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線隻能照到馬前不到三尺的地方,這一路山陡坡險,好幾次馬蹄打滑都險些連人帶馬跌落山崖。好在來的都是軍中的好手,騎術高明,才險而又險地追了上來。
好在就這一條山路,不懼那人能插翅飛了出去,徐師爺憋著一口氣,這會兒看你還能往哪兒跑!這一路這個狡猾的小子幾次故布疑陣,讓他的隨從大張旗鼓地走水路、自己卻單人獨馬日夜兼程地往京城趕!還虧得他聰明,曉得就盯住那人的那匹馬,這不唯獨就是他追上了不是?讓海藥那些人在運河上撲空去吧!哈哈,這個大功勞馬上就是自己的了!徐師爺美滋滋地帶著人往前追,突然馬蹄一滑,似是踩到了石頭上,趔趄了一下,險些將徐師爺給拋下馬去。徐師爺忙勒住馬,定睛往地上看去,一看不要緊,幾乎要氣得昏過去。隻見那條不過一人寬的小路上竟然密密麻麻地撒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眼見著滿地的或尖銳或滑溜的石塊,徐師爺不禁大罵:“這個狡猾的東西!竟然這麽坑人!”他還以為是詹繼祖阻攔追兵幹的呢。
不得已,眾人隻好下馬,前麵幾人負責清道,將石頭都掃到一邊去,好容馬兒們奔跑。隻是這樣畢竟速度要慢下來了,依烏雲蓋雪的腳程,隻怕他們就是一路追到京師,也追不上那人了!
徐師爺滿心焦躁,不住地催人快著些,一邊牽著馬慢慢往前走。正在這時,隻聽到一陣風聲,就見到路兩旁的大樹呼嘯著倒了下來,嚇得徐師爺等人心膽俱裂,一個個抱頭鼠竄。
這自然是寒櫟的傑作,她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隻不過這一次她可沒那麽仁慈了。就見樹木紛紛倒落的時間,路邊一叢幹草燃起了一線火星,隨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開來。
寒櫟不顧傷勢拚了命地施展出輕功逃出火區,待奔到山腳下,已是精疲力盡。她背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地喘著氣,隻覺得傷勢又重了幾分。但是看著半山腰那熊熊的大火,真心覺得暢快。這次滅不了海藥本人,先殺他一條狗也不錯。
洪熙元年五月,庚辰,上不豫,遣中官馳驛召皇太子。
辛巳,大漸。遺詔傳位於皇太子。是日,帝崩於欽安殿。
漢王府內,朱高煦暴跳如雷,指著跟隨徐師爺此次僥幸逃出火場的一名隨從大罵道:“你們這幫蠢材!就這麽一條路還被人給跑了!他一個人竟然能把你們都烤成了灰!爺的大事都被你們給耽誤了!”
他氣得一腳將那個渾身燒的黑炭般的隨從踢翻在地,讓人將他拖出去了。回身對海藥道:“這如何是好?咱們辛辛苦苦地布局,到讓朱瞻基那小子撿了個便宜!如今他已經回了京,即位也是順理成章了,咱們該怎麽辦?”
海牙咬牙道:“隻怪那人運氣太好!如今咱們隻有趁他立足未穩的時候造反!理由都是現成的,隻說是朱瞻基弑父!反正他們父子不和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說是朱瞻基弑父絕對有人相信!咱們打著為大行皇帝報仇的旗號造反!”
朱高煦點頭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們速速去聯絡,盡kuài布置!爭取早日動手!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六月,辛醜,皇太子自南京奔喪至良鄉,受遺詔。入宮,始發喪。
庚戌,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為宣德元年。
七月,己巳,上大行皇帝尊諡號曰昭皇帝,廟號仁宗。
乙亥,尊皇後曰皇太後,立妃胡氏為皇後。
九月,葬章皇帝於獻陵。以貴妃郭氏、順妃譚氏、淑妃王氏、麗妃王氏、充妃黃氏殉。諡號恭肅貴妃、恭僖順妃、貞惠淑妃、惠安麗妃、恭敬充妃。附葬獻陵。
禮部曾奏曰:郭貴妃有子,照例不當殉。奏章批還曰:貴妃銜上恩,自裁以從天上耶!群臣始無聲。
以章皇帝即位時短,未及營造山陵,故發民夫三十萬,倉促營造,尊章皇帝遺詔:“朕既臨禦日淺,恩澤未浹於民,不忍重勞,山陵製度務從儉約。”於是,上親定陵園規製,從儉建陵,三月即成。
至於京城遷回南京之事,自然是擱淺了,今皇不再提起,自然再沒哪個不開眼的再不識趣提起這回事兒,滿朝君臣就如同完全忘jì了章皇帝這短短幾個月裏的事,俱都默契地回到永樂皇帝的老規矩上來。
短短的一年之內,經曆了兩場國喪,讓普天下的臣民們都覺得十分疲憊並有些人心惶惶。
對這種驚惶不安體現最深的,自然是身處全國政zhì中心的北京人了。雖然都已經除了喪,但是在街上行走的人卻依然都是步履匆匆,一幅謹小慎微的模樣。
但是九月底的一道恩詔,一下子激活了死氣沉沉的氣氛。本來仁宗即位後,即打算加開恩科,可惜還沒等到著手這件事,便驟然去世了。於是今上即位後,一為安撫人心,二是完成先皇遺願,特下旨於明年即宣德元年二月加開恩科。
恩詔一出,舉國士子皆歡欣鼓舞,偏遠之地的便即刻準備動身赴考了。
京中孫府,孫張仰下了朝即急匆匆趕回家,連忙召來來旺:“你速去給大少爺傳信,令他即刻趕回來備考。這個機會可不能再錯過了。”
前年因寒櫟失蹤,寒柏一直在四處奔波,到處尋找寒櫟的消息,已至於連會試都沒有參加,年前雖然受到了一次寒櫟的傳訊,證明她還活著,但據說她卻是在被人追殺,讓孫家人的心依然是高高懸起。況且這又過去年把了,寒櫟的消息又有如石沉大海一般,讓孫張仰和黎海珠的頭發都白了一半。孫寒柏也是又重新踏上尋找的路途,大有找不著寒櫟誓不回家之勢。
黎海珠聽到了加開恩科的消息,也為寒柏歡喜,趕著讓絳紗她們給寒柏裁衣裳,好等寒柏回來穿。又想起一事,對孫張仰道:“去年因是國喪,顧家說不好提娶親的事。如今都除了服了,你去問問顧家,早些把親事辦了吧。這再拖下去,沾衣都快二十了,都成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