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端著碗玉芝膏進來,見嚴清巒又在做針線,不讚同地放下碗道:“小姐,你又不聽話了!三爺在慈寧宮還能短得了衣裳穿?你還這麽緊趕慢趕地縫!你若再熬出病來,那可如何是好!”
顏清巒仍是不抬頭地飛針引線,淡淡道:“慈寧宮的奴仆雖多,可是真心待佑檸的又有幾個?多半是看著太後的眼色做些麵子活兒罷了!太後和馮嬤嬤年紀都大了,哪有那個精力處處照料到?況且如今有哪些眼皮子淺的,見到皇後就快有了皇子,隻怕心思早轉到那邊去了,待佑檸哪裏還能跟當初一樣?隻怕佑檸的衣裳也是外頭光鮮而已!眼見著天氣要冷了,我得趕快些,上完這隻袖子就好了,你馬上給他送去,預備著一冷就給他穿上。”
小彤知道再說她也不會聽,隻好無奈地將玉芝膏遞過去道:“那好吧,您先喝了這玉芝膏再縫衣服總行了吧?這可耽誤不了您的功夫!這膏子涼了可就沒了效用了!”
顏清巒搖搖頭接過來一仰頭一口喝盡,將空碗遞還給小彤道:“這總行了吧?以後不要再熬這個了,這麽貴的東西,吃多了會要折壽的!我如今的份例隻怕也剩不下什麽,拿什麽來吃這個!”
小彤紅了眼眶道:“不過就是每日一隻靈芝,怎麽就吃不起了?您好歹還是皇子生母呢,皇家還能缺了這些東西?!怎麽皇上他見天地往承乾宮流水價送奇珍異寶,咱們吃一隻靈芝還要摳摳縮縮地?哼!我看等以後三爺要是還有誰敢克扣咱們?!”
顏清巒喝道:“休要胡說!這話是亂說的?!要是這話讓皇後聽見了,你還讓佑檸活不活?!”
小彤自知失言,連忙跪下,滿麵羞慚地道:“是奴婢輕浮了,說錯了話,請娘娘責罰。”
顏清巒歎口氣扶起她道:“我怎麽能舍得來罰你?在這深宮裏,隻有咱們兩人和佑檸相依為命了。隻是以後要為佑檸多打算,少說多看,多動動心眼兒,別讓人抓住了把柄去。”
小彤道是,想了想,問顏清巒道:“娘娘,恭妃娘娘那邊?”
顏清巒一邊縫合棉襖的袖子,一邊不在意地道:“你隻管將事情告sù她,她若是有丁點兒剛性,也該知道怎麽做。其他的,咱們就不要管了。你主子我如今還在禁足呢,管那麽多幹什麽?”
小彤笑道:“如今皇後娘娘就快要臨盆了,是該預備起來了。咱們就學承乾宮的榜樣,封了宮門自己樂自己的。其他的什麽破事兒都與咱們無關!”
至於眾目所矚的承乾宮,雖然青黛得了貴妃的金寶金冊,有了管理後宮之權,但她依然是萬事不理,每日裏隻是閉門不出,大有不理世間紅塵,超然物外的感覺。
其實她隻是根本不願意打理這個後宮,因要擇吉冊封,她不屑地將禮部寫在鵝黃簽上呈交她挑選的吉日單子甩在幾上,冷然道:“誰有這份心思,浪費在這些破事上頭!給他打理後宮?天天為著他那些花花草草、心肝寶貝的吃喝拉撒去熬盡心血?!做夢去吧!爺我沒那個功夫!哼!等到報了仇,咱們拍拍屁股就走!誰耐煩圈在這狗籠子一般大的地方過一輩子!連個馬都跑不起來,見不到山望不到海,有什麽值得的地方!”
秋遠秋豐明白自家小爺這是圈急了開始尥蹶子了,誰也不敢惹她,互相使個眼色都悄悄地溜了。等她生完悶氣自然就好了,隻是但願這會兒別有人撞到她的槍口上,那可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了!
其實青黛心知肚明,這會兒皇後也蹦躂不了幾天了,她當然不願意這會兒出來當那個出頭的椽子。
於是在闔宮上下或期待或焦急的盼望下,皇後在十月初三這一天的夜裏,終於發動了!
坤寧宮的燈火通明,一隊隊宮女穿梭不息,在嬤嬤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開啟宮門打著燈籠去慈寧宮給太後報信、去乾清宮請皇上、去承恩侯府接侯夫人進宮。太醫是早早就在坤寧宮輪班伺候著的,這時倒不必再費事再找了。
太後聽到皇後臨產的消息後,隻是哼了一聲,擺了擺手,吩咐報信的人下去,卻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說,更不提去坤寧宮探望了。
皇上倒是匆匆忙裹著一件明黃的大氅從乾清宮趕來了,略問了幾句便道:“如今誰在裏頭照看著呢?”
嬤嬤恭敬回道:“已經打發人去請承恩侯夫人了,因著宮門下鑰,要取對牌開宮門,耽擱了些功夫,這會子可能還沒出宮城呢。”
皇上敏感地聽到“宮門”、“對牌”這兩個詞,頓時臉色不好看起來,不客氣地拒絕道:“宵禁不許開宮門這是老規矩了,誰給你們的權利敢不經許可隨便開宮門的?!將人給追回來!承恩侯夫人明早再宣她入宮!”
嬤嬤急道:“可這是皇後娘娘生產的大事!怎麽能沒有娘家母親在旁看著照料?!”
皇帝毫不客氣地道:“這生孩子與娘家人有什麽關係?難道天底下那娘家人都死光的婦人都不用生孩子了不成?!”
他心中愈發狐疑,這皇後處心積慮地拿到出宮的對牌,是不是想在這時候放胡家的人進宮逼宮造反?又或者說是等著胡夫人進宮好做內應?以及什麽狸貓換太子什麽的話本情節都瞬間出現在了皇帝高度警覺的腦子裏了。
不得不說皇帝這是多疑了,後妃生產娘家人進宮照料這是慣例,皇後倒不是想借機做什麽手腳的,而是不放心宮中的人而已,但是落在了如今的皇帝眼裏,卻是處處都是可疑了。
嬤嬤被皇帝的絕情給氣得雙手直抖,但又不能直接跟皇帝叫板對上,隻能忍著氣問皇帝:“啟稟聖上:那娘娘生產,該由誰來照料著?生死攸關,可不是奴才能拿得了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