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佑笑容滿麵的臉在看到侄女的臉時,表情跟剛才的韓大鵬一樣,他表xiàn得要含蓄一些,嘴巴張開又閉上,來回好幾次,才上前,拍著楊春花的肩膀,“回來就好。”
楊春花點頭,“小叔。”
“恩,沒事的,回家了就好了。”楊天佑眼眶有些發紅。
楊春花一行人吃過麵條,沒在韓家待多久,就回楊家村,同行的還有韓大鵬,韓大鯤還有孔光輝夫婦六人。
在楊家,兒女回家的驚喜依舊被楊春花的一張臉打散。
“爺爺,大伯,小花姐姐身體不好,要好好休息的。”楊春榜有些擔心家人的詢問會勾起楊春花的傷心事,再加上他看著對方的臉色確實是不太好,估計是因為情xù波動太大的原因。
“那就快去休息,”楊鐵柱連忙說道:“小花兒,你們的房間我一直有收拾的,很幹淨的,一會吃完飯,爹給你端到房間裏去。”
“恩。”楊春花點頭,她確實是累了,別看這一路上她什麽都沒做,但一天沒到家裏,她的心就一直提著,還好,那人沒想著趕盡殺絕。
躺在熟悉的房間,楊春花很快就睡著了,就是楊鐵柱進來看她,都沒有把她吵醒。
“怎麽樣?”
看著楊鐵柱紅著眼眶出來,楊家人伸長脖子瞅著,韓大鵬壓低聲音問道。
“睡著了。”
一行人又回到堂屋,“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大栓開口問著楊春林他們,其他的長輩也將目光看向他。
楊春林側頭,看向楊春榜,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奶奶還在這裏,她和爺爺年紀都大了,他怕他們被這些事情嚇出個好歹了。
他的顧慮楊家人看在眼裏。
楊鐵柱雖然難過,但也得考慮爹娘的身體,“爹,娘,要不你們。”出去轉轉。
後麵的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楊大栓黑著臉打斷,“我沒那麽不中用。”
範氏坐在他身邊點頭,“老大,放心,這幾年,我身體養得還不錯,沒事的,小花兒已經這樣了,我們若是什麽都不知道,心裏難受的同時,反而會多想。”
楊鐵柱想了想,看向老五,見他也沒有意見,就沒再多說,直接看著楊春林。
“你看著小榜做什麽?”
楊銀柱一拍兒子的腦袋,“快點說。”
“小榜是狀元郎,讓他說。”楊春林直接將問題拋給楊春榜,小花妹妹的事情,他知道的絕對沒有小榜多。
對於楊春林的話,楊春榜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仔細地想了一下,最終決定,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sù給家裏。
這些事情,不僅僅是楊家人聽得心驚膽戰,就是楊春林他們,也有些恍然。
等到事情說完後,楊家人是好一陣沉默。
“小榜啊,就算你是狀元,我們也不當官了啊,實在是太可怕了。”一向以膽大出名的王氏最先開口說道。
楊春榜看著親娘點頭,“娘,我的事情,心裏有數,你就放心吧。”
“老二媳婦說得對,這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些事情太顛覆他們的認知了,殺人不必償命,在他們眼裏大於天的王法,在天子腳下竟然一點用都沒有,如若不是聽到孫兒親口訴說,他們都不敢相信。
“你們都才剛回來,先休息一陣子,你們一個個都是讀了書的,想清楚了,想做什麽就去做。”楊大栓開口說道:“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小花兒。”
眾人沉默,楊鐵柱的臉色很是難看,他們都明白,一個姑娘的臉被毀了,要說一門好親事,是真的不容易。
“爹,大不了我就養小花兒一輩子,”他那麽好的閨女,他也舍不得她委屈地嫁了,然後看著她在夫家吃苦而無能為力,想到這些,楊鐵柱開口說道。
楊大栓沉默。
突然,韓大鵬像是想到什麽,臉上帶著笑意,開口說道:“鐵柱,我們家老大和老二已經成親,還有老三和老四,要不讓小花兒嫁到我們家,我保證,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的。”
聽到他這麽說,楊大妞,楊春梅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
楊家的長輩一聽,也有些意動。
楊春榜搖頭,一臉的不讚同,“大姑父,爺爺,大伯,小花姐姐的婚事,我看並不著急,她剛剛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我覺得小花姐姐這兩年是不會想嫁人的事情。”
其他人跟著點頭,隻有韓大鵬在一邊瞪眼,他本來隻是腦子靈光一閃,如今是越發地覺得這個主意好得很。
看著大姑父還沒死心,楊春榜也怕耽擱了三鯤表哥的親事,“大姑父,這門親事不會成的,你可千萬不要拖著表哥和表弟的婚事,遇上合適的,就定下來,感情的事情,最勉強不得的。”
“大姐夫,我覺得小榜說得有道理,不管怎麽樣,你都是小花兒的大姑父,她的性格你是了解的,要是為了她而拖累了三坤他們,她心裏肯定會不好過的。”楊天佑開口說道,他們家的這些孩子,主意都正得很,這後麵一個個的婚事,估計是有得操心了。
韓大鵬有些鬱悶地點頭,他這不是想和小花兒的關係再近一些嗎?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想到還沒有定親的幾個兒子,頭疼啊,他記得他那個時候說親沒有這麽麻煩的啊。
最終,討論的結果總算和楊春榜想的一樣,他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小花兒,醒醒。”
睡夢中的楊春花,被楊鐵柱叫醒,“爹。”
“起來吃點東西再睡。”楊春花點頭,看著他爹將小桌子支在她麵前,把菜都擺上,端起碗,也沒有客氣,開始吃了起來。
“爹,你們吃了沒有?”
楊春花開口問道。
“已經吃了。”楊鐵柱開口說道,看著女兒吃飯的樣子,雖然臉上的傷好不了,不過,想到她經曆的事情,心裏無比慶幸,至少命還在。
楊春花的胃口一如既往地好,他們家的飯碗是那種中號的,她吃了滿滿的兩碗才放下。
“小花兒,”楊鐵柱將碗筷收拾進廚房後,再回到女兒的房間內,想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別怕,爹會一直養著你的。”
“爹,我不怕的。”
楊鐵柱看著女兒一臉疲憊,就讓她好好休息,然後,吹了燈就離開了。
而已經好好地睡了一覺的楊春花,並沒有睡意,臉被毀了這件事情,她是真的不在意,可如今看來,家裏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擔憂。
躺在床上的她,皺著眉頭想著,怎麽樣才能讓家人相信,這張臉被毀了,她是真的不難過的。
第二天,楊春花依舊是按時起床。
“小花兒,怎麽不多睡會?”楊鐵柱開口問道,家裏其他的孩子這個時候都還沒有醒呢。
“爹,我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醒的,再躺著也睡不著了。”楊春花笑著說完,洗漱之後,就往外走。
“去哪兒?”
“去跑步啊,鍛煉身體。”楊春花依舊笑眯眯地碩大。
“可小榜說,你身體?”
楊鐵柱有些猶豫,雖然村子裏的大多數人都是好的,但小花兒這臉出去,被看見後,村子裏的人哪有不說的,到時候小花兒聽了,指不定得多難過呢。
“沒事,我慢慢地跑,爹,我長這麽大,很少生病,就是因為天天都在鍛煉身體,這要說一天不活動,就覺得不習慣。”
楊春花並沒有楊鐵柱擔心什麽,但隻有她堅持,他們才會明白,她是真的不在意這張臉的。
“要爹陪你嗎?”
“不用,”楊春花活動了一下四肢,“我走了。”
村子裏的人看見楊春花的臉,大部分還是驚訝,震驚,同情的,真正帶著惡意嘲笑的非常少,她按照以往的習慣,繞著村子慢跑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家裏的人都已經起來了。
“小花姐姐,你起得可真早。”
比起楊家其他人眼裏的擔心,楊春榜笑眯眯地說道。
“我昨晚睡得早。”
吃早飯的時候,楊春花開口說道:“我們現在都長大了,特別是春林哥哥他們,總不能無所事事的待在家裏。”
楊家人一愣。
範氏笑著說道:“小花兒,你們從京城回來,趕這麽遠的路,一定累,多休息幾天,沒有關係的。”
“是啊,是啊。”李氏直接接上範氏的話。
“不是什麽累活,”楊春花同樣笑著說道:“我離開之前,所說的開書院的事情,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準備了,等到休息好後,就正式開始。”
開書院?
楊家眾人這才想起還有這麽一件事情,“小花兒,現在還能開嗎?陳家?”楊天佑開口問道。
楊春花點頭,“能的,小叔現在還安安穩穩地當著這個縣令,就說明陳家並沒有找我們麻煩的想法,再說,也沒有必要。”
“那好吧,到時候有什麽需要的,你們隻管開口。”
“是啊,我們都可以幫忙的。”
楊家眾人紛紛說道。
“恩,倒是估計會很忙的,許多的事情我們都不懂,肯定要爹你們幫忙的。”
楊家人聽到這話,自然高興。
一家子就書院的問題,說得很是起勁,一頓早飯吃了許久,等到他們回神過來時,看向楊春花,那雙眼睛依舊是滿滿的笑意,和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麽不同。
楊家人心想,小花兒這個樣子,看起來是真的不在意,強顏歡笑的人是什麽樣子,他們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也不是沒見過的。
早飯後,看著小花兒和孫子孫女他們進了楊天佑的書房,說是要討論建書院的問題,楊家人對她擔憂的心收了起來。
“這樣也好,爹,大哥,無論小花兒是不是真的開心,我們還是像之前小花兒好好的時候那樣對她,”楊天佑去縣衙之前,開口說道:“要是我們每天都用擔心她,小花兒那麽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的,那樣她心裏隻會更難受。”
楊家人都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放心吧,我們知道的。”
楊天佑離開口,雖然楊大栓他們一時間並不能做到完全不擔心,但他們也會努力適應的,隻是,誰也沒想到,老五才走了沒多久,和楊大栓家走得近的人就來了。
一個個都在詢問楊春花的事情,問她的臉被毀了是不是真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些人非但一點惡意都沒有,反而是真的關心他們的,隻是,村子裏的人聲音本來就打,楊家人一聽這些話,就擔心書房裏的小花兒會聽見。
就在楊家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楊春花走出書房,將一張臉暴露在眾人麵前,“村長爺爺,二爺爺,三爺爺,四爺爺,還有各位叔叔伯伯,我的臉隻是發生了點意外,沒什麽大礙的,多謝你們關心。”
楊春花笑著說道。
麵前的這些人,都是楊春花的長輩,看她的目光自然是帶著對晚輩的憐愛,即使楊春花現在笑起來是真的不好看,但他們卻並不會覺得她醜,更不會因此而嫌棄,厭惡她。
“真沒事?”
村長楊大德開口問道。
“村長爺爺,真的沒事。”
“那就好,”楊大德笑嗬嗬地說道,以楊家現在的情況,就算以後小花兒嫁不出去,也不必擔心,“小花兒,要是村子裏有人說什麽難聽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直接來告sù我,我替你收拾她們。”
“恩。”楊春花用力地點頭,“謝謝村長爺爺。”
“嗬嗬。”
楊大德或許不是個好村長,但他絕對是個心底善良的村長的,對外麵落難到他們村子的人都會收留照顧,更何況是麵前這個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想著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孩子還能開開心心地笑著,楊大德更覺得不錯,想著回去召集村子裏的各家各戶,都好好地說一下,管好自家婆娘的嘴,別在人傷口上撒鹽。
送走楊大德他們,楊家人看著依舊笑眯眯的楊春花,這一次,他們是真的確定,小花兒依舊還是之前的小花兒,並沒有他們昨天晚上想的,因為沒了容貌,很有可能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就投河自盡了。
因為有楊大德的話,再加上楊家如今在楊家村的地位也是蠻高的,所以,即使是有忍不住嘴碎的,也隻是在私底下小心翼翼地說幾句,她雖然不在意那些人,但能夠讓耳根子清淨一些,她還是高興的。
楊春花用了三天的時間完善書院的設計,教室,圖書館,食堂,宿舍還有廁所,她都按照前世記憶中的學校,比照現在的工藝和技術,等到完成之後,很是滿意。
楊春榜等人看了半天,也問了許多的問題,等都得到了回答後,最大的一個問題出來的,那就是銀子。
按照楊春花的想法,來這書院讀書的學子,收費很低,住宿雖然稍微貴一些,除去日常開支後,根本就賺不了多少銀子。
即使他們一開始想著開書院就沒想賺銀子,但是,這樣的書院,似乎需要不少銀子。
他們想到的問題,楊家的長輩們也想到了,等了解清楚以後,楊天佑感歎道:“要是我那個時候讀書,就有這樣的書院,也不會那麽辛苦了。”
不過,銀子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就算是各房都出一些,楊大栓把棺材本都拿出來,還是不夠,再有,楊春花一開始也沒有想過要家裏人的銀子。
“爺爺,銀子的問題,我們自己會想辦法的。”
楊大栓點頭,“需要的時候,就跟我說,我們的銀子反正放在那裏也沒什麽用處。”他一點都不擔心以後每銀子養老,他們家的孫兒,已經有五個舉人,就算是每個月領的銀子和糧食足夠他們花銷了。
三天後,楊春花對怎麽賺錢又有了新的計劃,隻是,這天半夜,她正在睡覺的時候,屋內突然多出一個人來。
在家裏,楊春花的防備很低,直到那人點了油燈,走到床前,她才驚醒過來,“誰!”
“楊姑娘,這是主子讓屬下送來的。”
看著麵前穿著一身黑衣的女人,楊春花坐起身來,“你主子是誰?”
“你看過就知道了。”
楊春花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是一疊銀票,上麵有一張字跡熟悉的紙條,“這是一成的分成,還有,你的店可以在交州開的。”
秦九。
楊春花皺眉,看著房間內已經沒有了人影,歎了口氣,將東西收了起來,本來就是屬於她的,她可不會因為賭氣或者心裏難受就跟銀子過不去。
吹燈,睡覺。
隻是,再次躺回床上,卻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楊春榜看著她眼底的疲憊,“小花姐姐,沒事吧?”昨晚有人進她的房間,楊春榜是知道的,因為沒有打鬥的動靜,所以,他沒有起身去看。
“沒事,”把昨晚收到的銀子遞給楊春榜,“有了這些,銀子的事情就不必操心了,吃過晚飯,我準備在睡個回籠覺。”
“恩。”
楊春榜沒有問,但他能猜到是誰送來的,小花姐姐既然不願意說,他自然是不會主動提起。
下午的時候,楊春花就去找馮詩雨。
“之前開店賺的銀子都在你那裏吧?”
“恩。”馮詩雨點頭。
“你拿著那些銀子,在交州開店吧,我那一成,你拿五成,另外的四成,你去江陵進貨的時候,告sù他們,這是給九王爺的,他們就明白了。”
馮詩雨再次點頭,然後,有些猶豫地看向楊春花。
她爹本來就是商人,銀子雖然重要,但馮詩雨並不看重這個。
“有什麽話,你直說。”
“小姐,朗兒,你有什麽打算?”
馮詩雨開口問道。
“我們家會在黑山縣開書院,以你弟弟這兩年的見識還有用功,等到他考取功名後,我可以給他兩條路,第一就是將他托付給陳家,有陳家作為背景,他在官場上應該不會被欺負的,第二就是在先在黑山縣當先生,等到以後書院發展起來了,會有第二家,第三家,到時候,總是需要有自己人坐鎮負責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春花看著馮詩雨說道。
“恩。”
“你好好考慮,這事不著急的。”
馮詩雨再一次點頭,想了想,又開口問道:“小姐,我能問一下,你對楊春榜是什麽樣的安排嗎?”
楊春花眯眼,目光有些淩厲地看向馮詩雨,“我知道你的想法,可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告sù你的。”
“我明白了。”
馮詩雨的臉色有些發白,一直以為楊春花笑眯眯的,所以,她才會得寸進尺地問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朗兒若是選擇後者,以後會跟著楊春榜,所以,楊春榜日後成就的大小,就直接關係到朗兒的前程。
她想問清楚,再考慮對方給的兩條路。
隻是,她也知道,這樣的問題,在她下跪向楊春花表忠心之後,就不該問的。
而剛剛楊春花的那一眼,她就知道,她明白自己心裏所有的想法,到了這個時候,也才終於知道,大名鼎鼎的陳靜林為什麽會這麽稱讚楊春花。
“你是聰明人,但有時候也不要太自作聰明,給你兩條路選擇已經夠對得起你了,不管怎麽樣,小榜不是你們姐弟有資格嫌棄的,你好好想想吧。”
楊春花說完,轉身就走。
留下的馮詩雨臉色是更加的不好。
京城裏,“主子,那野丫頭把銀子收下了。”靜莊對著秦九說道。
“恩。”
秦九看著靜莊,“你覺得很奇怪?”
“恩,我以為她再也不會理主子呢?”靜莊直接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看著這些日子時常發呆的主子,他深深覺得,主子需要多多地刺激,才能明白,在他和那野丫頭之間的這場較量,看起來是那野丫頭的下場比較慘,實際上是他家主子敗了。
秦九一愣,“她為什麽不理我,我和她之前的一qiē,最開始就說得明明白白,我所有的算計,她也清楚啊。”
靜莊歎氣。
“你覺得她會不理我?”
靜莊點頭。
秦九心裏突然有些難過,不過,他依舊將其忽略,“她收下銀子很正常,因為這銀子本來就是她的,這是當初說好的,你覺得他會跟你一樣,為了一口氣,跟銀子過不去?”
靜莊聽了這話,無言以對,他感覺他的操心都白費了,主子壓根就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