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舉人最後的那一聲感歎,讓楊家村人的心都跟著在顫。
這話雖然是跟村長楊大德說的,可他並沒有壓低聲音,在安靜下來的院子裏,村裏的許多人都能聽得很清楚。
“不是這樣的,明誌,”楊大德慌忙解釋,連將楊舉人的名字直接叫出來都沒有發覺,“你誤會我們了,我們怎麽可能不當你是楊家村的人,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高興村子裏有你這麽一個出息的人。”
“是啊,是啊。”
楊家村所有的人都跟著點頭,表情是跟村長是一樣的激動,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們絕對沒有那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
窩在楊明誌懷裏的楊春花在心裏翻白眼,這位舉人老爺難受可能是有的,但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麽嚴zhòng,如此也能看出她的家人有多淳樸,她的鄉親有多憨厚。
楊明誌揚起笑臉,大聲地說道:“那大家以後就不要叫我楊老爺,舉人老爺了,以前怎麽喊的現在就這麽喊。”
楊大德這次很確定麵前的舉人老爺並不是開玩笑,而是出自真心,同樣笑了起來,比起以前足不出戶的舉人老爺,他更喜歡現在這個和顏悅色的楊明誌。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大栓,趕緊的,前麵帶路,我們進去說話。”
“是,是,村長,明誌,快進去。”楊大栓叫著楊舉人的名字時,還是有些僵硬。
以前在一塊玩的時候,他們叫的可不是明誌,而是楊二蛋,他想,即使是楊舉人說以前怎麽喊就怎麽喊,估計也沒人再這麽叫他的。
一行人進堂屋的時候,裏麵隻坐著兩個人,是楊家村裏麵年紀最大,也是輩分最高的兩個。
一是村長的大伯,已經七十歲的楊長壽,另一個是楊大栓隔了兩房的二伯,楊長喜,五月的時候,剛辦了六十六歲的大壽。
看見他們,不管是楊舉人還是村長,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楊長壽的耳朵已經聽不太清楚,所以,他們說話的時候,會將聲音拔高,兩個老頭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最後將視線移到有些陌生的楊舉人身上。
“大哥,這是二蛋吧?”楊長喜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楊長壽也不能肯定,看著有些像,於是試探性地叫了一句,“二蛋?”
“哎!”聽到熟悉的稱呼,楊舉人的眼眶有些發紅,一邊點頭一邊很用力地回答。
此時,有了對比的楊春花,覺得她這名字已經很不錯了。
原本還有些尷尬的楊家村人見楊舉人沒有半點不喜地答應,一下子就覺得他親切了不少,在堂屋內擠著坐下後,一個個開始問話。
“明誌,京城什麽樣的?”
“你見過皇上嗎?”
“那裏的人吃的東西跟我們一樣嗎?”
楊舉人笑著一一回答,當年的他去京城時,心裏所想的何嚐不是跟村子裏的人一樣,隻是,去了才知道,那個地方也就那樣吧。
等到眾人的好奇心都滿足得差不多時,楊舉人將話題轉到兩個孩子身上,村子裏的男人一個個看著楊鐵柱的目光裏都帶著羨慕,這可是龍鳳胎,而且都活了下來,楊家恐怕要走運了。
楊鐵柱被人羨慕著,廚房裏的趙翠娘也同樣如此。
“翠娘,你現在可算是苦盡甘來,這龍鳳胎,可是咱村子裏的頭一份。”
“那可不,要不然舉人老爺能來?”
“是啊,這福氣可大發了,我剛才偷偷看了一眼,舉人老爺一直抱著你家閨女就沒鬆手,肯定是很喜歡的。”
趙翠娘臉上帶著笑容虛應,眼裏的得意怎麽也掩飾不住。
吃席的時候,楊舉人帶著幾分不舍地將楊春花交給楊鐵柱,楊春花知道,她和哥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在楊家村人的眼裏楊家的酒席算是很不錯的,在氣氛很是熱鬧的吃吃喝喝後。
縣學的學子最先離開,這樣大熱的天氣,各家的馬車依舊停在村子口,他們頂著烈日由楊天佑送過去。
雖然對於嬌貴的他們來說這一段距離很是遭罪,但若是把馬車叫到楊家門口,被楊舉人看見,很有可能會認為他們沒有誠意,拒絕明天的請教,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第二批離開的是村子裏的人,除了留下幫忙的,其他的村民都帶著老人孩子回家,楊舉人也在這一群人之中。
接著就是楊大栓家的親戚,範氏,王氏,李氏,周氏娘家的人還有韓大鵬的父母,他們離開的時候,帶走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一匹布和一筐雞蛋。
趙翠娘看著範氏硬是將東西塞到他們手裏時,笑容有些僵硬,這是欺負她沒有娘家人嗎?
接下來的大半個下午,都是在女人們洗刷,男人們歸還東西中度過,等到收拾得差不多後,範氏將所有的剩菜留下夠他們家晚上吃的,其餘的全都分給了幫忙的和楊大栓的三個弟弟家。
等到一qiē歸置妥當,楊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熱鬧高興之後,就剩下一個字,累。
“好累啊。”王氏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楊家人看著她誇張的模樣,習以為常。
“沒事吧?”倒是楊金柱關心地問著身邊的周氏。
周氏搖頭。
“老四,你扶著你媳婦回屋歇會吧。”範氏開口說道,雖然周氏基本上什麽也沒做,可她有五個月的身子,還是注意些好。
楊金柱剛準備點頭,王氏再次嚷嚷起來,“哎喲,不行了,娘,我頭暈眼花,有些想吐,也要回去躺會,相公,快扶著我。”
“我累著呢,你能不能別鬧了。”楊銅柱沒好氣地說道,她累什麽,一整天都跟著娘,搭把手的事情能有多累,這婆娘,肯定是又想偷懶。
楊大栓想著接下來也沒什麽事情,又顧念之前王氏回娘家借銀子的情分,即使他同樣知道老二媳婦就是想要偷懶,“行了,老二,你扶著你媳婦回房休息吧。”
自家爹發話了,楊銅柱自然點頭,隻是,這也讓李氏和周氏心裏都有些不滿。
楊銅柱起身,見王氏倒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一般,嘀咕了一句,“真是豬,這樣也能睡著。”
然後,有些不高興地伸手,直接去拍王氏的臉,冰涼的溫度嚇了他一跳,再看她整張臉,連嘴唇都沒有半點血色,有些慌了,“爹,娘,她好像有些不對勁。”
在楊鐵柱懷裏昏昏欲睡的楊春樹,一聽這話,就把眼睛睜開,心裏冰涼,難不成他真的是災星,楊舉人逃過了這一劫,卻換成了二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