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熱鬧過了宮中回歸正常,宮人們各司其職,秋遠秋豐手下各自領了一大攤子事,天天都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這一日秋豐跟青黛抱怨道:“那幫子內宮監的老滑頭!一個個嘴上說的好聽,轉過屁股就跟沒放過屁一樣!臭味還沒散呢就不認賬了!主子,隻憑我和秋遠這幾個人可使喚不開,咱們能不能再多帶幾個咱家的人進來?也好幫我們倆分擔一下啊。”
青黛皺眉道:“為何你們什麽都事都要親力親為?盡管放手下去讓人去做!你要記住,你如今隻要管好人就是了,而不是要親自去管事!你要緊的是培養一批能主事的人,事事都靠你與秋遠,你們倆再強,又能打幾根釘?”
正當說話的功夫,秋遠匆匆走進來,也不及行禮,來到青黛身邊,低聲稟道:“主子,二黑傳來一封急信。道是真臘的真竹公主使人來尋我們的人,說是如今鎮南關總兵胡瑄以安南胡季蒼後嗣為名,秘密聯絡四處,欲集結兵力反攻大明!”
青黛一下子站了起來:“胡瑄?!胡善祥的兄弟?!胡季蒼的後人?原來如此!如此一來胡家的種種奇怪的地方終於有了解釋了!怪不得胡家處心積慮地非要將女兒推上後位!原來他們謀的是大明的天下!”
秋遠著急道:“主子,咱們要不要將這個消息趕快告sù皇上?”
青黛凝眉沉思了片刻道:“不能,咱們不能將與宮外的聯係暴露了。這樣,你去告sù二黑,讓他想法子將這個消息透給張輔!讓張輔查實了再說!”
主仆三人計議已定,秋遠匆匆而去傳信了,隻見宮人匆匆過來稟報道:“啟稟娘娘,皇上他,他”
青黛皺眉道:“什麽事?好好說話!”
那宮人方才戰戰兢兢地稟道:“方才皇上突然怒氣衝衝地去了逍遙殿,後來,後來不知為何,突然讓人用殿前的銅鍾將庶人朱高煦罩於其中,點上柴薪,給給烤了”
逍遙殿中,朱高煦不慌不忙地將一路劍舞完,才回頭對沉著臉坐在那裏的皇帝淡然道:“大侄兒今天怎麽想起來瞧瞧叔叔來了?莫非是心疼我沒有吃上元宵,給我送點心來了?”
朱瞻基強忍著怒火,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攤在桌上,冷然問道:“叔叔先莫想著吃元宵,先看看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朱高煦毫不在意地往上掃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疾步搶上,將那張紙搶在手裏,隻見那紙上畫的是一個少女,眼如寒星,正一副俾睨天下的態度。
朱高煦能拉三石強弓的手卻忍不住顫抖了,這上麵的少女畫得栩栩如生,仿佛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黎涵站在他眼前一般。
他的眼眶忍不住潮濕了,想不到,他在這高牆之內還有再得到她的消息的一天。
突然他警覺起來,對皇帝喝道:“你把她怎麽樣了?!我的罪過自有我一人承擔,她早就離開我了,對我的事一概都不知情!你不要聽信人言難為她!”
朱瞻基心如刀絞,前幾日居庸關總兵陳見更上了密折,道是孫皇後乃是當日漢王餘孽!他傳召陳見更後實在不願相信,可是陳見更言之鑿鑿,他越想越不安,讓錦衣衛帶人去邊城查證。
當日邊城的人記得黎涵黎姑娘的人多了去了,還有許多人家還奉著她的生祠呢,錦衣衛將那些生祠上的畫像,與人證都帶了來,皇帝不說話,隻是下筆親自畫了一張青黛的畫像,讓那些人認,皇上的畫功可是非常好的,一般的畫師都比不得,他對青黛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故此他一擱筆,那些人便紛紛道:“這便是黎姑娘!”、“就是她!菩薩保佑!她還活著!”
皇帝默不作聲,揮揮手讓把那些人都帶走處理了,自個兒呆坐在龍椅上坐了半天,才想起來還是應該去問一個人,便來到了逍遙殿。
此時他的最後一線希望見到朱高煦的這番表xiàn後也終於破滅了,他冷笑道:“你這般護著她,你可知她現在根本不顧你的死活,活得滋潤得很呢!”
朱高煦深情地、貪婪地看著畫像上的人兒,渾不在意地道:“是我對不起她,她不顧我的死活正是應該的。隻要她活得好好的,隻要她活得好好的,我死我活又與她有什麽相幹?”
朱瞻基心裏的一缸醋都要倒了出來,含酸道:“真看不出來,皇叔還是這般癡情的人呢!隻是不知道你這麽念著她,她的心裏還有沒有你?”
朱高煦警覺道:“她心裏有沒有我與你什麽相幹?!你說,她現在在何處?!你將她怎樣了?!”
朱瞻基故意道:“她現在在我的手裏,聽說她才華過人,我看也就平平,若是沒有什麽出眾的地方脾氣又臭又不聽話,幹脆殺了算了!”
朱高煦驚呼道:“不可!你殺了她才會後悔的!她的的確確當得起才華蓋世!你不知道,當日”
朱高煦為了讓朱瞻基不殺黎涵,當下巴拉巴拉將當日黎涵的功績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朱瞻基越聽越難過,原來她曾經這般地對他好過,為了他這麽嘔心瀝血地謀劃、拚殺!他們他們也曾兩情相悅過不!她愛他才是真愛吧,不像是跟他,入宮隻是遭人算計
他看著眼前的朱高煦越看越惡心,怎麽會這樣呢?她愛誰不好,偏偏愛的是他的親叔叔!真是冤孽!
他冷笑道:“即是皇叔對她如此深情,可願以命換她一命?!”
朱高煦愣了,半晌方才昂然立起道:“那有何不可!若能以我這苟延殘喘的性命換得她一世平安,我立時便死!”
朱瞻基大怒道:“好一個情深似海!好!好!好!可是朕偏偏不讓你如願!我要將她折磨一生!讓她悔不當初!”
朱高煦氣血上頭,伸手抓住朱瞻基往地上一摔:“你這無信的小兒!你要折磨她我先殺了你!”
朱瞻基萬沒想到朱高煦會敢對他這一國之君動手,坐在地上都愣了,待見道朱高煦真的要拔劍刺他,急忙往下就滾,一邊大叫道:“來人!護駕!”——原來他要問朱高煦青黛的事,自然不能讓人聽到,是以這次是獨身與朱高煦交談,隨從都趕到了殿外候著,這時間自然是滾得狼bèi不堪。
眾護衛聞聲大驚,頓時蜂擁而上,將朱高煦七手八腳地按住,朱瞻基被人扶起之後,梁冠也歪斜了,一隻靴子也蹬掉了,手掌是都蹭破了皮,他對朱高煦的新仇舊恨頓時一下子發作了出來:“逆賊!你竟然還敢弑君!朕朕要殺了你!不!不能讓你這麽便宜地死了”他四處打量了一圈兒,突然眼前一亮:“來人那!將那口銅鍾給朕抬過來!將這個逆賊罩上!給我堆上柴火烤!你不是骨頭硬嗎?我看你還硬不硬!”朱高煦罵聲不了,卻是擋不住眾侍衛七手八腳將他捆住,幾個人費力地抬起那口大銅鍾,將朱高煦罩了進去。
火焰的中心升騰起陣陣黑煙,眾人猶能聽見銅鍾中朱高煦的罵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