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你的婚禮
當晚,方如鯉去了西北,方橙和方餘慶不能去送,許庭生沒有去送。
他實在沒辦法聽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哭得那樣歇斯底裏,更做不到平靜的看一個原本潑辣、驕傲又倔強的小丫頭哭哭啼啼服軟認輸,說“我求你”。
這世間關於成長最大的悖論,就是人應該懂事。是好事?是壞事?說透一點,所謂懂事其實就是一個人學會違心和妥協。
方如鯉從今以後不得不慢慢懂事。
一部救護車出任務的時候把這對母女連同杜江一起帶離了西湖市市區,然後在高速口換了盛海牌照的車,一路向並州而去。
“在這喝,不好吧?”鍾武勝坐在病房外間,手上捏著喝了一半的啤酒罐,有些慚愧說。
怎麽說裏屋也還躺著隻餘最後一息的方老頭呢。
“反正他也不會醒了。”許庭生不知怎麽的這段時間硬是生出來一種和老頭平輩論交的感覺,像朋友更多一些,在場隻有他好意思這麽說。
他說:“要是老頭真被我們吵醒了,不正是好事嘛。咱們給他也來一罐。”
酒就這麽喝上了。因為酒精,這段日子一直緊繃的神經難得一次如此放鬆。
醉了的人都一樣,方餘慶在搶話說,許庭生一樣,鍾武勝也一樣,就像他們當年守著溪山鎮上的小吃攤那樣。
酒量最好的方橙一點沒醉,但是裝醉說:“許庭生,你之前說讓如鯉去了跟那個小金山青梅竹馬是什麽意思?讓我們小鯉魚家道中落倒貼煤老板過日子嗎?”
許庭生沒來得及接話,方餘慶說:“你懂個屁。”
“敢跟你姐這麽說話?”方橙說,“我知道那個老金,不就做得大一點嗎?還不是煤老板。小鯉魚從小在學校最瞧不起就是那些小暴發戶。”
許庭生說:“那是你沒見過小金山……那個小兔崽子,我想他未來至少也是並州的土皇帝,很大可能還不止。小鯉魚和他,一個任性小潑妞,一個無賴小土豪,雞飛狗跳撕上兩年之後至少是一份感情。如果事情湊巧,兩個人之間真能有點什麽……那她們母女未來的日子,不論權勢富貴,都肯定不是你方家過去將來能比。”
方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許庭生,“可是他才八歲。”
“就是因為他才八歲啊!”許庭生說,“我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八歲的孩子。”
方橙仍有些將信將疑,但是猶豫了一下沒再繼續這場爭論。
“其實說真的,現在最迷茫的反而應該是我”,方橙有些惆悵說,“這次如果過得去還好,如果真就這樣了,餘慶在並州也許還有用武之地,我真不知能做什麽了。”
“嫁人,相夫教子。”許庭生說。
方橙瞪他一眼。
許庭生說:“你別不服。其實我現在最怕就是你不甘心,不願躲在別人身後,然後硬要做些什麽。你知道妖精修煉嗎?從來都是能耐下心藏在洞裏幾百上千年的,才能成大妖,至於那些百十年道行就愛出來晃悠的,九成九都死了。”
方橙說:“哦。”
許庭生瞪她,說:“別光哦,要記住。”
方橙說:“哦。”
曾經被她吃得死死的的那個叫做許庭生的大一男孩,不知何時,就如同長輩一般了。這一次,是他在為他們姐弟,甚至家人……遮風擋雨。
其實方橙還有事想問,關於她身在獄中的父母,別人或許都已經認了,放棄了,許庭生也從來不提,但是方橙沒法放下。
她始終想著,事情是否還有一絲回轉的希望。
隻是眼下的情況,許庭生保住自己這些人就已經不易,從昨天到今天,要不是因為許庭生,他們姐弟倆應該也已經倒在鬼門關上。
方橙暫時沒法要求他更多。
…………
餘晴跟方餘慶在一起的時候,跟許庭生身邊這撥人差不多都成了朋友,包括項凝、apple。
人從岩州出發去了一撥。
許庭生調了人給老爺子當看護,然後他、方餘慶、鍾武勝、方橙四個人一起光明正大的出發趕赴蘇州。這事兒如果淩蕭兩家會盯著,自然就會查,查了,他們去哪,為什麽去,就都再清晰不過。
所以一點不必遮掩。
一路上許庭生和方橙換著開車,方餘慶在後座埋頭不做聲。也許他曾經從未想過,也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參加餘晴和別人的婚禮。
方餘慶認識餘晴是大一,當時他還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官二代,花花公子,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的餘晴有著自身完善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對他的身份一點都瞧不上,反而多了幾分厭惡。
結果就因為這樣,本是“見色起意”的方餘慶,不屈不撓的一路把無賴糾纏從大一持續到了大二。
餘晴終於發現了他身上那些本真的東西。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方餘慶依然不那麽懂事,但是餘晴知道,他愛自己。在這場愛情裏,餘晴一路用愛和智慧塑造了一個更好的方餘慶。
餘晴大四畢業回去蘇州的時候,這份感情被放棄過一次,因為兩個家庭的落差,因為一次偶遇方餘慶父母的遭遇,餘晴其實並不認為自己和方餘慶一定會有結果。
之後方餘慶決定走上商場,擺脫家庭的束縛,用一場千裏奔襲的求婚,把這場感情又拉了回來。
一切看著都那麽美好……
直到……
婚禮的酒店檔次並不高,看來餘晴要嫁的人確實如她自己所說,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男同學。家境或許跟她一樣,都很普通。
許庭生隔著一些距離把車停下,問方餘慶,“過去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方餘慶把襯衫扣子檢查了一遍,撥了一下頭發,然後問:“你們看我怎麽樣?我……看起來還正常吧。”
“正常。”
“那走吧。”
把車在停車場停好,一行四人繞回正門。
遠遠的,可以看見餘晴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酒店門口迎候賓客,在她身邊,是身穿黑色西裝的她的新郎。
方餘慶腳步停住。
“怎麽了?反悔啦?”方橙問。
“不是,我突然想起來我沒準備紅包。”方餘慶解釋說。
許庭生遞給他一個碩大的紅包說:“我幫你準備好了。”
方餘慶接在手裏摸了一把,感覺不對,說:“裏麵是什麽?”
“一套房子”,許庭生直接說,“開發商是我爸的朋友,樓盤就在餘晴單位旁邊。我昨天托人訂的,錢已經付過了,到時餘晴自己帶身份證去辦手續就好。”
“這……”
“這是你當初夢想為她做的,可惜……咱們來不及蓋一座晴園了。”
方餘慶背過身偷偷擦掉眼淚,再轉回身笑著說:“當初就說給她買,死活不要。說買車也不要。結果每天騎好久的車上班,冬天被風吹得手和耳朵長凍瘡……”
“以後好了,還有人在身邊照顧。”
他當先往前走。
餘晴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長發盤起,戴了銀色的皇冠,銀色的高跟鞋,白嫩的香肩,燦爛的笑容……今天的新娘美得不可方物。
她剛跟一撥客人寒暄完畢,轉頭,突然就看到了走到麵前的方餘慶。
“你……來了?”愣了一下,餘晴說。
“是啊,老同學嘛”,方餘慶微笑著把手裏的紅包遞過去,竭盡全力開口說,“恭喜,新婚快樂……百年,百年好合。”
“謝謝。”餘晴偏過頭,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新婚快樂。”許庭生和鍾武勝上前,擋住了也許再看一眼就要崩潰的方餘慶。
“餘晴……你穿婚紗真的好漂亮。”方橙上前拉著餘晴的手說。
餘晴張開雙臂抱了抱方橙,說:“謝謝姐姐。”
是啊,她本來應該是她的姐姐。
旁邊一個聲音響起,帶著幾分鬱悶和不快說:“你就是方餘慶吧?”
說話的是新郎,幾個人這才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一身合體的黑色西裝,紅色領帶,個子不算高,要說帥也肯定沒方餘慶帥,但是誠實的說,麵前這個人整體看起來其實挺不錯,相貌俊朗,雙眼透著英氣。比方餘慶多了幾分溫潤。
“對,你好,我是餘晴的大學同學。恭喜。”方餘慶伸手。
新郎不握,略帶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搖頭說:“這個就不用演了,我知道你。其實這個我並不介意,隻是……你怎麽就來了呢?說實話,我是真不歡迎你啊!”
本該咄咄逼人或者極為不善的一段話,被他說得滿是無奈和鬱悶。
方餘慶自然更不好有什麽情緒,微微欠身說:“對不起,我坐一會就走。”
“還坐一會兒……”新郎似乎很有些不情願的嘀咕著。
餘晴拉了一把他的袖子,轉頭對方餘慶四人說:“你們先上去坐吧,我一會就上來。那個……餘慶……”
“嗯?”
“我另外有請咱們大學的一些同學、朋友……你以前的朋友,曹慶他們也都來了。那個,我怕你,你……”
“放心吧。今天是你結婚,不管他們怎麽……開玩笑,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謝謝。”
經餘晴提醒,許庭生才意識到,其實今天方餘慶選擇來餘晴的婚禮,除了這場婚禮本身,還有另外一個不好應付的情況,他曾經那些和餘晴共同的朋友和同學。
其中比如曹慶之類曾經算是和他一起混,甚至部分跟著他混的人,都是清楚方家如今的情況的。方餘慶對人不擅虛與委蛇,其實不經意間得罪過不少人,這些人當初能隱忍,能狗腿,是因為方家的權勢,方餘慶複雜的社會關係,如今翻身居高臨下,會說什麽,做什麽……很難預料。
“放心吧。我不搭理他們就好。”迎著許庭生和方橙擔憂的目光,方餘慶道。他曾經可不是能忍任何一點氣的方餘慶。
四個人穿過不算寬敞的酒店大堂,看了看電梯口的人群,決定走空曠的樓梯。
一層樓梯走了還不到一半。
“餘慶……”
四個人回頭。
新娘餘晴兩手提著自己的大裙擺站在樓梯下,仰著頭,兩眼看著方餘慶。
“那個事,是假的對嗎?是因為家裏出事了,你怕拖累我,故意的。對嗎?”
我現在想做的,真的就是把這個故事寫完,給還在看的朋友一個交代,求大家別打賞。(我保證發自肺腑,真不是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