛百官絕對是舉雙手讚同的,何況臣並不打算一步到位裁撤掉許多人,臣打算一點一點地下刀,今天裁一點明天裁撤一點,不消一年,錦衣衛定然會煥然一新。”
正德說道:“既然你已有計劃,那便放膽去做吧,有朕給你撐腰,想必那些人也鬧不出什麽事來。”
段飛笑道:“錦衣衛不過是皇上手裏的一把刀子,皇上想磨磨刀,把生鏽的地方磨掉,那些鐵鏽能鬧出什麽事來呢?皇上,這就是臣的節流之策,開源之策就更簡單了,臣打算以錦衣衛的名義,私下裏做些生意,皇上還記得臣在蘇州替皇上保管的那些賄銀嗎?它們已被臣投資經商去了,小打小鬧地也賺了點兒錢,有錦衣衛為後盾,臣可以將這些小生意做大,這些錢都是臣替皇上保管經營的,不出數年,皇上就是大明的首富,那個沈萬三算啥?皇上身上掉一根頭發都比他大腿粗呢。”
正德開心地笑了笑,目光露出憧憬神色,似乎正在幻想自己成為首富的那一天,不過他很快又懷疑道:“這樣可以麽?那些言官們怕不用口水淹死你?如此算不算與民爭利?”
段飛傲然道:“臣隻想為皇上分憂,他們愛怎麽怎麽著,臣才不怕他們呢,皇上不也覺得那些商人交的稅太少麽?臣這麽做就如把他們手裏的錢搶過來給皇上,這叫與奸商爭利而不是與民爭利啊。”
正德笑道:“也對,他們隻能嘴上說說,能把你怎麽著?還是你的鬼主意多,就按你說的去辦吧,替朕好好地搶那些奸商手裏的銀子,嘿嘿,越快越好,若是能趕在太後壽辰前給朕一筆銀子,那就最好不過。”
段飛想了想,說道:“臣遵旨,一定盡力讓皇上獻給太後一份大禮!”
正德甚是欣然,他突然說道:“你初掌錦衣衛挺忙吧?朕有些想去皇家苑林狩獵,不知你有沒有空陪朕去玩玩?”
段飛想了想,說道:“皇上,明天是不成了,還有許多事等著要辦呢,後天或之後應該就沒問題了。”
正德笑道:“好,就這麽說定了,大後天準備好行裝,你在永定門外等著朕吧。”
段飛已達成目的,他離開豹房之後直奔錦衣衛北鎮撫司,這裏有一處令人聞之色變的地方——詔獄!
錦衣衛負有刑偵百官、士夫走卒之責,這個刑偵的含義與後世的刑偵可不大一樣,刑即為刑罰的意思,刑罰擺在偵查之前,這個詞從誕生之日開始就代表著嚴刑逼供的意思,錦衣衛的詔獄更是惡名昭彰,連東廠都得把囚犯丟到錦衣衛詔獄裏關押審訊,直到明末他們才擁有自己的監獄,這是後話了。
錦衣衛有權在三司之外自設公堂,有權拘留與審訊疑犯,皇帝對錦衣衛所告發的案件根本不可能再逐一親自複查處理,這就使得錦衣衛事實上掌握了這些大案要案的定罪和量刑,可以橫行無忌,肆意構陷。
因為缺乏監督,錦衣衛詔獄裏冤案累累,刑罰殘酷手段駭人,在詔獄中的犯人動輒喪命,活著出來的已經是萬幸,而且也多半成了殘廢。
北鎮撫司已經完全被信得過的手下控製,段飛昂首直入,向這著名的錦衣衛大獄奔去。
令人生畏的詔獄大門竟然普普通通,門後就是一個小院,院子裏孤零零地聳立著一間青瓦房,這裏不過是詔獄的入口,詔獄整個是建在地下的。
王佐親自引路,帶著段飛通過喊話讓下麵把鐵梯子送上來,然後才真正進入到詔獄之中,這座底下監牢的設置已與現代監獄有些相似,特點就是極其嚴密,通過好幾重關卡之後才來到真正的關押區,這時候空氣突然汙濁起來。
王佐帶著段飛來到一個點著火把的幽暗大廳,這裏刑具齊全,桌椅床鋪甚至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不過床是鐵烙床,椅是老虎凳,鍋是用來燒油的,釘滿鐵釘小型狼牙棒似的東西可想而知是用來刷洗犯人的……
十多個守在這裏的錦衣衛急忙向段飛大禮參拜,王佐介紹道:“指揮使大人,這裏就是詔獄的中心,也是一個獨立的刑房,在這裏行刑審訊可以讓所有詔獄的犯人都聽得到受刑者的慘叫,折磨他們的心誌,可讓他們更快崩潰,這裏唯一的出路就是咱們來的地方,這裏左邊是人字號牢房,右邊是地字號牢房,正前頭是天字號牢房,分別關押著不同身份不同罪責的犯人,其中以天字號牢房為甚,關進去的囚犯基本上是不可能活著出來了的,伊元寧、樊融、梁亨他們幾個就關在裏麵。”
這幾個人已經死定了的,段飛說要夜審,實際上根本懶得動那心思,他今晚連夜來詔獄其實另有目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適應這裏的環境,隨口問道:“天字號牢房裏還有什麽人?”
王佐答道:“我下午剛核查過,天字號牢房裏已沒有其他人了,據說梁亨今下午剛把三個死囚的屍體拖了出去,卑職懷疑他是想殺人滅口。”
段飛斷然道:“查清楚他們的身份以及罪狀,就算死了也得有個交代,地字號牢房和人字號牢房之中又有多少犯人?”
王佐回頭拿了本冊子,翻看了一下,說道:“大人,地字號牢房裏還有三人,人字號牢房裏還有七人。”
“這麽少?”段飛疑惑道:“不是說詔獄裏人滿為患麽?”
“這個……”王佐見周圍沒有外人,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大人,這詔獄中多數時候的確是人滿為患,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錢指揮使倒台的時候這裏麵就空了下來,這段時間咱們被東廠盯得很緊,也就沒抓幾個人。”
段飛恍然地哦了一聲,說道:“去把他們一個個帶出來,把他們的罪狀拿來,本官今晚要將他們初審一遍,從重罪犯人開始。”
這些人都不是王佐他們抓回來的,所以他們毫不猶豫地就開牢門去提人,不一會他們就提了個人出來。
看到這個人,段飛不禁愣了一愣,因為這個囚犯竟然是個紅發藍眼的外國人。
王佐送來了此人的資料,說道:“大人,此人名叫火者亞三,是逆賊江彬從江南帶回來的,此人假冒外國使節,本來早該處死了,不過好像他跟皇上有點關係,皇上問起過他,所以就一直沒人動他。”
那紅頭發的火者亞三急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佛朗機駐滿刺加總督‘臥亞派安達拉’派來的使節團成員啊,我是通事火者亞三,負責給特使皮利司與皇上通譯對話,皇上也知道我的。”
段飛哼了一聲,看了看資料就丟到了一邊,說道:“你說你是佛郎機的使節,那我問你,你們總督既然派使節團來大明想與我們結為友邦,為何卻先占我們屬國滿刺加,再占我們領土屯門島?你們所謂的使節團沿途燒殺搶掠,簡直就是強盜,你敢說你沒有殺過大明的百姓嗎?”
PS:讀者‘風吹草未動’讀書非常認真仔細,值得大家學習,本書其實有許多不妥甚至是大疏漏,需要大家一起找出來,我隻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出錯在所難免,好在我態度端正,善於批評與自我批評,希望大家不吝時間與手指,多加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