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聽著院內沾衣的哭聲已經不像人聲了,急怒攻心,當下毫不客氣地一腳將那個媳婦子踹到在地上。
那兩個媳婦子沒想到青黛才兩歲多的孩子,能有那麽大的力氣。等反應過來,青黛已經進了門。
隻見院中正是熱鬧。
一隻被放了血的大花公雞還在撲騰,沾衣的奶媽趙嬤嬤坐在院中一張太師椅中,將沾衣緊緊地按在懷裏。麵前的一隻木盆中的半盆雞血還騰騰的冒著熱氣。兩個老婆子坐在下邊的兩隻小木凳上,一手一隻握住沾衣的兩隻腳,兩人的身邊各擺著一隻簸籮,裏頭整整齊齊的放著一摞兩指寬、三尺長,漿得硬刷刷的白綾條子。
兩人手下飛快,沾衣的腳已經給掰折了,正用綾條子層層的裹上去,一邊裹一邊飛快地拿針縫得結結實實。
沾衣何曾吃過這般苦,哭的都已經嘶不出聲音來,小臉雪白,汗濕的頭發一縷縷粘在臉上。看上去隻剩下抽抽的勁兒了。
青黛急怒攻心,正待撲上去撕扯那兩個老婆子。一口氣沒上來,
白眼一翻,暈了。
青黛是被一陣啜泣聲吵醒的。
就聽得孫張仰的聲音:“沾衣才多大,你這麽著急給她裹腳做什麽?”
黎氏哭著說:“沾衣已經六歲了,再等就難纏出不到三寸的腳了。顧家是官宦人家,沾衣若是不是樣樣拔尖的,嫁過去後怎能在顧家立足?”
孫張仰頹然歎息一聲:“那你也要看好青黛嘛,怎能讓她驚嚇成這樣?”
成親這麽多年來,孫張仰別說打罵,就是重話也沒有對黎海珠說過。黎海珠此時卻顧不上委屈,隻管“嗚嗚”地哭:“老爺,你看黛兒怎麽還不醒過來?她本來就不會說話,再驚嚇出個好歹,我可怎麽活啊!”
孫張仰煩躁的踱步:“沾衣怎麽樣了?”
黎氏道:“她哭累了,又給她喂了安神止痛的藥,現下已經睡了。”
又發愁的說:“沾衣性子柔弱,裹腳還鬧成這樣。青黛這孩子性子從來暴烈,到時候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呢。”
孫張仰怒道:“她不願意就不裹!難不成不是小腳就不活了不成?”
黎海珠幽幽地歎口氣:“你以為我舍得女兒受這個苦?看到孩子這樣,我的心都快碎了,可誰讓她們是女孩子呢?若有一雙大腳,你讓她們長大怎麽嫁人?她們怨就怨生成女子吧。”
青黛因為被裹腳這件事嚇得拔涼拔涼的心,聽得這段話忽然反應過來,當下翻身坐了起來:“爹、娘!我不做女孩子!我要當男孩!”
瞬間,滿屋的人都石化了。
首先反應過來的黎海珠,她撲上來一把摟住青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兒啊,你可醒了!嚇死娘了!啊,你,你,你會說話了?”
這下輪到黎氏兩眼一翻,暈了。
過了兩天,孫府的門前停了一串的馬車,孫張仰帶著青黛上了最前頭的大車,黎氏哭得不可自抑地將他們送出門。
滿揚州都知道了:孫府的啞巴二小姐又被嚇掉了魂,孫家請來了大明寺的薄塵大師來做法事。大師算出二小姐命犯孤星,必得離家在深山古刹潛心修行,方能保住小命。孫老爺這就是送二小姐修行去了。
這一天又是臘月二十了,孫府的門前早早的貼上了桃符和門神,上上下下粉刷一新,一大早,門前的小廝就不住的從城門口來回穿梭報信:老爺傳信回來,今天就要到家了。
自打去年四月裏孫張仰送青黛去了杭州的**山霞飛庵修行後,又動了遊興。就寫信回來,一是要巡視一下各地的產業,二是到天下名山大川遊玩一番,散散心。
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快兩年。把黎氏在家等的望眼欲穿。
十月裏,孫張仰從福建寫信回來,說是要在臘月裏趕回來過年。並讓黎氏準備些小男孩的用具。說是在蘇州的時候遇見了以前相好過的一個姑娘,那女子生下一個男孩,因貧病交加,與孫張仰重逢後沒多久就病逝了。如今孫張仰就將那孩子帶了回來。
孫張仰的車到了大門口,管家們忙讓小廝將門檻卸下,進了大門,停在了雕花青磚照壁後頭的空地上。就見黎海珠帶著沾衣,扶著丫頭,早早的等在了二門口。
隻見孫張仰穿了件淡青色福字出鋒貂皮袍子,頭戴一頂玄色皮帽,正從車裏抱出一個男孩來。
那小男孩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生的瘦瘦小小,黑黑的皮膚,滿麵的風塵之色。隻是一雙眼睛烏溜溜的晶光閃爍。見了人也不怵,隻是裂了嘴笑。
黎氏一見到這父子倆,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下人們見了都道是太太見了這個孩子,想起了獨在庵裏的二小姐了。
孫張仰抱起那孩子,對他說:“寒櫟,這就是你娘,還有你的沾衣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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