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過世之前鬧出來的一場分爭,在京都百姓中傳的沸沸揚揚,再加上之前楚君熠不同意和蕭家和解,導致一係列昭華公主不孝的流言傳出來,一部分人相信了流言的真實性,隻覺得沈凝華和楚君熠都是發達了便拋棄了自己家族的不孝之人。
不過,也有不少人在一旁默不作聲,畢竟他們談論的是皇家的公主和駙馬,這私自議論皇家的事情可是會被重罰的。再說了,之前沈家和蕭家鬧出來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其中孰是孰非還真說不準。
如果不是兩家做的太過分,身為公主和駙馬,為了珍惜自己的名聲,也不會輕易的做出斷絕關係這樣的事情來。誰不想要個好名聲不是?最重要的是,沈凝華和楚君熠確實是為了百姓做了不少實在的事情,這樣的人不可能是不孝的人。
很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證明了他們的做法是多麽的正確。
肖氏大喪當日,便傳出了沈棟聯合外人迫害親生女兒,導致昭華公主差點流產的消息。而後皇上便介入了此事,將沈家所有的下人都帶走了,如果不是考慮到肖氏的喪禮沒有辦完,恐怕沈棟也會被抓進去。
而後不久,京衛軍派人到各處茶樓酒館,將不少議論昭華公主和駙馬的人抓捕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的百姓噤若寒蟬,絲毫不敢再隨意做聲。
沈凝華穿著一身輕便的宮裝,坐在南書房中看著手上的奏折,半晌,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父皇,這些大人們可真是夠危言聳聽的,這話裏話外都說著祖母是我害死的……我即便是再怎麽不懂事,也還知道血脈倫常,如何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百裏擎蒼點點頭:“嗯,你的為人朕最為清楚不過了。凝華,這次的事情顯然不同尋常,你心中可有什麽想法?”
沈凝華心中沉吟,她這次入宮為的便是試探一下百裏擎蒼的想法,沒想到她還沒有開口,百裏擎蒼便已經想到了。
“父皇,不瞞您說,兒臣和蕭家因為蕭浣溪鬧得不可開交,現在來說,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但蕭家對楚君熠有養育之恩,兒臣不想因為蕭家和駙馬鬧僵,所以,如果蕭家不來招惹我,我是絕對不會和他們有什麽牽扯的。”
“這次,蕭老家主親自過來求和,說是和解,可是做的卻是讓我和楚君熠名聲掃地的事情。這邊還沒有平息,我的祖母便接連出了事,最終將我逼得進退維穀。要說沒有什麽想法,那怎麽可能?”
對於沈凝華的坦白,百裏擎蒼心中很是受用:“凝華,你和楚君熠都是格外聰穎之人,想來應該有懷疑的人了吧?”
沈凝華心頭動了動,起身跪到地上:“父皇,兒臣心中是有了猜測,隻是這個猜測太過大不敬了。”
百裏擎蒼沒有立刻叫起,臉色看上去極為平靜,看不出絲毫的喜怒:“既然朕問了,那你便說就是了。”
沈凝華抬起眼眸,一雙平靜的黑眸清澈透亮:“兒臣懷疑是皇後娘娘以及趙家動的手。”
她話音一落,百裏擎蒼的臉色驟然一變,銳利的眸光從雙眼中驟然噴射而出,對著沈凝華直直的逼視過去:“凝華,你可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凝華筆直的跪在地上,和百裏擎蒼對視,視線沒有絲毫的後退:“父皇,兒臣說出這話來,已經是大不敬了,隻是,兒臣不會無的放矢。在得知蕭家和解不成放出流言的消息之後,兒臣心中已經有所防備,專門派人前往沈府保護祖母和生父,隻是,最終還是出了事情。”
“兒臣派去保護的人都是身手高超、武藝不凡之輩,可是,祖母出事的時候,他們一點察覺都沒有。能夠驅使這樣的人為己所用,除了父皇您兒臣隻能想到皇後娘娘。您不會對兒臣不利,那麽出手的隻能是一直對兒臣頗有成見的皇後娘娘了。”
百裏擎蒼沉默片刻,起身走到沈凝華身邊,彎腰將她扶了起來:“起來吧,你這個丫頭,還真是膽大妄為,當著父皇的麵,也敢說這樣的大不敬的話。”
沈凝華笑道:“父皇信任兒臣,兒臣自然也信任父皇,如果說錯了,大不了被父皇押著向皇後娘娘賠罪,如果沒有說錯,皇後娘娘擁有這樣大的勢力,對父皇來說也算是一個威脅,早些防備沒有壞處,能夠提醒父皇也是好的。”
百裏擎蒼點點頭,視線帶著一股感歎和懷念:“凝華,你和你的母親很像。皇後仇視你,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沈凝華抬眸,神色帶著些向往:“兒臣不止一次聽聞父皇提起過母親,想來母親定然為人極為出色,能夠像母親一樣,對兒臣來說是極大的福氣。”
百裏擎蒼笑,眼中卻是一片蒼涼:“你的母親為人率直,和你一般敢作敢為,當初朕得罪了她,她都敢騎在馬上揮著皮鞭追趕朕兩條街,她也極為重情,當初為了夏家幾經生死……是父皇對不起她……”
這是沈凝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色,哪怕是得知幾個皇子心懷鬼胎的時候,他也隻是格外的憤怒,卻從來沒有透露出悲涼的味道。
沈凝華不知道該怎麽作答,隻能沉默的站在一旁。她有很多疑惑想問,卻知道百裏擎蒼不會透露,隻能將所有的想法壓在心底。
百裏擎蒼的失態隻是一瞬間,片刻之後便回過神來,臉上再也看不出絲毫的不妥:“凝華,朕給你一些人手,你可暗中去查一查。”
父皇這是讚同了她的懷疑,沈凝華點點頭答應下來,略微一停頓之後,遲疑道:“是,兒臣多謝父皇。還有一件事情,兒臣無意中得知。”
“嗯?看你十分為難的樣子,是什麽事情?”
“您也知道前段時間兒臣和駙馬調查過內務司,現任的內務司總管蕭齊也是個負責人的,他對內務司每一件東西的用處都記得格外仔細。前段時間忽然發現太子府中新進了一批黃花梨木的家具,翻查內務司的記錄,發現沒有記載出處,他便讓人從家具不顯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木材,讓兒臣幫忙查驗過。”
“有問題?”
“是,那木材看似沒有問題,是上等的黃花梨,但實際上,木材內裏都用紅花汁水炮製過,對女子損傷極大。”
百裏擎蒼點點頭:“朕知道了,會讓人查一查,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是,父皇。”
沈凝華退出南書房,這才感覺後背微微發涼,竟然是不知不覺中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這一身冷汗出的值了。
沈凝華剛剛回到公主府,紅菱就慌慌忙忙的跑了過來:“小姐,您讓關注太子府上,現在有消息傳過來了。”
這麽巧?
“什麽消息?”
“太子府上有一個姬妾懷了身孕,都已經八個月了,忽然落了胎,是個男孩,都成型了。”
沈凝華眉心皺了皺,白渃立刻瞪了紅菱一眼:“一驚一乍的,擾著小姐了怎麽辦?”
紅菱猛地捂住嘴,小姐有孕,這個時候聽到這種話題自然是不舒服的:“奴婢一時間忘記了,小姐別怪罪我。”
沈凝華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事,你的性子我還能不知道?可知道怎麽回事?”
“太子很快封鎖了消息,現在我們的人也得知不了什麽消息。不過,奴婢讓人守著,一有消息便傳過來。”
沈凝華點頭:“好,你時刻派人看著就是。”
翌日,沈凝華用完早膳,楚君熠便下朝回來,他快步走進房間,滿臉神色飛揚,披著外麵的霞光,猶如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凝華,今天朝中發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你可要聽一聽?”
沈凝華眉心一動:“太子在江南的事情暴露了?”
楚君熠滿臉的笑容:“嗯,江南鹽政牽扯極廣,太子的人在其中吃了不少回扣,江南的百姓帶著萬民簽下手印的狀紙,一路躲避追殺進入京城,狀告江南總督。”
沈凝華翹起唇角:“這江南總督是太子的人吧。”
“嗯,所以今天早上,有人上奏折參奏了太子,說太子和江南總督有牽扯,從中間虧空了大筆了銀兩,這才逼得江南百姓走投無路,以至於到京都告禦狀。”
“那父皇該極為震怒吧?”
“自然,皇上雖然沒有當場發火,但那表情可真是駭人至極,想來過不了幾天,太子就該被禁足反省了。”
沈凝華笑,視線專注的看著楚君熠:“江南總督手腕高超,對江南的掌控也極為嚴格,有人想要入京告禦狀可是極為不容易的,你從中出力了?”
楚君熠勾起唇角:“我也沒有做什麽,隻是在幾人跑到華君藥行求助的時候,幫助他們躲過了追兵,然後資助了他們不少銀兩,一路派人護送他們而已。”
聽他這樣說,沈凝華不禁挑眉:這就等於直接將告禦狀的百姓送到了京都吧,這還叫沒做什麽?
楚君熠上前攬住沈凝華的肩膀:“百姓都是健忘的,他們忘記了我們幫助他們做過的事情,竟然輕易就相信了我們不孝的話,那麽隻能提醒一下他們,我們幫助他們做過什麽,華君藥行現在基本控製了江南的草藥行業,這個時候,我們做事也不用顧忌那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