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入夏,可傍晚的風還是有些涼,石嵐縮在這裏吹了半個時辰涼風,渾身一陣一陣打著冷戰,不過好在她已經把這裏情況摸清,心情也沒有初來時的緊張,總算有心情收拾岸邊濕淋淋的衣服,順著記憶中的小路朝著村口的方向走去。
李鐵柱家靠近村口,可也更靠近林子,從河邊到他家最少要走上小半刻鍾,這會兒石嵐身上還濕著,本就輕薄的衣裳都貼在她曲線畢露的身上,讓她不得不遠遠繞開升起嫋嫋炊煙的房舍和院中隱約可見的人影,專挑長著半人多高野草的荒地邊緣,一路磕磕絆絆、跌跌撞撞的,總算在她支撐不住時看到了記憶中那道破木板拚湊的大門。。
石嵐抱了抱幾近要脫手落地的木盆,強撐著拍了幾下門板,人就軟軟的倚在門上,再也沒力氣動彈半分。
很快院裏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拉開,石嵐金星遍布的視野裏閃過一道身影,她隻來得低呼一聲,舊眼前一黑,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再清醒時,石嵐隻覺頭昏昏沉沉的,間或還有被人從頭頂劈開的疼痛,身上還不時的發冷打著哆嗦,讓她有置身冰窖的錯覺。
她這是怎麽了?
石嵐微微皺眉,動了動喉頭,想咽口唾沫緩解下嗓子的幹澀,可沒想著剛一動作,嗓子就傳來魚刺來回戳紮的刺痛,激得她不自覺縮了下肩,肩膀的酸痛麻脹讓她終於忍耐不住低低的叫出了聲。
石嵐的聲音很小,也很弱,比幼犬低嗚的聲音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這點聲響讓門口蹲在地上熬煮湯藥的男人扔下蒲扇,慌張的跑了進來,“你醒了,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不舒服?”
男人彎下腰看著她紅得極不自然的臉,關切的連聲問著。
石嵐看著原主新婚不久的相公李鐵柱點了點頭,啞著比破鑼好不了幾分的嗓子,嘶啞的道:“我這是怎麽了?”
李鐵柱掖了下她肩旁的被角,皺眉道:“著涼了。之前就跟你說傷還沒好,得好好養著,你不聽,偏要去洗什麽衣裳,這下好了,險些傷了咱們的孩兒。”
石嵐一驚,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說什麽?”
李鐵柱不自在的側過身,躲開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黝黑的臉上閃過一抹暗紅,“月份還淺,以後你多注意些。那個,你燒還沒退,先躺著,我去把藥拿過來,”話音未落,人急忙忙竄出屋去。
耳邊隱隱傳來杯瓦交碰的聲音,石嵐聞著熟悉的藥香,臉上露出奇妙的神情,手不自覺摸著平坦的腹部。
……這裏竟然有個生命在悄悄的生長。
石嵐咧了下幹裂起皮的嘴角,絲絲刺痛將她神智喚醒,腦中想起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這麽說來,李春妮不止害死原主,還害了這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無辜小生命?難怪原主希望李春妮不得好死,永遠得不到李鐵柱的心了。
石嵐習慣性的眯了下眼,屋外李鐵柱小心翼翼的端著那碗湯藥,走進屋,“來,趁熱喝了藥效才好,也能順便發發汗。”
李鐵柱將碗擱在石嵐身旁,將她歪靠的身子扶正,又拿起碗輕吹兩下,這才端到石嵐嘴邊。
石嵐皺眉嫌棄的看了眼湯藥,想起上一個世界喝藥時必配個各色蜜餞果脯,哀歎了聲,卻也識時務的接過碗強忍著苦意喝了一口,有些意外熱度竟然剛剛好。
石嵐抬眸看了眼李鐵柱,低頭大口將湯喝下,嘴裏的苦澀難當,讓她心裏不住大罵李春妮百八十遍,適才剛剛冒頭的情緒漸漸隱滅。
李鐵柱盯著石嵐,看著她將藥汁喝的一滴不剩才放下心,抬手又要扶她躺下。
石嵐將冰冷異常的手指搭在他的掌心,抬頭看著他,一字一頓的更正剛才的指責:“這次的事並不是我的不是,昨日我在河邊洗衣裳,是後麵有人推了我,我才落水……”
“什麽?”李鐵柱騰的一下站起來,一張臉色變得鐵青,“是誰?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報仇。”
石嵐抿嘴垂目,記憶中此時原主尚未見過李春妮,那麽她也應該裝作不識的樣子,於是她看著靛藍色的被麵,雙肩瑟縮了下,“我來這裏不久,人都沒認全,哪知道是誰,不過我瞧著她像是往村裏去了,應該也是李家村的吧。”
李鐵柱眉頭皺得死緊,一雙大手青筋直迸,想要繼續追問,可看到石嵐白著張臉,心有餘悸的模樣,他又不敢多說,隻好憋著氣,緩慢而又輕柔的將石嵐重新安置回被中。
石嵐乖順的躺下,側頭看了眼,正好瞧見他欲擇人而噬的目光,忙叫住轉身要走的李鐵柱,“你站住。”
李鐵柱腳步一頓,側頭看她一眼,悶不做聲繼續朝門走去。
石嵐心裏著急,這會兒她還不確定李鐵柱對原主的感情,就這麽貿然讓他和李春妮見麵,給那個毒婦創造表白機會這種蠢事,她要是幹了,那就真是傻了。
於是石嵐肩膀微動,佯作起身阻攔卻被疼痛逼得軟躺回去的模樣歎道:“好,相公你去吧,我不攔著你。那人心腸是黑的,不單害我,還害咱們的孩兒,若是你能就此殺了她,也算給我和孩兒報仇解恨,隻是之後你便要給她償命,日後我們孤兒寡母受人欺負,想必你也看不見了,正好樂得清靜。”
石嵐的話好像一根鐵錘,將李鐵柱牢牢釘在地上,半天再沒動彈一下。
石嵐見他這副模樣,將手挪出被子,慢慢伸過去拽了拽他衣裳,低聲道:“你若真心疼我,就把這事放在心裏,總歸人是村裏的,這仇咱們總能報回來。”
李鐵柱不甘的悶悶哼了聲,大步走了出去,很快隔壁傳來鍋碗碰擊的聲音,石嵐微笑著閉眼不語。
李家村並不大,那時李春妮渾身濕淋淋從河邊跑回村裏,隻要長了眼睛就能看到,李鐵柱要是有心,自然能打聽出來。
男人都重視自家血脈,李鐵柱孤身一人久了,對血脈的承繼尤為渴望,如果知道是李春妮要殺他妻滅他子,石嵐也想看看李鐵柱會做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