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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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清能聞得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可她已經感受不到惡心了。她終於明白,一旦大開殺戒,沒有什麽再能讓她害怕。她今天能殺一個,明天就能殺兩個三個,總有一天,她也會和嚴真瑞一樣,視人命如草芥。
她和這些人並沒有血海深仇,相反,她最恨的人,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想要殺死他更是癡心妄想。
她如今殺人,隻是為了自己的私利,一是為了自保不被人欺負,二是為了嚴真瑞那個混蛋之約,為了救自己的家人。
她甚至不知道,嚴真瑞會不會信守承諾。如果他不肯,那麽這些人,就是白白的受了傷。但她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盡管心緒亂如麻,可周芷清還是第一時間就抬起了頭。門口站著人,她感覺到了,而且她還知道他沒有惡意,也沒有殺氣。
可她還是提著劍站起來。
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她救自己的家人。兩個,還有一個,隻差一步之遙,家人就可以平安無虞了。
那人越走越近,在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前停下。
沉默的時間有些久,周芷清端劍的手都酸了,也聽不見他開口。可空氣裏就是透著隱隱的熟悉之感,周芷清歪著頭,盡管看不見,還是朝那人所處的位置看過去,試探的道:“陳――陳涵正?”
那人似乎是呆了一下,到底開口道:“是我。”
周芷清立時鬆懈了一瞬。問:“你怎麽會來?”他應該在京城才對,怎麽跑到西北來了?就算是跑到了西北,他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到底是他自己有需要,自動自發來的,還是受了嚴真瑞的脅迫?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大大出乎周芷清的意料之外。
不管陳涵正對周芷蘭再怎麽樣,她一直以為他是記憶中的溫文君子,一個君子來到紅帳這種地方,既不能舞文弄墨,又不能吟詩作對。幾時他墮落到如斯地步?
陳涵正麵紅耳赤。他無從解釋他究竟為何來此。好在周芷清什麽都看不到,他也就昧著心思道:“王爺說……”
他難以啟齒。
人都是自私的,可不麵臨最艱難的抉擇,誰也不願意承認自私。直到這個時候。陳涵正才明白人性有多醜陋。他熟讀詩書十幾載。可到頭來。什麽仁義禮智信都沒有用武之地,為了活命,為了他所在乎的名利聲譽。以及他所在乎的人,他到底還是踏進了這裏。
因為他對周芷清一直都存著近乎怨恨的情xù,所以他覺得,就算是犧牲了她也沒什麽。可想得再好,真要說出來,還是很羞恥。
不為別的,隻為周芷清從不是那種肯虛與委蛇的人,她那張最討人厭的臉上生著一雙極為澈澈的眼睛,哪怕她做出再令人嫌憎的事,可隻要她歪著頭,用那雙黑白分明,似乎永遠都帶著好奇、懵懂、疑惑以及天真的眼神看著你,你就能原諒她所有的惡劣行徑。
周芷清沒有打斷他,隻是不自禁的,她身上帶了幾分冷漠的疏離。
她不用問也能猜出嚴真瑞和陳涵正說了什麽,不外是他不來,他就得死。都說眾生平等,可這世上肯舍身伺虎的也隻有佛祖一人。
換成是周芷清,讓她為了自己活著,去殺一個不相幹的外人,不,哪怕是她最親最愛的人,隻怕她也下得去手。
周芷清不怪不恨不怨,既然陳涵正選擇了踏進這裏,那她和他就是生死仇敵,她輕聲道:“來吧。”
陳涵正步子有如鉛重,根本邁不動。周芷清還是那麽天真,她根本不明白即將要麵臨的是什麽。他和她之間,不是隻有生死才能了結。
等了半天,周芷清也不見陳涵正有所動作,氣惱的道:“陳涵正,你蠢死了是不是?不敢上前的話你就滾出去。”別白白浪費她的時間。
半個時辰,她起碼要救爹娘和姐姐三個人,剛才已經耗掉不少時間了,他又在這磨蹭,是想害死她的爹娘麽?
陳涵正也覺得自己今天真是蠢透了,可他真是覺得自己為難,半天才開口道:“芷清,我……抱歉了。”
周芷清冷笑。這種人最虛偽最可恨了,明明要置對方於死地,還惺惺作態的掉幾滴眼淚,說著對不起。
陳涵正緩緩靠近,道:“你把劍放下吧。”
周芷清嗤笑:“你憑什麽以為你會勸得動我?還真是不自量力。我早說過,你若善待我姐姐,我還肯叫你一聲姐夫,否則你在我心裏什麽都不是。”
陳涵正輕歎一聲道:“你當我為什麽不能善待你姐姐?”
這話裏有話,聽得周芷清一怔,隨即怒道:“還不是你們男人的劣根性?沒得到時,什麽都是好的,一旦得了手,膩了便要丟開手,都是狼心狗肺、喜新厭舊的玩意兒。”
陳涵正倒笑了:“好像你多明白多懂一樣。”
這話說得周芷清眉間一擰:她怎麽就不明白?
隻聽陳涵正又道:“不說別的,就說這幾年,我和你姐姐統共見過幾麵?說過幾句話?”
周芷清想了想,這倒也是,可隨即又怒了:家家都是這樣,就算他是姐姐預定的夫婿,可也沒有沒成親前男女就在一起的。周家的姑娘那也是大家閨秀,怎麽他倒挑上理了?真要讓姐姐和他私相授受,他又該嫌棄姐姐不潔身自愛了。
周芷清道:“這可不像你這謙謙君子說得話,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能見麵的?”
陳涵正又是一聲歎息,越發歎的人九曲回腸,仿佛有無限心事一樣,他道:“芷清,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這幾年,是誰整天在我身邊,像隻嘰嘰喳喳的百靈鳥?不是汙了我的袍子,就是壞了我的書,要麽就是借口送我香囊、荷包,卻在裏麵塞上奇奇怪怪的蟲子?我從前很討厭她,可不知為什麽,她的形象卻越來越深刻的烙進我心裏,就算我不得已納了芷蘭,可每次在她身邊,我想到的都是另一個嬌俏靈動的身影。”
陳涵正緩緩靠近,握住了周芷清的手。她手腕發燙,當一聲長劍落地,就聽陳涵正的聲音幾乎貼到了自己的耳際,無比溫柔又無比傷感的道:“我夢裏的人是誰,你還不明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