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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裏一片狼籍,可以想見先前嚴真瑞是爆發了多麽大的怒火。
周芷清毫無骨氣的跟在嚴真瑞身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如入無人之境般的進行第二次破壞,下意識的咬了咬牙。
他寢殿裏的擺設,自然都是好的,隨便拿一個出來都是前朝名品。他不稀罕,拿來賞給她也好。
好像她從前也是這麽不知柴米貴的性子,沒少荼毒古玩器件,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周芷清一邊習慣性的順手收拾著被踹翻了的椅子,倒在地上的博古架,以及碎成一片片的花瓶,一邊搖頭晃腦的自嘲。
嚴真瑞聽見細碎的聲音,訝異的一回頭,見周芷清沒事人一樣的收拾著地上的狼籍,不禁,氣道:“用不著你收拾,跟我進來好好說話。”
周芷清冷丁嚇了一跳,啪的一鬆手,碎片稀裏嘩啦的又跌回原地。
嚇死人了,要不要這麽突然吼一嗓子啊?
周芷清隻敢腹誹,並不真的違抗嚴真瑞的命令,乖順的跟他進內室。謔,這裏也夠亂的,丟了一地的枕頭被子。
嚴真瑞有潔癖,他榻上的被褥隻要用過就要換。周芷清想,幸好她不是漿洗坊的丫鬟,否則光洗這些就夠她受的了。
可地上再亂,周芷清也不敢自作主張了,她一進門就跪下去。一副聽憑發落的姿態。
嚴真瑞凝眸打量著周芷清,聲音裏沒什麽起伏,和平時一樣的冷靜,好像剛才暴怒失控的人不是他,再次重複的問:“你居然跑到湖水裏去洗澡?”
府裏少她洗澡水了?她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的姑娘,怎麽這麽不講究?光天化日之下去湖裏,被別的男人撞見了,不是有傷風化嗎?到時候她還要不要活了?
她是不怕丟臉麵,可他怕,怎麽說她也是他的人。隻要一想到或許有別的男人覬覦她。嚴真瑞就恨的想殺人。
周芷清頭垂的極低。她也後悔了,原本想事想的太簡單,誰讓她當初願望太強烈,就忘了凡事都有萬一呢?
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周芷清再把宴王嚴真瑞當成不可侵犯的、問什麽就得答什麽的主子。但畢竟他是個男人。她還沒灑脫到跟一個男人大大方方的討論自己洗澡的程dù。
因此臉漲的通紅,咬著唇,含含糊糊的道:“是……奴婢知罪。”
能不能別問了?很尷尬好不好?周芷清就不明白了。他這麽興師動眾的找她做什麽?他不是嫌棄她笨手笨腳服侍不力的麽?她才出去這麽會兒……哦,好像自己玩的時間有些長,可總不超過一個時辰吧?怎麽就被他發現了?
嚴真瑞甚至輕聲冷笑了下,毫不掩飾輕蔑的道:“你倒好興致,那鏡月湖對你就有這麽大的吸引力?”他就是想問同一個“為什麽”來。
“奴婢――”周芷清聽出他調笑的意思來,更是難為情,隻低了頭不吭聲。
她真的知道錯了。
“奴婢,以後再也不去了。”
嚴真瑞不由的惱道:“說,為什麽非要去鏡月湖。別想著再撒謊!難不成這王府裏還缺了你洗澡的地兒不成?”
他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周芷清沒辦法,隻得豁出去道:“奴婢地位卑微,不比從前,洗澡就成了一件極艱難的事……”
還就是缺她的洗澡水了。
嚴真瑞一愣。這話倒有點像告狀了,怎麽聽怎麽處處都透著委屈。
這府裏和周芷清地位一般的,比她地位低下的有的是,嚴真瑞可沒聽誰說連洗個澡都是奢侈的事。
不過周芷清身份特殊,嚴真瑞這些日子就算沒見著,此刻稍微一想也能想出來。他不發話,就沒人敢對周芷清做什麽,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這丫頭又是個能忍的,好的未必拒絕,壞的卻也未必反對。
莫名的想起那日看她擦身那一幕,嚴真瑞有些耳熱心跳。是他疏忽了,隻當她是累的,沒那心思,卻不想是求著艱難。
可同時又有點惱:她這就受不了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做出一副傲氣的模樣來?
嚴真瑞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活該,這一qiē都是你自找的。”
這話倒是不錯,可不就是周芷清自己找的嘛,她還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樣。
現放著好好的日子她不過,非要去做什麽低人一等的奴婢。既是做了奴婢,就該知曉,她的境遇肯定要和從前有著天差地別。
這會兒委屈有什麽用?
她就該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從前待她是多麽的優厚,現在這樣,才是她本該得到的待遇。
可嚴真瑞也有點生氣,這底下人是怎麽回事?竟至於連個洗澡水都供應不周?
周芷清一聽嚴真瑞這話,立時咬住唇,再不說話了,隻默默的垂了眼,在沉默裏自嘲:可不是她咎由自取麽。
她也挺討厭現在的自己的,動不動就敏感,動不動就覺得委屈,動不動就心裏絞著疼,還有一種極流淚的衝動。
她算什麽呀?她有什麽資格呀?嚴真瑞毫不掩飾他就是想讓她看清形shì。
這有錯嗎?
他看不上她的種種作風,就是想讓她明白,她的命運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裏,他讓他生,她就生,他讓她死,她就得死。
他讓她活在天堂,她就能真的感覺到快樂,他讓她活在地獄,她就連熱水都拿不到。
曾經她也是人上人,她對待底下人也不過是這個態度。曾經她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不過是換了環境,換了身份,她就受不了了?
周芷清使戲擰了擰自己的大腿:受不了也得受。
換個角度想,就算她不是奴婢,她在嚴真瑞眼裏又是什麽?除了生活條件好一點,也未見得就有什麽快樂可言。
可像現在,雖然衣食住行上處處不如人意,但她不必每天都戰戰兢兢的在他麵前服侍,其實心裏還是挺輕鬆的,就是晚上睡覺,都夜夜無夢,睡的很塌實。
周芷清甚至想,其實就像現在這樣下去,也沒什麽,她總會扼殺自己心裏那一點點對嚴真瑞不切實際的幻想和綺夢。他是王爺,她隻是罪臣之女,原本就是天差地別,雲泥之別,何必去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人和事?
現在,她已經看他不像從前那樣重了。時間一長,所有的一qiē都會漸漸淡去,說不定,他會格外開恩,將她放出王府,就算不放,說不定也會替她指派一個普通不過的男人,一個不計較她身世和曾經過往的男人,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要真這麽想,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周芷清低聲道:“王爺教訓的是。”
“……”嚴真瑞隻好挪開視線,道:“知道就好,下次再犯,看本王怎麽收拾你。”
“是,奴婢再不敢了。”周芷清想了又想,總結出一點,她今天錯就錯在跑去鏡月湖洗澡,而不是瀆職。她好心的道:“奴婢真的知道錯了,不值得王爺生氣,還請王爺保重貴體。”
看,她多知道替他著想。
可嚴真瑞就是沒有一點兒好心情,他看著周芷清就來氣,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他一擺手:“算了。”
周芷清立時道:“謝王爺開恩。”
可以走了吧?
她一副巴不得馬上就走的模樣越發刺激了嚴真瑞。
留她在跟前,她一副奴顏婢膝的模樣,不留她在跟前,她對他如畏蛇蠍。
她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她平素那麽聰明,會猜不出他的心思?每天裝傻充愣,仿佛他們兩個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她從前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嗎?什麽心甘情願,什麽喜歡,都是騙人的……
這個認知讓嚴真瑞尤其的憤怒。
心口像是被誰劃了一個大傷口,血液和精力嘩一下流了出來,他忽然就乏力起來,擺手道:“你明白就好,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著誰……”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與其在教訓周芷清,不如在說自己。他既然把她降為了奴婢,就不該再有非分之想。
周芷清很認同的點頭:“王爺教誨的是,奴婢不敢生出非分之想。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奴婢兩世為人,早將從前的種種過往都忘jì了……”
想到這她怔了下。總說忘了忘了,改了改了,可每次一遇到事她還是各種糾結,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不不,這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周芷清不免有些自我嘲弄的意思,說著說著就有點兒忘形:“從前陳涵正就總說奴婢是蜜罐子裏泡大的,不懂得人間疾苦,早晚有一天要吃苦摔跟頭,這不果然……可惜那會兒小,又任性,聽過了也隻當耳旁風,還真如他所說,不識好人心……不過,算了,這都是命,奴婢自己的命就得自己受著不是?”
生怕嚴真瑞不相信,周芷清就差賭咒發誓了。猛然間覺得寒氣逼人,定睛看時,就見嚴真瑞的眸子漆黑暗沉,像是滿是暗礁的海麵,不知道蓄著多少滾滾波濤,她再要不識趣,隻怕一個大浪蓋過來,她就得沉入到無盡的黑暗中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