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楊大栓聽到這話,驚得麵如土色,直接叫了出來。
別說是他,就是楊鐵柱等人也是大驚失色。
“爹,你先坐下,被著急,這事現在不還沒有發生嗎?”楊天佑看他爹表情不對,壓著心裏翻湧的驚濤駭浪,扶著楊大栓,讓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我怎麽能不著急,那是我的親弟弟,”楊大栓反手抓著楊天佑,“他和弟妹要真以那樣悲慘的方式離開人世,你說說,我這個做大哥的,百年之後,有什麽臉麵去見爹娘。”
“爹,你放心,絕對不會的,二叔和二嬸絕對不會餓死的啊,我們家一人少吃一口,也不會讓他們被餓死的。”楊天佑輕聲安撫著他爹激動的情xù。
“可是,”因為有了上次楊寶珠的事情,楊大栓並不懷疑楊春樹的話,“萬一。”
“爹,沒有萬一的,你想想,上次的事情不是也發生了改變嗎?小樹他們看到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的,我考上了秀才,楊寶珠的馬車也沒有翻不是嗎?”
楊天佑開口說道:“這一次也是一樣的,我們一定能阻止的。”
“怎麽阻止?”
楊家所有人都看著楊天佑,在這個時候,他這個讀書多,懂得多的楊家老五,就成了家裏的主心骨。
被這樣突然問道,一時間楊天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想想啊。”
“沒用的,這老天爺要光風下雨,誰能阻止得了。”楊銀柱的臉色有些灰敗,在他們還小的時候,也曾經遇上過一次災害,田地裏的收成少得可憐,那一年,他們就是想吃糠咽菜都沒有。
原本就是熬過來的他,看著家裏一堆白白胖胖的孩子,心裏難受得很,他隻要一想到這些孩子也那樣地熬日子,一個個餓得皮包骨頭,一顆心就揪著疼。
“那趕緊的,把地裏的糧食先收回來啊。”楊春花一臉很是著急地說道。
然後,楊家所有人都看著楊春花,一個個眼睛發亮,這麽簡單的辦法,他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不行,我去跟老二,老三,還有老四他們說。”不懷疑這事真實性的楊大栓坐不住了,說完就站起身來,“老大,你們也快些準備,趁著風雨沒來,能多收點就多收點。”
至於田地裏的糧食還沒有熟透,他哪裏管得了,味道差一些,總比餓死強。
楊鐵柱等人聽到這話,直接就往外走,看著外麵的月亮,才想到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老三,你不能做重活,就準備火把。”
“爹,要不明天再收吧。”楊春花有些傻眼,這也太著急了點吧。
“小花兒,你乖啊,帶著弟弟妹妹去睡覺啊。”楊鐵柱摸著女兒的腦袋說道,既然兒子和女兒都看見了,那麽就說明,大風大雨是在糧食還沒有成熟之前就來了的。
既然是這樣,他們哪可能還睡得著覺,心裏是打定主意,一口氣咬牙收完,不然就不休息。
“放心吧。”
楊二栓兄弟三人聽到大哥的話,有些吃驚,而到了這個時候,楊大栓看著屋裏隻有他的三個兄弟,也沒有隱瞞,將事情說了一遍。
“大哥,你說的是真的?”
“恩,”楊大栓點頭,“你們也快些做準備,這要是真遇上風雨,沒有了收成,你們想想,接下來的日子,這一大家子,好幾十口人,吃什麽。”
兄弟三個遲疑了一會,最終選擇相信楊大栓,心裏想著,即使最後風雨並沒有來,他們也不會怪大哥,畢竟大哥說得沒錯,畢竟風雨帶來的後果,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這麽一想,他們也走不出了,各自回家,也不管家裏的兒子媳婦同不同意,隱瞞了事情的經過,十分強硬地要求他們,現在就去收糧食。
最後,把孝道都搬出來了,楊四栓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他老了,兒子媳婦都不聽話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找根繩子把自己掛樹上得了。
這樣的威脅都出來了,身為晚輩的兒子媳婦們,即使心裏全是不願意,也不敢不聽話的。
等拿著火把,鐮刀到了田裏,他們看見已經趕得熱火朝天的楊鐵柱幾個兄弟,站在田邊的一大溜堂兄弟們鬱悶的心情得到緩解。
得,原來不止是他們一房,突然生出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身後的爹斥責,“還不快幹活,指望我一個人幹啊,你們有沒有良心啊!”
接著,他們就看見他們爹,撅著屁股,揮舞著鐮刀,埋頭割稻子。
隻得硬著頭皮上前,看著麵前的稻子,沒割下一把,他們都在心疼,按照他們的經驗,這些稻子還要曬上幾個大太陽,才能收割的。
現在就被他們早收,產量肯定要少一些的,想著少掉的那些,他們的心都在滴血。
第二天,早起的村民去看自家的田地,結果,遇上把稻子往家裏般的楊家人,驚訝得不行,然後,看著他背著的稻子,心痛地說道:“老四,你怎麽回事?這還沒熟呢,怎麽就收回來了。”
“三伯,要刮風下雨了,你也回去趕緊收吧。”
“銅柱,你瘋了吧,這大好的天,哪裏來的風雨。”說完的人臉色很是不好,“別亂說。”莊稼人,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不到半個時辰,這事就在楊家村傳遍了,村民們都覺得大栓家的人,都瘋了。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陳靜林從縣城回來,直接就去了村長楊大德家,“村長,我夜觀星象,今日將會有風雨將之,請村長務必重視,陳大人已經派人去各村通知,讓村民盡早將穀物收回,否則,等到風雨來臨,悔之晚矣。”
楊大德原本聽到楊大栓幾房人的事情,想去勸勸的,結果,聽到陳靜林這麽說,臉色就不好了,夜觀星象,聽起來就覺得高深莫測。
要是楊春花在這裏,肯定會翻白眼,這先生也太賴了,理由竟然直接沿用她的那個。
“先生,你說的可是真的?”
陳靜林點頭,“當然,信與不信都在個人,我想,很快陳大人派來的人也會到村子的。”
“多謝先生。”楊大德心慌得很,這事若是村子裏的任何一個人告sù他,他都不會相信的,就像昨晚,大栓也來說過這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現在人換成了是陳先生,他就信了,還有,他以前聽茶樓裏的說書人講過,有人能根據天上的星象,預測天氣,占卜人事吉凶,很是厲害。
而在楊大德心裏,陳靜林無疑就屬於那種很是厲害的人,再聯想到楊家昨晚的舉動,得想將大貴他們叫來,快去收割莊稼,還有,也得和村子裏的人說一聲。
楊家村的人,很多的人反應都跟村長一樣,一聽是陳靜林所說,都坐不住了,特別是看在村長一家子也開始收割稻子,紛紛跟上。
當然,還有一小部分極其固執,堅持自己意見的,也有一些舍不得這麽早割的,看著頭上的烈日,想著再多等兩天,等到稻子一熟,立刻就開始收割的。
最先相應楊大德的話,除了他的兒子們,就是楊大石,沒有是好懷疑,回家就拿著鐮刀,去了地裏。
許氏看著自家相公忙碌,心疼的不行,拿著錢讓許一鳴去縣城買些好吃的回來,得好好補補,玩意累瘦了,難過的可是她。
許一鳴默默地接過,再看著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轉身就去了縣城。
至於黑山縣,陳公伯是怎麽操作的,楊春花並不清楚,以他們兄妹現在的年齡,能做到的就隻有這些,倒是幾個嬸嬸的娘家,得到縣裏的消息立刻來楊家村商量的。
在他們看來,楊天佑就在縣衙裏任職,知道的情況肯定比他們要多一些,誰能想都,楊家接待她的人,除了範氏就是兩個懷了孕大肚子的女人。
其他人都幫忙收割糧食
王家和孫家問了兩句,喝了一口水就往家裏趕,這事雖然邪乎,但他們的動作還是快一些比較好,不然真得等到大風大雨來臨的時候,他們就隻有哭了。
李大狗把李氏叫道一邊,仔細地問了一遍,李氏想到幾個大嘴巴的兄長,藏不住話,因此,也不敢將詳細經過告sù他,隻是勸他快些回去收割。
“我們家人少,讓銀珠去我們那裏幫忙吧。”
李大狗笑著說道。
李氏搖頭拒絕,“爹,這事你就別想了,自己回去快些收吧,要是當著把稻子都淹沒在水裏,下一年,你們吃什麽,相公不能幹重活,就算是我答應,爹娘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李大狗看女兒的表情,就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笑罵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周父是一直等到周氏從地裏回來,父女兩人說了好久,才回家。
實際上看著留在家裏的王氏和李氏,周氏心裏苦得不行,她明明和相公那麽努力了,為什麽這麽多年,就隻懷孕了一次,就是當初被李大夫診斷為難以懷孕的大嫂,都有兩兒兩女,為什麽就她隻有兩個兒子?
當然,雖然有些難受,但她不想承認是自己的肚子不爭氣,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什麽也沒說,跟著其他人洗漱,輪到她的時候就好好休息,其他的時候,就拚命的幹活。
就這樣,連續地忙了五日,楊家終於將所有的稻子都收了回來,外麵的天氣依舊是豔陽高照,趁著這樣的天,趕緊曬穀子。
因為村子裏大部分人也是在第二天就開始收割,所以,他們家完成的時候,其他的村民也差不多了,看著這太陽,眼裏都帶著懷疑。
而那些沒有跟著早收的村民,臉上是掛著燦爛的笑容,心想,那些心急的人,現在肯定後悔得不行。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這天中午,天氣熱得不行,就是一向認為心靜自然涼的陳靜林,也是揮汗如雨,抬頭看著天空,想著村子裏的村民看他懷疑的目光,也依舊淡定自如。
“轟隆!”楊家人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聽到雷聲響起,驚覺的他們立刻就坐起身來,跑到院子裏,看著晴朗的天空飄過來的烏雲,大風掛著院子裏的棗樹嘩嘩作響。
“快起來,都快點起來,趕緊拿著東西去收穀子。”楊鐵柱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說完,拿著籮筐和扁擔就去了穀場。
其他人的動作也不慢,“老二媳婦,老三媳婦,你們就留在家裏,看著幾個小的,你們,動作都快點。”楊大栓的手腳也很利索。
這樣的事情,之前也發生過,畢竟七月份了,大雨說來就來,若是動作慢了,穀子就得淋雨。
楊春花這些大一點的孩子自然也是拿著掃帚和簸箕,撒開腳丫子往外麵跑,即使還沒有睡醒的孩子,在那不斷響起的雷聲催促下,也很快的清醒過來。
這個時候,不僅僅是他們家,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在跑,到了地方後,什麽話也不說,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收拾地上的穀子。
揚起的灰塵,能擠出汗水的衣裳,熱得讓人發暈的溫度,他們都沒有半點的感覺,一心隻想著,在下雨之前,把穀子都帶回家裏。
就算是爺爺輩的楊大栓,肩上挑著兩擔穀子,往家裏趕的時候,也是健步如飛。
楊春花他們八個孩子,都默契地站在邊緣角落,將穀子往一個地方掃,這樣既不會擋著大人的道,也能幫上一些忙。
他們畢竟是小孩子,腦子再怎麽聰明,在這些事情上,主力肯定還是家裏的大人們。
“啪嗒,”就在楊家還剩下一小塊的時候,豆大的雨落了下來,先是一滴,兩滴,然後變成了瓢潑,最後成樂傾盆大雨。
動作再快,也是在跟老天爺搶時間,所以,楊家還是有兩擔的穀子被雨水淋濕了,不過,比起收到家裏的,這已經很少了。
抹著臉上的雨水,感受著強勁的大風,許多人的心裏都是一驚,想著,這莫非就是陳先生所說的,大風大雨?
田地裏的稻子還沒收的人家,有些慌了,不過,他們還是不斷地告sù自己,這隻是普通的雷陣雨,很快就會過去的。
楊春花他們回到家裏,就開始洗澡換衣服。
而外麵的風雨是越來越大,天色也越發的黑暗了,屋裏黑得都快看不見了。
楊春花側頭看向自家哥哥,見他的表情沉重,就知道,這場風雨是真的來了。
受了穀子的村民還好,那些沒收的,等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終於坐不住,冒著風雨去了田裏,看著被吹倒的穀物,心一下子就涼了。
這個時候,他們哪裏還會管風大不大,別說是下雨,就是下刀子,他們也得搶救田裏的稻穀,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能救回多少。
村子裏的其他人倒是沒有看笑話的心情,甚至家裏勞力多的,還會空出一兩個去幫忙。
隻是,看著田地裏的情況,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這場雨隻下這一天,他們的收成也會減少許多,最重要的是,看著頭頂黑沉沉的天,他們都知道,這雨有得下了。
其實,楊家村的情況還算是好的,雖然有縣令大人的話,但誰願意因為沒有任何根據的事情,就把還沒成熟的稻子收回家。
就像是王富貴的村子,早收的也就隻有王家和孫家,還有他們的親兄弟,就這樣,他們還費了好多的口水,才說動的。
後悔已經無用,哭天搶地更是阻止不了風雨的無情,和楊春樹前世經曆的一樣,這場大雨一直在持續,陳公伯此時已經顧不上糧食的事情,清查河道,注意防洪成了重點。
村長楊大德也忙得很,讓住得低矮的村民搬到村子裏破舊的空房子裏去,讓各家看好自家的小孩子,不要亂跑,還要時刻查看喝水的情況,有堵到的地方,得召集村子裏的青壯年去清理。
這些,都跟楊春花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這樣的天氣,他們哪裏都不能去,隻能在房間裏待著,時間一久,就覺得無聊,天天支著下巴,皺著眉頭看著外麵嘩嘩下著的大雨,盼著能早些停了。
荊州江陵,已經是蘇家家主的蘇良昀,聽到那邊交州持續的強風大雨,眉頭也皺得死緊,這幾年,他已經把家主位置坐穩,想想那孩子都快十三了吧,也是時候將他帶回來了。
“讓人準備一下,我要去交州。”
蘇良昀對著他最看重的幕僚說道。
“家主,你準備親自去?”幕僚皺眉,“現在交州的情況並不好,再有,那裏也算是陳家地盤,我擔心。”
蘇良昀搖頭,“我的安全不是問題,在這之前我會去信給陳家家主,陳家沒有那麽蠢,我正大光明地去,若是在那裏出了事情,陳家脫不了關係的。”
“屬下能問原因嗎?”
“蘇家需要個少主。”蘇良昀笑著說道。
那幕僚愣了一下,就明白自家主子這話的意思。
蘇家這邊一行動,很快,黑山縣的陳公伯就收到消息,“他都是不笨。”
老師爺也讚同這句話,“主子,要不要去會會蘇家那少主?”
陳公伯搖頭,“不必,既然他是蘇家少主,我們做什麽都沒有用,等到他回到蘇家以後,你覺得,他會因為兩家敵對而手軟嗎?”
“不會。”
這答案很明顯,老師爺的眼神閃了閃,“據陳先生說,那孩子很是出色,回了蘇家,有蘇良昀的教導,會青出於藍,主子,陳先生給這麽高的評價,我們要不要?”
最後的問題,意思很明顯。
“最初我也有這麽想過,不過,家主並不同意,”陳公伯笑著說道:“他說,我們的重點不應該在蘇家的那個孩子身上,而是楊家接下來給的驚喜。”
老師爺眉頭一皺,家主這意思是,“家主會不會太看重?”
蘇家要是沒有少主,恐怕會亂一陣子,蘇良昀光明正大的去信給他們家主,可沒有明說是去接他的兒子,再說,交州這麽大,再加上如今的天氣,死一兩個孩子很正常,就是蘇良昀知道是他們動的手,也隻能在心裏暗恨。
陳家也從來就不怕蘇家的報複,但家主這麽說,難道是因為那個孩子?
“就是你想的那樣,那蘇家的孩子,現在畢竟還在楊家村,你覺得以那孩子的聰明,會想不到是誰動的手,我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家主更對,他考慮得更深遠一些。”
老師爺有些不解。
“就算是沒有蘇家這個孩子,以蘇良昀的本事,蘇家也就隻亂一段時間,等穩dìng以後,他在從族裏挑一個孩子,過繼在他的名下,蘇家的損失並不算大。”
陳公伯笑著解釋道:“還有,少了那個孩子,最都就是給蘇良昀添堵,對陳家來說,並沒有半點好處,還可能會將那孩子推遠,更會和蘇家結下死仇,怎麽想都不劃算的。”
老師爺點頭,心想,家主不愧是家主,想得就是全麵。
而被惦記著的許一鳴,連續地打了好幾個噴嚏,看著楊大石遞過來黑乎乎的藥,皺眉。
“一鳴,快把藥喝了,然後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楊大石笑著說道。
許一鳴瞥嘴,這話在他上一次喝藥的時候,他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還是沒見好。
“磨嘰什麽,再過兩年,你都可以說親了,還怕喝藥啊。”坐在輪椅上的許氏可沒那麽好的脾氣,她家相公那麽輕言細語地哄著,都還不滿意,想怎麽樣?
“別理你娘,她脾氣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趕緊趁熱喝了。”楊大石笑嗬嗬地說完,轉身又對著許氏,“他現在生病了,正難受著呢,你別這麽說他,你生病的時候喝藥的時候,不也要哄的嗎?”
許氏紅著臉瞪了他一下,這幾年她的生活過得很是滋潤,人也越發的漂亮動人,有點吃味的說道:“那你還冒著雨特意給他去縣城買了蜜棗,我那個時候都沒有。”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吃蜜棗嗎?”楊大石有些不解。
“哼,”許氏冷哼。
許一鳴打了個噴嚏,無語地接過楊大石手中的藥碗,一口就喝幹,“我要休息了。”
意思很明顯,你們兩個要打情罵俏,請換個地方,他現在是病人,需要靜養。
隻可惜,楊大石聽不明白他這話裏其他的意思,笑嗬嗬地拿過空碗,“一鳴,你比你兩個弟弟厲害多了,他們喝藥,都要哄半天,這些蜜棗你吃吧,吃了之後,嘴就不會那麽苦了。”
說完,把一小包蜜棗放到他身邊,轉身推著許氏走了出去。
許一鳴看了看那小紙包,麵無表情地轉身背對著,這裏再好,都不屬於他,他始終都是要離開的,不過,想著娘的話,再過兩年,他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啊,蘇家為何還沒有動靜?想到成親,腦子裏突然蹦出楊春花那張不算好看,卻自信的笑臉。
昏昏沉沉地腦袋,胡思亂想就睡著了,等再次醒過來,就看見許氏坐在床邊,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直溜溜地看著他。
“娘,你不去陪你的男人,坐在這裏幹什麽?”
許一鳴很不喜歡她娘這個時候看他的眼神。
“一鳴,我再怎麽說都是你的親娘,不會害你的。”許氏笑著說道。
“是嗎?”
許一鳴看著她的眼裏全是諷刺。
“好吧,不管你相不相信,”許氏也不勉強,這個兒子心裏想什麽,她清楚得很,“不過,我要提醒你,楊春花那姑娘的事情,你可得好好想想。”
“有什麽好想的。”
許一鳴麵無表情地說道。
“雖然蘇家這些年一直沒有動靜,以蘇家那麽多年都生不出個兒子來,我想這幾年也是如此,那麽,蘇良昀一定會在你十五歲之前把你接回去的。”
許氏肯定地說道。
許一鳴沉默。
“隻要進了蘇家,你和楊春花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明白嗎?”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許一鳴有些煩躁地開口說道。
“嗬嗬,”許氏笑容滿麵地開口,“你也明白,我這人一向就很自私,你是我兒子,我當然會為你考慮,若你真在意那個姑娘,那麽,我可以想辦法,在蘇家來人之前,把那姑娘給你訂下。”
“那以後呢?”
“什麽以後,你回了蘇家,若是還放不下那姑娘,等有能力的時候,把她接到蘇家就是了,若是遇上更好的,就當沒定親這回事不就行了?”
許氏說得理所當然,完全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的。
“行了,你想要好好地在楊家村過日子,就別去招惹她,你以為你很厲害,可我告sù你,你隻會幫倒忙。”許一鳴諷刺地說道:“還有,你真不擔心你家男人聽到你說這樣的話。”
“他去村長家裏。”
所以,她還真不擔心,“你確定不需要我插手?”
“不需要。”許一鳴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但這些話,他有沒有聽進去,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這場狂風暴雨終於停了,當久違的太陽出現時,楊家的孩子直接就往外跑,結果,被攔住了。
“就在院子裏玩,外麵的路還沒有幹,不好走。”楊大栓笑著說道。
幾個孩子看著*的院子,他們能夠想象,村子裏是什麽樣子,倒也沒有再堅持,能在院子裏玩也不錯啊。
等到幾個烈日將楊家村都曬幹以後,學堂繼續開學,第一天休息的時候,陳靜林就找上了楊春花,“小花兒,驚喜呢?”
“先生,你也太著急了吧。”楊春花眨巴著眼睛笑著說道。
陳靜林也跟著笑,“沒辦法,我們家當家人催得急,要是慢了,我和陳公伯都要遭殃的。”
“先生,驚喜很簡單啊,”楊春花放低聲音,“我小時候就在想,為什麽割了稻子以後,家裏的田地就空著,先生,你說為什麽?”
陳靜林眯著眼睛,他對農事並不了解,“因為大家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他給出正確的答案,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想法,就因為大家都這樣做,所以,從來就沒人問為什麽?
“嗬嗬,那先生,今年你就可以試試,再種一次水稻,說不定有驚喜哦。”
“再種一次?”陳靜林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皺眉,“能活嗎?”
“試過就知道,以陳家的實力,在小小的黑山縣實yàn,就算是失敗了,也應該能承受得起。”楊春花站起身來,“可若是成功了,會給你們陳家帶了什麽,嗬嗬。”
她以笑聲結束這次談話,留下久久不能平靜的陳靜林,他年輕的時候,性格思維已經算是很不同尋常的,可現在想來,他依舊沒有跳出前人束縛的框子。
小花兒說得對,這要是成功了,那他們陳家將會更上一鞥,甚至在史書上都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於是,這天下午下學後,陳靜林匆匆地去了縣城,將那所謂的大驚喜說了出來,陳公伯和老師爺都是一愣,“這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
“陳公伯,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從另一個方麵來看,會不會是我們太墨守成規了?”
陳靜林反問。
“這事我做不了主的,得稟報家主。”陳公伯皺著眉頭說道,這真的能成功,怎麽聽著那麽像天荒夜譚,希望很渺茫吧。
“要不我們賭一賭,這事家主會不會同意?”
陳靜林笑眯眯地說道。
陳公伯搖頭,“你有信心是好事,可別想讓我上當,誰人不知道,陳氏靜林,賭運逆天,跟你賭,當我傻啊。”
“那你動作快些。”
“恩,我盡力。”陳公伯點頭,“不過,再怎麽樣,也得等到蘇良昀離開以後。”
這一點,陳靜林明白,不是他們不顧百姓死活,而是在他們心裏,天下蒼生永遠都排在家族利益之後。
蘇良昀的人馬先去了黑山縣,他是蘇家家主,即使蘇家比陳家差一點,但他的身份比陳公伯要高出許多,他來到黑山縣,陳公伯自然負責招待。
在縣城待了三天,直接問陳公伯要了關於他兒子的詳細情況,這情報,比起他遠在荊州收到的,仔細得多。
越看心裏怒火就越是旺盛,他是恨不得活撕了許氏,有了兒子竟然還勾三搭四。
他現在已經有十五個女兒,這四年裏,又添了三個千金,每次他的女人生產蘇良昀都會守在外麵,隻可惜,每次都往他失望而歸。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的渴望見到他唯一的兒子,要不是之前家主的位置還沒坐穩,他早早地就過來了。
知道兒子的日子不好過,但他也隻以為是生活方麵差,沒想到。
“蘇家主,你能找回你兒子,我很為你高興,隻是,這裏是黑山縣,我不希望出現什麽意外,特別是人命。”陳公伯語氣溫和地說道。
蘇良昀詫異地看著對方,然後笑著說道:“這是自然,陳大人盡可放心。”
蘇良昀是在第三天去的楊家村,由陳公伯作陪,一路人馬浩浩蕩蕩地直接去了學堂,很是引人注目。
看著麵前簡陋的房屋,院子裏坐著好幾十個孩子,這就是他兒子讀書的地方?雖然已經有心裏準備了,可自小就錦衣玉食的蘇良昀還是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
“家主,少爺長得跟你可真像。”那幕僚原本心裏是有懷疑的,畢竟那個女人是青樓出生,萬一不是家主的種,那事情就更大了。
隻是,在一群孩子中,他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心裏的懷疑也去了六分。
自己的兒子,親生的骨肉,蘇良昀自然也是一眼就把他找了出來,見兒子穿著的衣服還沒有他們家下人的好,一直心如鐵石的他,竟然生出幾分柔軟和愧疚。
陳靜林看見來人,放下書,站起身來,讓院子裏的孩子各自去玩,再走上前,笑著拱手說道:“蘇家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勿見怪。”
“哪裏,哪裏,久聞靜林先生的大名,如今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與楊春花兄妹倆人上次見到的蘇良昀不同,此時的他無論是臉上的笑容,還有舉手投足,都透著貴氣,溫雅。
楊春樹遠遠地看著,有些驚訝,這個壞人此時看起來,一點壞人的感覺都沒有。
陳靜林和蘇良昀寒暄,周圍的目光玩去影響不到他們。
唯有許一鳴,依舊坐在剛才的位置上,緊呡著嘴,側頭,麵無表情地看著蘇良昀,真的很像,難怪楊春花根據一張臉就猜測到他們的關係。
一行人進入院子,自然有下人將一qiē都打理好。
知道蘇家主是來認兒子的,陳靜林等人安靜地站在一邊。
許一鳴坐得筆直,看著這個親生父親一步步地走近,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可從他那被呡得發白的嘴唇就可以看出,他的心並不像表麵上那麽平靜。
“很好,”蘇良昀上下打量著兒子,然後,笑著伸出手,“跟我走吧。”
許一鳴看著那隻手,沉默了許久,才將他自己的手遞了過去,然後,跟著蘇良昀走上前。
“恭喜蘇家主,父子團聚。”
陳靜林笑得是一臉真誠。
“多謝靜林先生,這些年他讓你費心了。”蘇良昀也同樣感謝道,雖然有些意外陳家不但沒有對他兒子下手,還精心的教導他。
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在此刻,他還是要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