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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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帳一掀,陳涵正借著昏暗的燭光打量著榻裏的周芷蘭:她隻著海棠紅的褻衣,長發如墨,鋪在枕上,襯著影影綽綽裏白玉般的肌膚,勾勒了一幅美麗的美人圖畫。
他心底湧起心悸。
周芷蘭很美,他一直都知道,自從跟了他,即使在一起的次數不多,可那份慢慢由內到外,一直浸染到骨子裏的嫵媚還是漸漸成形,就在她的玲瓏身段間,在她的眉眼間。
似是已經習慣,隻要挨著她,他就能自動自發的找到讓自己快樂、放鬆,甚至是享受和歡愉的方式。
可他已經很久沒這麽耐心和細致的打量過她了。
她是他身邊唯一的可以親近的女人,可她於之他,麵目模糊,並不多麽深入人心。這是他想要的,這一刻,卻有一種陌生的心悸。
周芷蘭感受得到,陳涵正的眼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甚至,還有沿著頸部向下的趨勢。她緊張的腿都抽筋了,恨不能現在就跳起來,告sù他她一直在裝睡,也比這種帶著懷疑的審視強得多。
可她不敢。
周芷蘭隻能咬著唇,佯裝睡得正熟,翻了個身。原以為這樣會好點兒,卻越發覺得他的視線有如火球,燃著了她做為鎧甲的被子,至於那薄薄的衣衫,根本經不起這麽灼燙的溫度,心髒都被他透穿了。散發著被烤熟了的滋滋聲響。
竟是比剛才還難捱,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撲過來,撕開她的偽裝,以另一種猙獰的麵目來和她對視。
陳涵正猜著周芷蘭在裝睡,可君子風度要維持,他總不能強扯了她起來吵架。又吵什麽呢?她所作所為不盡人情到極點,又處處都是為他考慮,他總不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陳涵正並沒糾結多久。徑自寬衣在榻的外側睡下。
周芷蘭麵朝裏。原是不想麵對陳涵正,不想倒給了他合適的契機。他甫一躺下,就將手搭在了周芷蘭的腰上。
周芷蘭渾身肌肉一緊,牙咬的牙床都疼了。才沒有驚叫。甚至是做出更失態的舉止。她很沒心情敷衍陳涵正。想著他一向還算斯文,見她不予理會,說不定自知沒趣就放開她。
陳涵正卻沉默的扣住了周芷蘭的腰。
兩人像兩隻野獸。在沉默的黑夜裏抵死交纏。陳涵正要比往日多了幾分戾氣,周芷蘭也瀕臨垂死般的掙紮。她不敢抵抗的太過分,便隻是躲閃。躲閃的次數多了,陳涵正氣起來,也就用十倍的進攻來還擊。
到最後還是周芷蘭被鎮壓下去,汗水凝聚在眼角,宛若滾燙的淚珠,灼得她眼睛酸疼。其實不是,淚珠才流出來,就已經變的冰涼了,哪有這份力度。
陳涵正鬆開周芷蘭,翻身下榻,叫人送熱水。
他竟全不在乎這時候是什麽時辰。
周芷蘭硬撐著身子起來服侍,雙腿間一片濕滑,像一條毒蛇,齧咬著她所剩不多的自尊。
水聲漸歇,陳涵正自覺麵容已經由扭曲恢fù為平靜,可一回身看到垂眸嫻靜的周芷蘭,不由的又滿是怒氣,他在她窘然而羞惱的麵容中居高臨下的問:“你就沒什麽話同我說?”
周芷蘭如同一朵春雨中的嬌花,禁不得他這般的摧折,幾乎是瞬間就垂下了脆弱的脖頸,半跪在浴桶邊,顫抖成一團。
陳涵正不自禁的扭了頭。這女人太柔弱了,除了哭仿佛還是哭,對他聲氣惡些,她就哭的和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他自問沒錯。
他是一家之主,問問家裏有沒有什麽事出格嗎?可周芷蘭就有本事弄得他和個強搶民女的惡霸似的……陳涵正心裏滿是頹唐的無力感。
周芷蘭抽咽著終於開口了:“大人,妾,妾身,有了。”
陳涵正見她開口還鼓勵的望了她一眼,結果媚眼拋給了瞎子,隻看見她漆黑的發頂,完全得不到她的回應。她聲音又細又小,和幹旱多時的小溪一樣,隻剩那麽一縷潺潺流動,仿佛過往的小獸隨便多喝一口,那溪流就要停滯了一般。
陳涵正不得不摒息凝神,等她說完了,才頗為不解的問道:“有什麽了?”
周芷蘭猛抬頭,那漆黑的眼眸裏帶著些他不能理解的痛楚和無辜。陳涵正莫名其妙,同時又滿是鬱氣:就不能好好的說個話?幹嗎非要說半句留半句?她當這是猜謎呢?
周芷蘭咬著唇,嗚咽的道:“妾身,有,孕了。”
陳涵正猛的從浴桶裏站起來。
周芷蘭呀一聲尖叫,下意識的拿白布巾帕擋住了臉。
陳涵正顧不得好笑,隻有好氣,一把攥住周芷蘭的手腕,狠聲問:“你有身孕了?”
周芷蘭怯怯的抬頭望他,眼眸裏水汪汪的,閃爍著燭火的明光,仿佛被誰種下了滿夜的碎星,晃得陳涵正心旌搖動,腦子裏嗡一下,俱是空白。
周芷蘭在他沉默的動搖的空隙,低聲道:“妾身,明日便去藥鋪,抓副藥回來。”
陳涵正不解而空洞的望著她。他明白她的意思,而他,似乎也暗示甚至默認了這個意思。不然怎麽辦?難道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周家的女人給陳家生下長子或是長女,說出去是笑話不提,就是在父母的靈案前,他可敢理直氣壯的說出口麽?甚或,將來他也到了地下,由著周芷蘭給他生下的兒女替他上供祭祀,他真能心安麽?
周芷蘭的嘴角一片腥紅,她無意識的用唇抿了抿,就仿佛塗了最上等的胭脂,那紅越發的紅,她垂頭道:“妾身懂得大人的為難,這孩子原本就不該來。”越說越順暢,最後近乎麻木,仿佛說的不是她自己,麵是兩不相幹的陌生人:“妾身懇請大人同意妾去西山的溢梅庵小住時日,一則將養身體,免得汙了府裏的清淨,再則,也是讓庵裏的師太替這小孽障念幾卷渡亡經,隻盼著他下回再投胎時擦亮了眼睛,別再這麽稀裏糊塗的瞎衝撞了。”
說到最後,她已泣不成聲,陳涵正有理由相信,他要是再這麽放任下去,周芷蘭就能哭暈過去。
他木呆呆的站了半晌,才沉沉的歎了口氣,道:“也好。”這件事,說到底是他對不起她,不過是去庵裏住幾天,給不能出世的孩子做場法事,算不得什麽大事,答應也無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