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士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過的話有什麽地方不要臉,聽潘士鬆這麽呸他,潘士勳仰著腦袋,指著石瓦房的方向,梗脖子道,“那房子難道不是當初說好歸我的?既然是我的,那我憑什麽不能攆你滾?!”
此時也不用潘士勳再多說什麽了,潘陽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無非是看潘士鬆占了他的地方,他跟王家美沒個私人空間了,邪火無處發泄,隻好找人撒氣唄
潘士勳還在說,“當初說的時候,大哥、大嫂還有娘都在場,大家都能作證,難道不是這麽回事?!”
潘士勳話音剛落,張學蘭氣得抬手就錘了他一拳頭,罵道,“我去你奶.奶的,你翅膀長硬了啊,今天攆你大弟滾蛋,是不是趕明個就該攆我們都滾了?”
潘士勳站在原地動也沒動,硬著聲音道,“娘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麽說!”
潘陽冷著臉,左右看了看,她手邊不遠處的八仙桌上放了個搪瓷缸子,臨睡前張學蘭往裏邊倒了一杯熱水,潘陽不管三七二十一,拽過來就往潘士勳身上砸,把潘士勳嚇得抱腦門子就要往門外竄。
潘陽立馬嗬聲道,“潘士勳,今天你要是敢邁出這個家門一步,信不信我讓你徹底滾蛋!”
他大哥拉偏架,護著他大弟,他娘揍他,現在連他阿噠也朝他摔罐子,潘士勳這個懵逼蛋子總算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屋裏的這群人有多偏心
潘士勳抬胳膊擦擦臉上滾落的眼淚珠子,扭頭對潘陽道了一句,“滾蛋就滾蛋,這個家我也不想待,你們都偏心,尤其是阿噠你,當初你對大哥是什麽樣的,大嫂進門東西什麽都齊全,現在輪到我,你是怎麽對我的?家美想來住兩天,你們還要想法子把她弄走,你心裏就這麽不待見我和家美嗎?!”
潘陽給氣笑了,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我怎麽對你?你結婚,我是少給你出彩禮錢了還是不給你蓋房?既然你拿你大哥來說事,行,那我也跟你算算賬,你大哥年年給家裏錢,你下學這麽長時間了,有給過我一分錢嗎?我是怎麽對你的?狼心狗肺的東西,怎麽不撒潑尿看看你是怎麽對我的!”
潘陽抬手朝堂屋門口指指,“你給我記清楚,外頭那房子是我蓋的,我還沒死呢,你就想攆這個攆那個?信不信我先讓你卷鋪蓋滾蛋!”
眼看越鬧越僵,張學蘭忙打和場,她推攘了潘士勳一下,對潘士勳道,“好了,差不多得了,士勳快給阿噠道個不是,以後不許再跟你大弟幹仗了,快點,聽話。”
潘士勳甩開了張學蘭的手,還就強上了,哽咽道,“我沒有錯,憑什麽道不是,他都攆我滾了,這個家我還待什麽,我立馬走了才能遂了他心願!”
瞧瞧人家現在神氣的,連阿噠都不願叫了,而是用他來代替。
潘陽坐在長板凳上沒動攤,直接對張學蘭道,“別拉著他,讓他趕緊走,我隨他去哪兒,有本事的就別回來,自個蓋房子娶媳婦,誰要是再回這個家,誰他媽就是沒種!”
潘陽話音剛落,潘士勳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潘陽,直接推開張學蘭,開門頭也不回就往外走。
大過年的鬧這陣仗,外頭烏漆墨黑的,張學蘭生怕潘士勳出去出個什麽事兒,趕緊讓潘士堯出去找他回來,潘士堯也不敢耽擱,忙套上棉襖就追了出去。
沒了剛才的吵鬧,堂屋裏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吭聲。
張學蘭瞧了一眼垂腦袋坐爐子旁不吱聲的潘士鬆,忍不住責怪了一句,“兄弟兩個幹仗是常有的事,用得著這麽小題大做嘛”
她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潘陽聽的,還是說給潘士鬆聽。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秀英忍不住頂了張學蘭一嘴,“娘,話可不能這麽說,士勳可不像是尋常打架鬧著玩的,你看他把士鬆脖子掐的,這得多大狠勁才能掐成這樣。”
同樣是小叔子,秀英顯然是要向著潘士鬆,她嫁到老潘家時間也不短了,家裏老少三輩人的脾性她差不多摸了個透,別的不談,潘士堯兄妹幾個,潘士告還小,看不出來什麽,其他三個,除了潘士鬆心地憨厚些,潘士勳和潘士雲兄妹兩個沒一個是好東西。
聽秀英這麽說,潘陽趕緊把潘士鬆拉到了跟前,對著煤油燈仔細看了看,脖子上果然有手指印,瞬間心裏火氣更大了,他奶.奶的,潘士勳掐的可是她爸啊
潘陽心疼的不行,氣得直哆嗦,也不管什麽二大爺不二大爺了,對張學蘭撂狠話道,“你那個兒子,以後你管,他結婚我不會給他再出一分錢,他有本事自己掙錢去,什麽時候掙到錢了什麽時候再娶他女人,他不娶也沒人管他!”
對於張學蘭來說,潘士勳、潘士鬆兄弟兩個才算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明白她男人怎麽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放這種狠話,可眼下她男人正在氣頭上,張學蘭也不敢多說什麽,隻盼望著等她男人氣消了,能收回放出的話。
是的,對於張學蘭來說,兄弟兩個幹仗不算大事,但看在潘陽眼裏就不同了,一個是她爸,一個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二大爺,孰輕孰重,還用說麽。
眼下潘陽可不關心她二大爺的死活,隻心疼她爸脖子上的掐痕,家裏沒有藥酒,潘陽記得她空間裏有活血化瘀的藥膏,當著潘士鬆的麵不好拿出來,潘陽拍拍潘士鬆的腦袋,道,“士鬆,你回屋等阿噠,阿噠給你擦擦藥。”
潘士鬆默默的點了點頭,先回了屋。
等潘士鬆出了堂屋,潘陽對秀英道,“天太冷,秀英你回屋睡覺去,一會丫頭醒了該哭鬧了。”
潘盈晚上有撒尿的習慣,要是半夜醒來找不著她媽,就會哇哇大哭,這個時候她爹哄都沒用,隻能秀英上陣。
雖說潘士堯出去找潘士勳了,可潘士勳怎麽樣,秀英這個做大嫂的也不太上心,眼下聽公公這麽說了,秀英也就不再等,也回了屋。
潘陽懶得管張學蘭,直接把堂屋的煤油燈一端,喊上潘士雲,父女兩個都出了堂屋,潘陽讓潘士雲去睡覺,她自個端了煤油燈去潘士鬆屋裏,集中精力在空間裏搜羅了一遍,從空間裏篩選出了活血化瘀的軟膏。
潘陽把軟膏倒在手心裏給潘士鬆抹在脖子上,潘士鬆趴在床上任由阿噠在他脖子上塗抹,悶悶的不吱聲,好半響他才道,“阿噠,這麽晚了,小哥出去會不會有事”
潘陽手下未停,不想管她二大爺的破事,拍拍她爸的背,道,“不用管他,就你小哥那窩囊架子,要不了幾天還是會乖乖回來,這麽晚了他能去哪兒,我看十有**是要去雜貨鋪,不信你就看我猜的準不準。”
不得不說潘陽還是很能摸清潘士勳脾性的,大約十來點鍾的時候,潘士堯帶著寒風回來了,這個點隻有張學蘭還在堂屋裏等著,其他所有人早就去睡了覺。
見潘士堯推了堂屋門進來,張學蘭連聲問道,“士堯,有沒有攆上士勳?”
潘士堯撣撣頭上、肩上的雪花,寬慰張學蘭道,“娘你放心吧,他哪兒也沒去,在我阿爺那裏同我阿爺一塊睡了。”
聽潘士堯這麽說,張學蘭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等到現在,張學蘭的腳都給凍麻了,潘士堯也好不到哪兒,手腳凍得發僵,娘兩個泡了腳之後,才各自回屋安歇了去。
這個點秀英已經睡熟了,潘盈睡在中間,秀英為了晚上給她把屎把尿方便,就睡在外邊,至於最裏麵的床鋪,就是留給潘士堯的。
眼下潘士堯渾身冰涼涼的,不願意去床裏麵,硬是在秀英身邊擠出了個位置,把暖乎乎的秀英攔在了懷裏,像抱著個暖爐似的,潘士堯止不住的喟歎,實在太暖和太舒服了
潘士堯可是舒服了,卻把秀英折騰的睡不著了,忍不住錘了他兩拳頭,秀英沒好氣道,“盡是來折騰我怎麽樣,找到士勳了嗎?”
想到晚上的事,潘士堯歎了口氣道,“找到了,過個年還不讓人安生,唉”
秀英眯瞪著眼,咕噥翻個身對著她閨女,嘴裏咕噥了一句,“你這個兄弟啊,我們以後最好跟他少來往,太不是東西”
潘士勳不是個東西,又何嚐要秀英來提點他呢,潘士堯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出來,今晚他大弟和他二弟幹仗不過是個導火索,其實還是在針對他們三口子,無非是過年回來占了家裏地方叫他大弟不高興了而已
翻過臘月二十八,就是二十九了,今年沒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等於是過年了。雖然因為潘士勳的事,家裏鬧得有些不安生,但過年該準備的東西還得準備上。
一大早的,家裏就忙活起來了,潘陽搬個小凳,坐在廊簷底下劈柴,潘士鬆把潘盈頂在頭上,又領上潘士告,叔侄三個去買炮仗玩去了,秀英和潘士雲姑嫂兩個,一個擀麵皮一個包餃子,張學蘭則忙活著煮鹹魚臘肉,還有豬蹄,也得和臘肉一塊先煮上
忙忙活活到了中午,張學蘭隨便蒸了包子饅頭,因為半下午還得再大吃一頓好的,中午這頓飯所有人都不會吃太飽,草草吃兩口墊上肚子就成了。
大家都在啃包子,沒一個人提潘士勳,張學蘭到底心疼她二兒子,偷摸拾了兩個包子,又夾了一塊鹹魚塞在饅頭裏,再用蒸籠布包上,讓潘士雲送到雜貨鋪,順便再換潘恒春回來吃飯。
得了張學蘭的令,潘士雲沒敢打頓,把蒸籠布揣在懷裏,立馬小跑去了雜貨鋪,本以為她小哥會餓肚子,沒想到人家正坐在被窩裏吃花生呢
既然潘士勳睡在雜貨鋪了,雜貨鋪裏不缺零嘴兒,還能餓著他?
潘士雲沒好氣的把蒸籠布從懷裏掏了出來,丟到潘士勳懷裏,道,“娘讓我送給你的不是說不願待家裏了嗎?怎麽現在還吃雜貨鋪的東西?雜貨鋪也是阿噠開的”
聽潘士雲這麽說,潘士勳瞬間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死丫頭,要你管!”
潘士雲朝他翻翻白眼,轉而對潘恒春道,“阿爺,你回去吃飯吧,我來看著。”
潘恒春道,“你也跟我回去吧,讓你小哥看著就成。”
聞言,潘士雲張口就道,“那不成,我得留下防著他,搞不好阿爺你一走,他就把錢盒子裏的錢給偷了。”
真不愧是兄妹,潘士勳心裏打的那點鬼主意,潘士雲清楚的很,雖說潘恒春每晚都會把零錢盒子裏的錢全部收起來,但白天雜貨鋪人來人往,尤其是過年這幾天,來買東西的人多,買東西的人多了,哪個還能記得清楚零錢盒子裏到底有多少錢,如果這個時候潘士勳拿個三塊五塊的,潘恒春也不一定能察覺到。
被說中了心思,潘士勳惱羞成怒要拽潘士雲的小辮子,潘恒春嗬斥了一聲道,“死崽子,給我安生點,再胡鬧我去把你阿噠喊來,讓他管你。”
提到潘兆科,潘士勳瞬間偃旗息鼓了,坐在被窩裏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啃著潘士雲送來的包子,心裏回味的是昨晚全家人是如何待他的,又想到今天過年,本來該一家人熱熱鬧鬧坐一塊吃飯的
潘士勳咬著包子就紅了眼眶子,不想讓潘士雲笑話,還刻意別開了身子。
潘士雲也不想見她小哥這副落魄的模樣,挨著潘恒春的床沿坐了下來,潘士雲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勢,對潘士勳道,“阿噠偏心大哥和大弟,我們心裏有數就行了,非要和阿噠硬碰硬有什麽意思?你已經夠不錯的了,至少娘是疼你的你看我,娘什麽時候待見過我?我也沒像你這樣恨不得跟他們幹仗啊,我是指望阿噠供我念書,你呢,還得阿噠給你蓋房子娶二嫂子,你跟阿噠強,能討到好處嗎?”
潘士勳靜靜地聽著,等潘士雲講完了,他才悠悠的回了一嘴,“你倒是挺有經驗。”
此時的潘士雲看著潘士勳,竟生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錯覺,她站起來拍拍潘士勳的肩膀,勸道,“雖說我們都是阿噠娘的孩子,但小哥你沒聽說過嘛,十個指頭還分長短,更何況是我們兄妹五個,阿噠娘總有偏心的人,小哥你聽我一句勸,回去跟阿噠服個軟道個歉,阿噠心軟,等過完年開了春,阿噠氣消了,照樣給你蓋房子娶二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