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寒櫟和寒柏暗暗潛回孫家,孫夫人黎海珠一見到寒櫟,放聲大哭:“寒櫟!你可回來了!你怎麽才回來啊!你姐姐…你姐姐她…她死得慘啊!”一口氣上不來,兩眼上翻,“咕咚”倒在床上。寒櫟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搶上去抱住母親,手掌輕抵黎海珠後心,一股醇和的內力緩緩傳入,半晌黎海珠方才悠悠醒轉。這時孫張仰得到消息從書房趕過來,寒櫟和寒柏又重新見禮。孫張仰擺擺手:“罷了,你們平安回來就好。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我和你母親都心力交瘁了,以後家裏的事就由你們來拿主意吧。寒櫟,這是你姐姐留給你的信,”孫大人用顫抖的手拿出信,一行渾濁的痛淚留下來,哽咽道:“是她最後匆匆寫給你的,你看看吧。”
“寒櫟:
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可是我沒有時間了。我不能活著了,那樣爹娘的臉都要被我丟盡了。我為了顧琮,第一次反對你的意見,可是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對的。但是我不後悔,我已經愛過,這就足夠啦。
寒櫟,不要怪我好嗎?我若是能再活一世,一定不要賢良淑德,我要向你一樣快意恩仇。
再見了,幫我孝敬好爹娘,我沒臉再見他們了。讓他們忘了我吧,不要再惦記我這個不孝的女兒了。
姊字即日”
寒櫟輕輕撫過棺材,生恐驚擾到沉睡的沾衣。將心底的殺機強強按下。她恨自己,不是自詡看透眾生,不是有遊戲天下的手段嗎,為何卻生生忽略了身邊的親人。這麽淒慘的結果,孫家即使財傾天下又有如何,沾衣終究是死了,從小寵著她、護著她、最愛她的姐姐,就這樣屈辱地死了。孫寒柏癡癡看著棺木上的“顧孫氏”三個字,淚光瑩然,霍然立起,目眥欲裂:“我要殺光這群畜生!”
寒櫟冷冷地一笑:“大哥,冷靜!你孤身一人,能殺幾個?顧家胡家的熱鬧過了,剩下的是咱們的事了。咱們商量商量該怎麽討這筆血債!”孫寒柏轉過身:“從小就你主意最多,你說如何就如何,我聽你的。隻要能給沾衣報仇,把我的命拿去都可以!”他的心裏如沸油澆過一樣悔:“沾衣,如果不是我顧念著兄妹身份不敢去愛你,你還會死嗎?你等等我,把你的仇報完,我就去陪你!”
“那好,就這樣,咱們分頭而行,你……如此如此……”
“不行!沾衣已經去了,怎能把你也陪上!什麽事我來拚命,不需你如此!”
“你拚命就可將胡家、顧家連根拔起,能滅了他們滿門?”寒櫟冷冷地道:“不讓他們一個一個恨不得沒生在這個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怎麽能算是報了這個仇?!顧廣益、顧琮,顧史氏,顧寶嬰,還有胡善祥、胡善徽姐妹,你們都先開心地笑吧,且把你們今生的歡樂都用盡在今朝!今生今世,我會讓你們慢慢地品嚐心碎的滋味!”
這一天,黃寶兒突然急匆匆地一溜煙地跑回家,將正在妝台前梳妝打扮的龔金桃一把拽起來,跳腳道:“不好了!不好了!”
龔金桃被他猛然一拉,正在描著遠山眉的螺子黛猛然往下一拉,登時在臉上畫出了長長的一道炭黑。龔金桃氣得跳腳,“啪”地拍開黃寶兒的手,連聲喊丫頭趕忙打水來洗臉。對黃寶兒喝道:“幹什麽蠍蠍螫螫的!你又沒死了娘!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慌成這樣?!”
黃寶兒急的搓手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姑媽家原來還有個啞巴女兒嗎?從小一直寄在廟裏養的,現在不啞巴了,這會子給接回來了!”
“什麽?!”
龔金桃登時坐直了身子:“我怎麽從沒聽說過還有這個人?”
黃寶兒嗨聲道:“嗨!別說你不知道了,我都忘了有這個人了!這麽多年孫家就沒人提起過她來,我們都以為她早死了呢!聽說是姑父眼見著兩個孩子都沒了,實在沒了指望,突然想起還有這個女兒呢!便使人接了回來,要給她招贅!”
龔金桃氣得一拍桌子:“招贅?!那我們怎麽辦?!他既然要招贅就不會再過繼你了!不行!咱們得想法子將這個攔路精給去了!”
隻是兩人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什麽可靠的法子來。
五月的京城已是有些微微的熱了,太陽照在頭頂曬得燙呼呼的,前門一帶熱鬧極了,鑽火圈的,賣大力丸的,還有飛刀紮活人的,那小刀子飛得“嗖嗖”的,讓周圍圍著看的人忍不住捂著眼睛又要從指頭縫裏偷看。寒櫟和寒柏終於可以隨意地走在大街上,不懼再有人來追殺了,兩人一邊四處溜達,一邊不時地交談。突然,寒柏看到路邊的茶座裏,一個穿著青衫的人,寒柏來不及說話,徑直直直地撲過去,以他的身手,竟然沒顧上腳下的座椅,絆得直直地摔了過去,一個大馬趴趴在了那人的腳下。
那人也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見趴在身前的這個人伸出一隻手來,緊緊地抓住他的長衫衣角,嗚咽地喊了一聲“哥!”
那人聽到這聲呼喊,頓時渾身一顫,伸手將腳下的人一把拽起來,兩人來了個臉對臉,眼前的輪廓依稀還能看出小時候的模樣,他顫聲問道:“是玉霆嗎?“
寒柏聽到這聲呼喚,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那人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寒櫟見周圍人已經都圍過來看這兄弟相認,便給了老板一錠銀子,要了間雅座,拍拍相擁而泣的二人,將他們帶到了雅座裏,讓他們暢敘離情。
等二人都坐下後,孫寒柏迫不及待地問:“哥,你怎麽來了京城?我那年將青州都翻遍了,都沒找著你。”
他哥歎息道:“我的事說來話長了,倒是我後來托人回去找你和爹娘,都說整個村子的人都我才死了心。玉霆,爹娘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