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潘陽從未想過能改變王家人的什麽想法,說難聽點王家人的脾性那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指望他什麽時候能通情達理?恐怕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但潘家、王家兩家人終究是要成為親家的,男方和女方兩家,無非是東風壓倒西風,無論大小,摩擦肯定會有,潘陽所做的不過是想讓老潘家處於優勢地位而已,既然王家人先服了軟,潘陽再咄咄逼人也沒個意思,無非就兩種結果,一種鬥個你死我活,另一種就算王家美進了潘家門,以後潘家、王家也不會走動。
所謂結婚,是結兩姓之好,不論經曆有多不愉快,總得來說朝好的方向發展就成。
潘陽心裏清楚,這場無硝煙的戰爭,王家人之所以能這麽快服軟,得虧是在這個道德輿論占上風的年代,如果換成潘陽那個時代,王家美沒定親前就懷孕,壓根就不會有人過問,那種情況下,再想讓王家人服軟,那就很難了。
思及此,潘陽拍了拍王家美阿噠的肩膀,笑嗬嗬道,“老哥,趕明個我讓士勳去接家美來家過幾天,結婚的日子就讓士勳他娘找人先算個好日子,至於過大禮,隨時都能去過。”
潘陽之所以讓潘士勳把王家美接來過兩天,其實也就是想看看王家美的性子有沒有收斂些,說得難聽些,有貨上門了,也得驗驗貨物好壞不是。
聽潘陽這麽一說,王家美阿噠可算是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嘴裏不住道,“這個好,這個好,太好了”
既然潘家人鬆了口,王家美阿噠也就不多待了,因為他急著要把這個好消息跟他女人說,這段時間,可把王家兩口子給愁壞啦!
王家美她娘在家納鞋底呢,瞧見王家美阿噠滿臉喜色的進了大門,忙收了鞋底子,急著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潘家那頭怎麽說?”
王家美阿噠兩手一拍,哈哈笑了,“這親事,可算是成啦!”
王家美她娘聽了之後,也是止不住的發樂。
你看人就是這樣,你若是一味對他好,他覺得你對他好是理所應當,可你若晾他一段時間,他會有最初的憤怒到後來的亂跟腳,這個時候你再給他點甜頭吃,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想一個多月前,王家美她娘還一身勁,現在可沒了那時候的囂張了,乍一聽見潘家人就快過來過大禮,她隻差撲在地上謝天謝地了,燙手的山芋總算要丟出去了,她能不快活嘛。
王家美她娘連聲喊王家美,讓她趕緊出來,“家美啊,你快點收拾收拾東西,你公公讓他家老二過來接你去住兩天呢!”
王家美在屋裏頭帶她三嫂家剛會蹣跚走路的侄兒玩,聽見她娘喊她,頂著微顯懷的肚子出來了,這段時間王家美消瘦了不少,一來潘家人始終不提讓她進門的事,她也害怕,二來因為外頭風言風語,她在家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從她阿噠娘開始,下到她已經十歲大的侄女,都不待見她。
好賴王家美其實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大孩子而已,外表武裝的再凶悍,背著人的時候還是會偷偷摸摸掉眼淚珠子。
潘士勳去接王家美時,乍一看王家美瘦了一大圈,忍不住道,“瘦了這些啊”
王家美不敢把委屈發泄到自己家人身上,眼下對著她男人,肯定是要好好發泄一通,抬手錘了潘士勳幾下,抹著眼淚道,“還不都怪你,你家人不待見我就算了,連你這麽多天都沒來看我!”
這是王家美心裏最不痛快的地方,原先潘士勳多聽話啊,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現在可倒好,竟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對她下這麽狠的心!
潘士勳連著被打了幾下沒還手,皺眉把王家美作怪的手給抓了住,壓低聲音道,“你娘阿噠還在外頭呢,你這是做什麽,都這麽些天了,還沒收斂好你的性子呀,我可得把醜話給你說在了前頭,就我們兩個時,一qiē都好說,等你到了我家,你可得注意點,我阿噠娘可沒我這麽好說話。”
想到潘士勳他阿噠娘,王家美心裏就一陣發虛,眼下去潘士勳家裏,就跟上考場似的,在快要結婚這個節骨眼上,她可得要注意點了,沒得潘士勳他阿噠娘再把她給攆回來,那她就真沒法活了
王家美草草收拾了兩件換洗衣裳放在籃子裏,挎著小籃子跟在潘士勳後頭走,臨出門前,王家美阿噠客氣的叮囑潘士勳道,“士勳啊,幫我跟你阿噠帶句話,家美這孩子要是有什麽不懂事的地方,讓你阿噠娘隻管教她。”
潘士勳哎了一聲應下來,心裏不禁佩服他阿噠的手段,早知道他就該早聽他阿噠的話
比起驕橫跋扈,潘士勳自然是希望能有個乖順聽話的女人了,畢竟他可不想整天受他女人的氣
潘士勳騎自行車把王家美載到了老潘家,正是半下午的時候,家裏沒一個人,潘恒春在雜貨鋪裏看鋪,潘陽、潘士鬆父子二人在窯廠幹活,張學蘭中午領著潘士告去送飯就沒回來,潘士雲還沒放學回來。
潘士勳讓王家美先把裝衣裳的籃子擱他屋裏,本以為潘士勳屋裏頭還會鋪兩張床,沒想到另一張屬於潘士鬆的床不在了,屋裏頭就一張潘士堯結婚時買的雙人大床。
王家美咦了一聲,道,“你大弟的床呢?”
潘士勳指指隔壁屋子,笑著道,“天暖和了,我阿爺以後就在雜貨鋪裏頭睡,士鬆和小告就睡隔壁屋。”
對於這個安排,王家美心裏頭滿意極了,不過想到潘士勳的大哥大嫂,王家美又道,“那你大哥大嫂回來住哪裏?”
潘士勳道,“我大哥大嫂終年到頭在城裏做小買賣,能回來幾趟?估計得我們結婚辦席麵他們才能回來忙忙,到時候擠一擠也能住下。”
話雖如此,真等潘士勳結婚那幾天,家裏肯定住不下,估計得讓潘士雲去潘兆豐家和兩個堂妹湊合睡幾晚,還有趕來參加婚禮的親戚,都得給人家安排住處
潘士勳顧慮到的,王家美也想到了,趁這個時候家裏沒有人,王家美無顧忌的問潘士勳道,“誒,你阿噠有說什麽時候給你動土蓋房子嗎?”
王家美聽潘士勳說過,‘後崗頭’蓋房子的地方潘士勳他阿噠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提起蓋房子這事,潘士勳想到他阿噠沒日沒夜在窯廠忙活,哪天不累死累活的,他對王家美道,“我們結婚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阿噠手裏頭哪有這麽多錢給我折騰,房子肯定是要蓋的,不過得再等等,至少讓阿噠緩口氣。你就這麽想分家單過啊?”
聽潘士勳這麽說,王家美忍不住回了一嘴道,“我也沒想著結了婚就分家,隻是你阿噠可是給你大哥大嫂在城裏頭買了個房子呢,同樣是兒子,他給你蓋新房也是該的。”
王家美這番話,無異是踩中了潘士勳的痛腳,當初潘陽給潘士堯在城裏買房子,還沒結婚成家的潘士勳心裏就已經不痛快了,這根刺一直紮在潘士勳心裏頭,盡管潘士勳不停的告sù自己,他阿噠給大哥在城裏買房,那是因為他大哥比他有本事,人家當時孬好在城裏有份工作,哪像他,不過是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
可潘士勳心裏頭還是不舒坦,就像王家美說得那樣,同樣是兒子,他阿噠卻沒能把一碗水端平。
不過潘士勳轉念又一想,他大哥掙錢掙的早,沒少為這個家付出,他阿噠給他大哥多點東西也能說得過去,反倒是他,下學這麽久了,還在他阿噠的手底下幹事,也沒能自個想點子幹出個什麽來。
想到這兒,潘士勳對王家美道,“你急什麽,房子早晚得蓋,就算阿噠不給我蓋,我也會自己蓋。”
說著,潘士勳歎了口氣,又對王家美道,“家美啊,以後你進了我家門,我希望你能善待我阿噠和我娘,別人我就不說了,那畢竟是我老子娘啊”
聞言,王家美沒好氣回道,“我有虐待你老子娘了嗎?他們不虐待我就不錯了,你沒見著你阿噠之前是怎麽跳腳攆我滾蛋的啊。”
見王家美這樣,潘士勳不想跟她再多說,直接把醜話撂在了前頭,道,“你當著我的麵口無遮攔就算了,在我阿噠娘跟前最好放懂事些,不然到時候可有你後悔的,不說遠的,你就對比對比我大嫂,同樣當兒媳婦,我大嫂多會拍馬屁,我娘以前這麽不喜歡我大嫂,你看看現在?”
“你要是心裏還不放明白點,就等著看我阿噠娘怎麽繼續對我大哥大嫂好吧!”
不得不說,孩子養多了,個個都有攀比心裏,他們比的不是別的,就是拚自己老子娘到底對誰好,尤其是結婚成家之後,老子娘對你媳婦好不好,也間接代表著對你好不好。
潘士勳當然希望王家美能討公婆喜歡些,至少不能比他大嫂差啊。
王家美在家天天看她三個大嫂怎麽拍她娘馬屁,自然明白潘士勳的意思,她是要做人家兒媳婦的人了,不手腳勤快些,嘴巴能說會道些,能討到好處麽。
王家美像是突然開了竅一般,在老潘家人回來之前,竟把他們的晚飯燒了出來!
平時潘士雲中午在學校吃飯不回來,張學蘭一般是早上在家把豬草剁好倒進豬圈裏,雞鴨鵝的食盆子拌好食,再把老潘家上下頭一天換下的髒衣裳給洗了,等收拾完這些,張學蘭又得馬不停蹄把午飯做出來,領著潘士告,把家裏大門一鎖,去窯廠送飯,她下午也不會回來,直接在窯廠幫忙幹活,家裏的晚飯就由潘士雲放學回家再做。
眼下王家美讓潘士勳領她去老潘家的兩分自留地上,摘了青菜、豆苗、青椒回來,又從雞窩裏掏了四個雞蛋,炒了一盤青椒雞蛋,一盤炒青菜,又用開水燙了豆苗,再倒上油鹽醋涼拌了,家裏還有張學蘭冬天醃的鹹菜,掏出來切了一盤子,又和麵貼了一鍋饃饃,煮了手擀麵,手擀麵裏頭還下了青菜
王家美都燒好飯了,潘士雲才從學校回來,原本潘士雲是騎自行車來回的,不過今天潘士勳把自行車騎去接王家美了,潘士雲就是心裏不爽,也不能當著家裏人的麵說出來,隻能從鄉裏步行快一個小時才趕到家。
天色漸晚了,潘士雲心裏頭發急,害怕等潘陽他們放工回來,她還沒做好飯,張學蘭又得罵她,可潘士雲沒想到,她二嫂子竟然把晚飯給燒了出來,那正好,她樂個清閑
等天黑透了,潘陽他們才收工拖著疲累的步伐回了家,廊簷下的二層石台階上已經放了幾盤菜,廚房裏頭,潘士勳坐在爐膛裏添柴禾,王家美身上圍著張學蘭的破圍裙,端著饃編子從廚房出來了,對潘陽他們道,“叔,嬸,幹活回來啦,快洗洗手就可以吃飯了,鍋裏頭還在燒水,我把麵條再下進去就成了。”
麵對如此‘懂事’的王家美,不止潘陽張口結舌,就連張學蘭,也是目瞪口呆,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樂嗬嗬的道,“那趕緊把麵條下鍋裏,都來吃飯吧。”
王家美哎了一聲,又扭身回廚房,把已經擀好晾在案板桌上的麵條下進了鍋裏。
潘陽去壓井口壓了井水出來,張學蘭從堂屋門後頭的臉盆架上拿了臉盆出來,放在壓井口接水,張學蘭朝廚房看了看,到底忍不住了,用胳膊肘拐拐潘陽,壓低聲音道,“變性子了,變性子了,王家那兩口子真好好管教閨女了?你看家美,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