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花趴在床上,從模糊的光線中看著緊挨著她的哥哥,見對方時不時地點頭,放心了不少,等到她都快要睡著的時候,旁邊才有動靜。
“對了,妹妹,神仙賜給你什麽樣的本事?”楊春樹回神過來,才想到最重要的還沒有問,語氣透著好奇。
這反應弧,也太慢了吧。
楊春花雖然是這麽想著,不過,腦袋還是往她哥哥那邊湊了湊,小聲地說道:“哥哥,你不可以告sù別人啊。”
“恩。”楊春樹用力地點頭,原本隻是好奇,如今倒是被對方弄得有些緊張了,“我保證不說,誰也不說,這是我們兄妹的秘密。”
“我也是前幾年才知道的。”楊春花笑著說道:“哥哥,我告sù你,似乎我天生就認字,並且還會寫,那個時候在學堂外麵聽見裏麵的人讀書,我就知道他們讀的字該怎麽寫,後來,我去過小叔的書房,他的那些書裏麵的字,我全都認識。”
“啊!”
即使因為緊張而有了心理準備,可聽見這件事情,楊春樹還是忍不住震驚,這天生就認字會寫字,那讀書考取功名絕對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不對,妹妹是女娃,不能讀書考功名的,神仙將這本事賜給妹妹有什麽意義?
這麽想著,楊春樹就把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
“誰說沒用的,至少認識以後不擔心被騙啊。”楊春花笑著說道:“哥哥,有這本事我已經很滿足了,本來就是神仙格外恩賜給我們兄妹倆的,再說,說不定我這聰明的腦瓜子才是神仙賜的,那會認字,會寫字隻是額外贈送的。”
“那倒也是。”楊春樹點頭,她妹妹確實比他聰明得多,即使沒有那本事,學識字寫字也快。
“哥哥,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沒說?”楊春花突然這麽問道。
楊春樹沉默不語。
楊春花歪著腦袋等著。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我隻知道這兩年我們家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我有看到爹的表情很痛苦。”
楊春樹認同妹妹的說法,因此,他直接將重獲一輩子當成神仙的恩賜,前世經曆的事情,把他當成以後會發生的。
“這樣啊。”這個回答楊春花倒是沒想到。
房間內沉默開始蔓延,好久之後,“妹妹,你睡著了嗎?”
一直沒有聽到妹妹的下文,楊春樹小聲地問道。
“沒有,哥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小叔的事情,所以,你才會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小叔去參加院途中會遇到的,現在家裏的大人們都知道了,那說不定你看到的那些就不會再發生,而小叔很有可能會考上秀才。”
楊春花很認真地分析道。
楊春樹點頭,他們今天所做的這些,不就是為了改變小叔錯過院試這件事情嗎?
“既然小叔的事情有可能發生改變,那麽,也會跟著改變後麵的事情,這樣你看不見也很正常啊。”
這次,楊春樹沒有點頭,是因為妹妹的最後一句話,可對於前麵的那些,他還是讚同的,小叔若是考上秀才,今生許多的事情就會跟前世不一樣的。
“哥哥,睡吧,我困了,你別想太多,有些事情我們若是阻止不了它的發生,到時就努力想辦法解決,看不到就看不到,想再多,再著急也沒用。”楊春花打著哈欠,勸她哥哥。
“恩。”
楊家的大人回到堂屋內,許久都沒人說話,最後還是楊大栓率先開口,“這事你們怎麽想?”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都不能冒險,”楊鐵柱開口說道:“爹,要不老五院試那天,還是我們兄弟四個送他去,到時候若是真的,老五去院試,我們幫二叔的女兒。”
其他三個兄弟點頭。
實際上楊大栓也是這麽想的,“老五?”
“爹,”楊天佑知道家人對他院試的重視,不過,這方法實在是,“我們是不是先跟二叔確認一下,他的二女兒是不是叫楊寶玉,如今是不是懷孕了?幾個月了?左邊的嘴角是不是真的有顆黑痣?”
著急的楊家人回神過來點頭。
“若是真的,那麽小樹他們看到的事情就肯定是真的。”範氏開口說道。
楊家其他人對這句話也深信不疑。
“還有,如果是真的,我們為什麽要等到二叔的女兒馬車翻了再去幫忙?要知道她懷孕七個月,多危險。”楊天佑笑看著他的家人們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們可以早早地在縣城那邊的路上等著,阻止翻車,這樣大家都好,什麽事情都沒有。”
楊家人聽著這話,看著楊天佑的目光是,不愧是讀過書的,腦子就是聰明。
楊天佑搖頭,如果不是家人們太擔心他,這又不是多複雜的事情,怎麽可能會想不到。
“關鍵的是,找二叔確認,到時候讓二叔一起去縣城那邊等著,他比我們都熟悉自己的女兒,人找到後的事情就交給二叔就行。”
“恩。”楊大栓點頭,“明天我去找他,老五要跟我一起去嗎?”
“去。”
子不語怪力亂神,楊天佑心裏對於這件事情,其實還是懷疑的成分更多一些。
第二天,幾個孩子去學堂那邊是由楊寶珠護送,並且饒了點遠路,走得另一條道。
中午的時候,楊大栓和楊天佑直接去了楊舉人家裏,把兩個孩子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們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楊舉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二女兒確實是叫楊寶玉,按她上一封信來看,懷孕也差不多七個月,左邊嘴角也是有一顆黑痣,”
楊舉人點頭,“但是,我並沒有收到女兒要回來的信,她人在遙遠的京城,一趟就要一個多月,怎麽可能在懷孕期間出遠門。”
說到這裏,楊舉人把眉頭皺起,除非是遇上什麽事情,這樣的想法一出現,就被他掐住了,所有的女婿中,他最看重的就是這個,怎麽會出事。
再有,幾個女兒在京城出生,從未回過楊家村,就算是要回來看他,也應該是要提前來信的。
“明誌啊,從昨晚到現在我心裏就慌得很啊!”楊大栓和楊舉人,楊天佑都不一樣,跟楊舉人確認後,他對這件事情就是深信不疑的,不然,怎麽解釋他們家的龍鳳胎知道從來沒有見過麵的二姑長什麽樣。
楊舉人抬眼看著他,黑黑的眼袋吊著,神色焦慮,一看就是慌得沒睡好覺的樣子。
“我覺得不管是不是真的,那天,你都跟我們去看一趟,這萬一要是真的,七個月的肚子,坐在馬車裏,馬上還翻了,你想象,那得多危險啊。”
楊大栓的語氣再配上他的懼怕擔心神情,簡直就像是看見慘狀發生在他麵前時的模樣。
“爹,你可別嚇二叔。”
結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大栓瞪了一眼,楊天佑摸著鼻子,不說話了。
“明誌,不管你怎麽想,反正到時候我是一定要送老五去考場的,不親眼看著他進去,我是怎麽也不能安心的。”
“大栓哥,你別急,”楊舉人開口說道:“你說得對,到時候我會和老忠一起去的。”
雖然這事有很多的不合理,但楊舉人知道麵前的兩人都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去一趟也好,就像大栓哥說的那樣,安心。
楊大栓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這就好,這就好。”
另一邊,範氏接到兒子買回來的火紙香燭後,先去給祖宗燒了好些,然後又覺得寶珠說得沒錯,兩個孩子都在一個地方被迷到了,那地方肯定很邪乎,也得燒紙。
有路過的人好奇地問,她當然不會說兩個孩子看到的事情,這是楊家人早就商量好了的,隻是說他們被迷住了。
於是,不到兩天的時間,那個地方就成了楊家村的禁地,特別是對於孩子,大人們一遍遍地叮囑嚇唬,就是不準他們去那裏,已經迷到了兩個,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他們家的,對於這種事情,他們覺得還是小心些為好。
發展到後來,村子裏有孩子病了,看大夫的同時,他們還不忘跑過來燒紙,再後來,家裏稍微大一點的事情,他們都回來燒紙,於是,這裏倒是一年四季香火基本都沒怎麽斷過。
對此,始作俑者的楊春花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楊天佑院試那天清晨,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雨,不是很大,給人一種煙雨蒙蒙的感覺。
因為楊春樹兄妹兩說出的事情,楊家人對於楊天佑考秀才的事情雖然依舊很重視,但把更多的心放在了那件詭異的事情上,那種緊張和頭一次是完全不一樣的。
別看雨水不大,路麵卻很滑,當然,這對於走慣了的楊家人來說沒什麽難的。
看著不遠處的縣城,楊舉人停下腳步,若是今天寶玉真的會回家的話,那麽她一定會從這裏經過的,“大栓哥,你們先去考場吧。”
楊大栓點頭,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把老三和老四留下吧,他們力氣大,若是有什麽事情,也能幫把手。”
楊舉人是要拒絕的,但看著自己和老忠,雖然比大栓哥年輕,可要說身體,他們是遠遠比不上他的,想了想,點頭,“行,你們快些去吧,老五,別擔心,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恩,”楊天佑笑著點頭。
父子四人轉身離開,這個時候,已經沒在下雨,將帽子和蓑衣解下,站在一邊等著,為了阻止有可能翻車的事情,他們比原先計劃的出門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
四人耐心地等著,這樣天氣,又不當集,過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見到一兩個人影。
“估計是不會來了。”楊舉人不知道他此時是輕鬆還是失落,回村這麽多年,若說不想女兒們,那是假的,但沒有出現,就說明什麽事情也沒有,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楊舉人在心裏如此地安慰著自己。
楊銀柱和楊金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事怎麽說呢?本來就是信和不信的問題。
“老爺,”突然,老忠開口叫道。
這時楊銀柱兄弟兩人也看見了,一輛馬車朝著他們行駛而來,那上麵的裝飾風格,跟他們縣裏那些老爺的完全不同。
楊舉人睜大了眼睛,直到那輛馬車慢慢地靠近,駕車的人麵孔有些熟悉,但他不太能確定,馬車與他們遇上的時候,想到翻車的事情,開口叫道:“楊寶玉!”
駕車的人勒緊韁繩,將馬車停下,側頭看著楊舉人,對方雖然老了許多,可他還是很容易就認出來了,“夫人,是老爺。”
楊舉人整個身體都跟著他的心在抖,在看見他家女兒挺著大肚子被丫鬟扶下馬車,抖得是更加地厲害。
楊寶玉也看見了她爹,想到京城發生的事情,再加上一路的擔驚受怕,這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爹。”
楊舉人幾步就走到她麵前,看著原本豐滿的女兒瘦得臉上一丁點肉都沒有,心痛得不行,“沒事,沒事啊,爹在啊,回來就好了啊。”
“恩。”楊寶玉用力地點頭,可眼淚珠子同樣不斷地在往外流。
“回家,我們回家。”
“二叔。”看著父女兩人往馬車上去,楊銀柱趕緊上前叫道:“先等等,我看她氣色不太好,縣城就在前麵,要不先去請給大夫看看。”
楊舉人回神過來,才想起翻車的事情,看著直喘氣的馬,還有三人疲憊的表情,點頭,“寶玉,我們先進城,吃點東西,收拾一下,也讓大夫給你看看,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懷上的,不能馬虎。”
“恩,”楊寶玉點頭,低頭撫摸著肚子的她,身上帶著濃濃的悲傷。
於是,一行人將馬車交給城門處專門負責照料車馬的地方,給了錢,就進了縣城,去他們熟悉的藥鋪。
“讓開,快點讓開!”還沒到藥鋪,冷清的街道突然響起高聲的吼叫。
七人同時回頭,一顆心那是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一輛狂奔的馬車就近在咫尺。
楊舉人下意識地將女兒往丫鬟那邊推。
“爹!”
“二叔!”
“老四!”
楊金柱把楊舉人推開後,就看見一顆碩大的馬頭,還有高舉起的兩馬蹄子,然後就感覺到一雙手抱住他的腰,滾到地上。
“砰”的一聲,讓他回神過來,發現身上一點都不疼,側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馬車,以及他肩膀上的頭頂,“三哥。”
楊金柱覺得就是剛才直麵馬車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麽恐懼,這麽害怕,“三哥!你不要嚇我。”
楊銀柱抬起頭,扭著臉說道:“膽小鬼!”
“你沒事吧。”楊金柱想坐起身來,不過,他的腰被抱得很緊,“三哥,你先放開我。”
“老四,你別動!”楊舉人阻止的聲音響起,那掙脫韁繩的馬會不會再傷人已經不是他該擔心的,老三的右腿現在可是被倒下的馬車壓著,等先把馬車搬開才好。
這一變故,引來了不少守店pù的人觀看,“大家快幫幫忙,把馬車抬起來,把我侄兒救出來。”
楊舉人說完,給看熱鬧地人鞠躬拜托。
“三哥。”楊金柱不敢動,哭著叫著楊銀柱。
“閉嘴,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楊舉人的氣度和態度讓人很有好感,再說,隻是搭把手的事情,他們也沒什麽損失,很快,就站出幾個壯年來。
“小事,大叔,你就放心吧。”有個中年漢子,拍著胸脯說道。
幾人商量了一下,就準備動手,一起用力,還有兩人抓著楊金柱和楊銀柱,準備在馬車起得差不多的時候,把兩人拖出來。
“誰敢,我看你們誰敢,”就在這個時候,馬車裏麵響起一個囂張的聲音,“你們不先將本公子救出來,我弄死你們這些賤民。”
聽到這樣的話,幫忙的人都嚇了一跳,不敢動手了,敢這麽說的,估計身份都不低。
“豈有此理,”楊舉人冷哼一聲,“聽你的聲音,中氣十足,我便知道你並無大礙,若是先救你,我侄兒的腿會再度受到傷害,本就是你的過錯,還敢如此囂張,眼中可有王法。”
“我告sù你們這些賤民,本公子是要去參加院試的,要是耽擱了,你們就等著死吧。”裏麵囂張的聲音再次響起。
“哼,既然是讀聖賢書之人,就應該明白,朝廷有明文規定,無功名之人,不可辱罵身有功名之人,就是天子腳下的京城,這一條都沒人敢犯,沒想到小小的黑山縣,倒是令我大開眼界。”
楊寶玉厲聲說完:“你們盡管動手,我父親是黑山縣的楊舉人,我可向你們保證,隻要你們救了我這兄長,你們便可將家中適齡的孩子送到楊家村學堂,由我父親親自教導,並且束脩分文不收。”
原本有些被威脅到的幾個人,一聽這話,眼睛一亮,他們雖然身份不高,但也看得出來這父女兩的氣度不一般。
再有,後麵的話對他們的誘惑更大,“夫人說話可算話?”
“自然。”
幾人點頭,同時用力,“拖!”
然後楊金柱和楊銀柱被兩個人拖了出來,楊寶玉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丫鬟,小安。
小安點頭,掏出五兩銀子,“多謝幾位大哥。”
幾人把銀子拿了,就快速地消失,想著等一陣子若是沒人來找他們的麻煩,就可以將家裏的孩子送到楊家村了。
楊金柱看著他三哥的右小腿被壓得鮮血長流,白森森的骨頭都露了出來,一張臉白得比楊銀柱還要厲害,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老四,快讓大夫給看看。”楊舉人的下人在第一時間就去請大夫了。
“老三,老四?”聽到這邊的動靜,趕來的韓大鵬,也嚇了一跳,他當了這麽多年的捕快,還第一次碰到自己的親人,“怎麽是你們。”
“大姐夫。”楊金柱看著韓大鵬,聽他這麽一問,心裏更難受,“三哥是為了救我。”
“行了!多大點事,可別哭,”韓大鵬一巴掌將楊金柱拍到一邊,蹲下來看了一眼楊銀柱,對著給他檢查地大夫問道:“怎麽樣?”
“傷到骨頭,很嚴zhòng,若是想徹底養好,恐怕要兩三年的時間。”大夫看著楊銀柱的穿著,多少就猜到他的出身,等將傷口檢查之後,開口說道:“最近一年,這條腿最好不要下地走路,就是今後五年內,最好也不要幹重活。”
原本還能忍住的楊銀柱聽到這話,有些慌了。
韓大鵬一巴掌拍到他肩上,“怕什麽,有我在呢,你就安心地養著吧。”
“是啊,老三,你別多想,什麽都別擔心,你相信二叔啊。”不管是她女兒翻車導zhì老五錯過院試,還是現在為了救他而受傷的老三,他都是不會不管的,這是他欠他們的。
“恩。”楊銀柱明白楊舉人話裏的意思,鬆了一口氣,剛剛大夫說的時候,他是真的害怕,一年不能下地,養兩三年,五年內不能幹重活,那家裏怎麽辦,父母,妻兒要怎麽辦?
“大姐夫,先別告sù老五。”
“我知道。”韓大鵬站起身來,和幾個捕快將馬車裏的人帶出來,“我當時誰,原來是朱少爺,看來今年的院試你是無法參加了,跟我上衙門走一趟吧。”
看到韓大鵬,胖胖的朱少爺扯起笑容,也不驚慌,“韓捕頭,什麽事情都好商量嘛。”
說著,從袖口裏麵掏出一張銀票,塞到韓大鵬的手裏。
韓大鵬並沒有拒絕,“那朱少爺,若是其他人,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你今天壓著的,是我的三舅子,你若是不表示一下,讓我以後還怎麽帶著兄弟們混。”
“真的?”一滴冷汗從朱少爺的額頭滑落,有這麽巧。
“你知道的,我從不說謊。”
朱少爺再一次從袖子裏麵抽出一張銀票,韓大鵬拿在手裏,看了看,“大夫,你跟他說說,傷者的情況。”
大夫將話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朱少爺很有眼色地將所有的銀票都掏了出來,“我就這麽多了。”
韓大鵬數了數,一共五張,再加上最初的一張,六百兩,勉勉強強,“多謝朱少爺給我這個麵子,快去考場吧,以朱少爺的身份,肯定還能進去的。”
“多謝,韓捕頭,夠意思,以後喝酒叫你。”朱少爺一聽,也不心疼銀子了,話落,就往考場的方向而去,至於一邊駕車暈倒的下人,哪裏有院試重要。
“大鵬,你這是。”楊舉人有些不讚同地看著韓大鵬。
“二叔,這人身後勢力不小,我們得罪不起。”韓大鵬簡單地回了一句,蹲下身子,將那六百兩銀票放到楊銀柱的懷裏,“老三,這人我也不敢真把他惹火了,大姐夫能做的就是為你討這些了。”
說著拍了拍他胸,下麵是放銀票的地方。
“大姐夫,我知道的。”楊銀柱感激地說道。
韓大鵬給他們租了兩輛牛車,就通向他們村的路,速度雖然不快,但安全。
等到楊家人看到楊銀柱的樣子時,所有人都有些發懵,特別是楊春花兄妹兩個,等知道他這腿要養上兩三年時,李氏紅著眼,衝到楊春花兄妹麵前。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巴掌。
“都是你們,要不是你們看見那什麽破事,我相公今天會好好地在家裏待著,什麽事也不會出的。”被趙翠娘和楊寶珠擋住的李氏,紅著眼衝著他們吼道。
楊春花和楊春樹低著頭,三嬸的指責他們隻能受著,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不是的,不怪他們,怪我,三哥是為了救我。”楊金柱開口說道。
“當然是怪你,你現在好好的,說什麽都行,我相公,接下來可要怎麽辦啊!”李氏說完,又哭了出來。
楊銀柱看著哭鬧的李氏,“行了,你別哭了,我是心甘情願的,誰也不怪。”
“你說得倒容易。”
跟著過來的楊舉人正要說話,李大狗帶著他的三個兒子衝了進來他們的房間,看見床上楊銀柱的腳,就知道事情是真的。
“親家,你兒子都這樣了,讓他放過我女兒吧,給她一封休書吧,我帶她回去。”
“爹,你說什麽呢,相公的腿還能治好。”李氏抹著眼淚開口說道。
“你有沒有腦子啊,那可是被馬車壓了的,就算好了也是個跛子,”李大狗急得不行,“三娘,我告sù你,你可別犯傻,我可聽說了,是因為他們擋了人家少爺去參加院試的路,才會被撞的,聽說那少爺來曆跟縣令大人有得一比,你說,他們會放過楊家嗎?”
在場的幾個人聽到這話,紛紛無語,李大狗這話是從那裏聽來的。
“相公,是真的嗎?”李氏開口問道,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zhòng。
楊銀柱看著李氏緊張的樣子,沒有說話。
李氏嚇得臉色發白,看來是真的了。
“三娘,還想什麽,你還這麽年輕,想陪著他們一起死嗎?我告sù你,你若是不跟楊家斷了,我們李家就隻好當沒有你這個女兒,我總不能讓我們家被楊家給連累了的。”李大狗很是著急地逼著李氏。
楊家人的臉都有些黑。
“李氏,你若是想離開,我給你一封放妻書。”楊銀柱的聲音響起,她既然相信老丈人的話,他再說什麽估計她也是不相信的,再有,他現在的傷口真的很疼。
聽到這話的李氏心裏很是難受,相公這副模樣,這樣的冷淡,好像她是無關緊要的人,沒有半點不舍,就算是條狗,相處這麽久也應該有點感情的吧,她在他心中就沒有一點地位嗎?
不過,既然是這樣,那她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爹說得沒錯,她為什麽要陪著這麽一個人去死。
“好。”隻是,為什麽說出這個字後,心裏比剛才更加的難受了呢?
李氏這話落下。
“娘,你說什麽?”楊春林兩眼震驚地看著李氏,“你怎麽能夠在這個時候棄爹而去!”
“娘。”本來就害怕的小春旭,哭著叫道。
楊春樹的臉色發白,他真的沒有想到,這次的改變,會把三叔弄到妻離子散的地步。
楊春花心疼她的傻哥哥,也心疼春林哥哥和小旭弟弟,不能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
再有,她也能看出三叔此時心裏是特別難受的,而三嬸,從她剛才看三叔的眼神,就知道她的心思。
咬了咬牙,跑了出去,在楊銀柱請楊舉人幫忙寫放妻書的時候,跑了進來,哭著說的。
“三嬸,你別走,三叔他是不想你走的,隻是誤以為你跟李大外公想的一樣,怕被他連累,才答應放你走的。”
李氏第一次覺得這侄女的話很中聽,“真的?”不過,她還是有些懷疑,說休棄就休棄,他真的不想她走會這樣嗎?
“當然,不信你看三叔的眼睛。”楊春花連忙點頭,“他傷那麽重都沒哭,眼睛也沒紅,你現在看看,紅了好大一圈,這說明你離開比他受傷更難受?”
李氏聽了這話,上前,仔細地盯著楊銀柱看。
本來就痛得難受的楊銀柱,被楊春花說得是滿心的委屈,原本還能夠忍住的,結果在李氏湊過去的時候,眼睛蒙上一層霧氣。
“你不是怕被我們連累嗎?想走就趕緊走。”
楊銀柱衝著她吼完這話,眼淚就掉了下來。
“不走,我不走,相公,我不怕被連累的。”看著對方的眼淚,李氏就信了楊春花的話,本來哭著的,臉上又扯起笑容,“既然你舍不得我,為什麽還要趕我走?”
“你還要不要臉。”楊銀柱忍著痛,有些不自在地開口說道,房間裏這麽多人呢。
李大狗看著就知道,女兒是不會跟他回去了,真是可惜了,他原本還想著把女兒帶回去,將她說給一個鰥夫,還能賺點聘禮。
“李三娘,既然如此,從今天起,我們李家就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楊家無論出了什麽事情,都跟我們李家無關,我們李家沒有你這個女兒。”
說完,帶著三個兒子又風風火火地離開。
“三嬸,三叔的腿一定能治好的,三叔,這是上次的一百兩,肯定能支撐一陣子的,你們別擔心。”楊春花將楊家人遍尋不著的銀票遞了過去。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次楊銀柱並沒有收這銀票,“這銀票是你們兄弟姐妹幾個的,還是去好好藏好。”
李氏看著那銀票,眼睛一亮,結果卻聽到相公這麽說,“相公。”
“我說了算。”楊銀柱瞪著她。
李氏見他就是瞪著他,都沒有多少精神,不再說話,想著,反正這事是楊春花兄妹兩弄出來的,到時候沒銀子了,就問他們要。
“你別打歪主意。”說完,楊銀柱就把懷裏的六百兩銀票拿出來,“娘,這個你收著,是大姐夫向撞我的人討來的。”
範氏接過,“這是多少?”
“大姐夫說是六百兩。”楊銀柱的話落,屋內很多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是範氏的手都抖了一下,生怕把這幾張輕飄飄的紙弄壞了,“聽你這麽說,那人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了嗎?”
“不會的。”
李氏有些傻眼,“那你怎麽不跟我爹說。”
“他們進來以後,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楊銀柱不屑地說道,不過,想到李氏最後還是留了下來,“你放心,隻要他們不過分,逢年過節,我們還是會去的。”
眾人見楊銀柱累得很,就退了出去。
楊舉人對著範氏說道:“大嫂,等大栓哥回來我再過來,這事不怪小樹和小花兒,也不怪金柱,他是為了救我,老三媳婦,你放心,我是不會不管老三的。”
有了那六百兩的銀子,李氏心裏沒有那麽慌了,聽到楊舉人這麽說,想到剛才的舉動,臉熱得厲害,“我知道的。”
隻是,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楊春樹的心裏還是難受得緊,他覺得三叔的腿,完全就是因為他才導zhì的,但他悶著頭想了許久,又不知道錯在哪裏?
楊春花安靜地坐在他旁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
讓他以後別管閑事,可小叔的事情並不算閑事,明明提前知道了,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嗎?
三叔的事情是個意外,但沒有他們的多事,三叔就會像三嬸所說的那樣,好好地待在家裏,什麽事情都不會有的。
“小樹弟弟,小花妹妹,你們擦點藥吧。”楊春林拿著藥走過來。
其他的孩子也跟著圍了上來。
“小花姐姐,小樹哥哥,你們疼不疼?”
楊春花搖頭,楊春樹也跟著搖頭。
“你們別難受,我知道,這事跟你們沒關係。”楊春梅安慰道。
“對。”其他幾個孩子同時點頭。
“我沒事,就是看著三叔那樣,心裏有些難受。”楊春花笑著開口,實際上除了難受,和把三叔的事情扛在身上的自責,她心裏還有些委屈,她想哥哥的感覺和她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