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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回到家就病倒了。更加幹脆利落的是他的愛妾蕊娘,看看老頭兒身子不行了,怕將來輪到王氏管家,哪裏能有她的好兒?便故技重施,將黎家的金銀細軟一包兒卷了,乘夜跑了。
黎璋在“官”字後頭,最重視的就是個“錢”字了,這下官既沒了,錢也沒了,當下氣急攻心,一下子中風了。這下真是看出這世上是真有現世報這一說的,當日他舍不得給老妻看病,這時候他病了,他的兒子媳婦也沒了錢給他看病。其實王氏手裏是有兩個錢的,但是她怎舍得給老頭子花費了?恨他還來不及呢!
又想到孫家打秋風,不料孫家合家都已經去金陵了。沒了指望,她回到家不僅不給黎璋請醫吃藥,還終日罵罵咧咧摔盆打碗地撒氣。那黎璋也沒熬過多久,據說臨終的時候終於想起了老妻,喚著“阿嬌、阿嬌”去了。當然這話可不能讓海老夫人知道了。
那黎家辦完了黎璋的喪事也算是油盡燈枯了,王氏連頭麵都當了。一家人過得十分拮據。就打算賣了房子搬到鄉下去住。卻有一日有個人帶來封信,讓黎家人大喜若狂。
原來當日黎璋賣了的那個妾劉氏,就是黎儒傳的生母,輾轉了幾手之後,被賣到了一個太監手裏。隻因這劉氏娘家原是開跌打藥館的,這劉氏自小學得好一手捏黃板筋的功夫。投了這太監的好。竟然明媒正娶的娶了她做了夫人。也是十分恩愛。
這一日這太監想起自己無後心裏不快,那劉氏終究記掛著兒子,兩人一拍即合,就有了劉氏寫信給黎儒傳之事。那黎儒傳此時也不迂腐了,歡歡喜喜地和王氏收拾收拾投奔親娘,給太監當孝子去了。
海六太爺對於黎璋的死法顯然是很滿意,他心懷大暢地喝了一杯西域來的葡萄美酒,一邊對寒櫟說:“看他死得甚是難過,倒出了我的一口氣,否則哪裏容得他這麽容易就死了?”
黎家人就這麽消失了,寒櫟也覺得甚是輕鬆,不管那黎璋老兒再無恥,畢竟他是黎海珠的親爹,他活著黎海珠迫於孝道就不得不管他的死活,這下子他死了孫家也終於幹淨了。
寒櫟終於開始了他期待已久的米蟲生活。二黑子的心算速度超人,寒櫟就把他丟給了孫家的老賬房,早上習武上午習字下午算賬,二黑子從小過夠了朝不保夕的日子,這下能學習識字,還能學本事,當真是努力到了十分。
小和尚除了練武,其餘的時間就貼上了福嬸,誰讓福嬸是整個孫府做飯最好吃的呢?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小和尚本就肉呼呼的臉就又圓了一圈兒。
隻是又等了一個多月,才從國公府傳來海磐的消息,隻有模糊的兩句話,言道海磐現在占城,短期內尚且回不來。
寒櫟又使人回去要來了海磐的親筆信,果真就是這兩句話,多半個字都沒的。寒櫟拿著那張顯見是匆匆寫就的信紙,不,應該是紙條才對,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起身來到海六太爺的屋裏,對海六太爺道:“六舅公,我要一份安南、占城的輿圖,你可有法子弄來?”
這輿圖向來是國家機密,一般人是見不到也是不能見的。
海六太爺可沒當回事兒,這種犯禁的東西,他家可是不缺。
海家如今對寒櫟,可真是掏心窩子的好。海六太爺親自坐鎮揚州守著這個寶貝疙瘩不說,但凡是寒櫟要的,都是流水般地送過來。這次不僅送了輿圖,還連同輿圖送了個精通安南地理的師爺來。
輿圖攤在一張長幾上,寒櫟肅顏端坐,聽那個蔣師爺將如今的安南局勢一一道來:
“要說如今的占城局勢,少不得要將占城與安南的舊怨交代一番,占城與安南、真臘交界,自古以來三國就經常你侵我奪,爭鬥不休。最近的一次是洪武十二庚辰年(陳昌符四年),占城國王製蓬峨引誘新平、順化的盜賊襲擊安南的乂安和演州,占城繼其後攻打清化等地。當時安南的中宣國上候胡季犛領軍出戰,擊敗了製蓬峨。之後兩軍多次交戰,互有勝負,直到洪武二十二年,製蓬峨戰死,占城不戰自敗。被胡季犛率軍占領了都城。
說到安南,就不得不說說胡季犛。這個胡季犛祖上本是浙江人,早在漢朝就來到了安南的演州,後來成為安南的貴族,胡季犛的兩個姑姑、妹妹和女兒都成了陳朝的皇後。當然,胡季犛權傾朝野靠的不僅僅隻是家族中的女人,這個人十分有才幹,能文能武,才華出眾,陳朝幾任皇帝都對他十分倚重,委以重任。以至於後來他的權勢失控,最終走上了篡位的道路。
他倒沒當多久的皇帝,就因為陳朝遺臣一致反對,不得已傳位給了他的兒子胡漢蒼,因為胡漢蒼是陳朝公主所生,有一半的陳朝皇室血統,朝臣們反對得不是太厲害。而自己當了太上皇,仍暗中控zhì朝政。永樂元年,胡漢蒼上表朝廷,以陳朝皇室滅絕,自己以陳朝外甥之故為朝臣所推即位,求我天朝皇帝冊封。又蒙蔽了來安南調查的大明使臣,故使臣回朝後,我皇帝即冊封胡漢蒼為安南王。詔書中並告誡胡漢蒼:"作善降祥,厥顯有道,事大恤下,往馨乃誠。"
胡氏父子熊心豹膽,竟敢欺瞞我天朝皇帝!此事終因一陳朝餘臣名陳季平者不懼胡氏父子淫威,曆盡千辛萬苦,逃入我朝境內,向皇上揭露了胡氏父子的逆行。永樂四年,我朝皇帝命都督黃中護送陳季平返回安南繼任國王。行至支棱關時,胡漢蒼竟然率軍埋伏於此,襲擊了我軍,劫走了陳季平並將其淩遲。
我朝皇上大怒,當即命成國公朱能為征夷將軍,西平侯沐晟為左副將、新成侯張輔為右副將,豐城侯李彬為左參將、雲陽伯陳旭為右參將,領兵八十萬征討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