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安聽著心裏不快,但沒有立即衝出去,她想聽聽接下來那邊的人還會說什麽。
那邊沉默了片刻,陳英的聲音幽幽地響起:“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擔心這個陸決來了,你第一主管的位置要讓人?或者職權被削弱?”
“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衛四為什麽會去大樓營地。”陳英壓低了聲音,“你把濕地緊緊抓在手裏,他們是不想和你起衝突讓安安難做,這才退讓,現在安安自己回來了,你難道還要……”
“我也是為了大家好,那些人不知根底,濕地這麽重要,是左小姐的根,怎麽能交給他們?”
“那現在呢?她都自己回來了!”
“一樣的道理,你沒看到,左小姐和那陸決都分開住,顯然不是正常的夫妻關係,或者左小姐有什麽把柄捏在對方手裏,這種情況下我更要為左小姐守好濕地。”越書回沉著堅定地說,“左小姐不好說的話,不好做的事,我來幫她做,這不正是我存在的價值?”
簡直不能再忠心了。
左安安卻氣笑了,好一個“存在的價值”!
還一個忠心不已的越書回!
什麽叫做“那些人不知根底”,明明是她親自發了話讓衛四他們回來的,還是鄭重地強調過把重要的事務和位置交給他們,越書回如果有疑問為什麽不當麵來問她?當麵答應得好好的,背過身卻搞這麽多小動作?這就是他的忠心他的輔佐?
這話裏滿滿地為她著想的無私奉獻啊。可她怎麽越聽越覺得陳英說得沒錯,他就是害怕自己職權被分薄了?
最最惱人的是,她和陸決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他來多嘴來猜測。來自以為是地安排什麽了?
一旦涉及到陸決,就算你有千萬個理由,左安安都會無條件站在陸決那邊,更何況越書回說得這一件件都讓人很懷疑,很不高興!
左安安當即想要出去喝斥,但她又停住了腳步,低頭想了片刻。冷冷地朝那邊望了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幾分鍾後。
山坡上一棟裝潢簡約樸實,空間開闊的小別墅二樓。陸決和邢程正在翻著這幾天從首都收集回來的情報。
氣溫逐漸回暖了,首都也從大體的蟄伏狀態蘇醒過來,而對於陸家而言,也差不多從之前的尷尬、難堪、四麵楚歌和群中的不信任中慢慢緩過來了。
“要搞轉基因作物了。保密工作倒是好。對外隻說是普通的作物,但按照他們的研究來看,這批作物種下去,收獲將是普通作物的兩三倍。”邢程甩了甩手裏的紙張。
陸決冷笑說:“如果被他們成功,首都基地未來一年的糧食市場上,陸家都有足夠的話語權了。”
邢程說:“不過麻煩的是陸家把種子都藏起來了,畢竟是這麽個大工程,我們想要破壞不容易啊。”
“不容易也要破壞。我們……”陸決說到一半忽然他耳朵輕輕動了下,朝窗口看去。眉頭微微挑了一下,意義莫名地勾起了嘴角。
“怎麽了?”
邢程要回頭,卻已經被陸決扯了起來,拎到房門外去:“這件事明天再說,你現在快走。”
“怎麽了這是?這件事可事關重大,我告訴你……”
“快走,十秒鍾內不消失在這棟別墅裏,你看著辦吧。”陸決說著,砰的一下幹脆利落地關了門。
邢程在門外直瞪眼。
這又是發什麽瘋?
陸家這個轉基因作物的事多麽火燒眉毛啊,人家趕著種,他們也趕著搞破壞,就是在這麽幾天了,結果他給個這個態度。
這世上有比摧毀陸家更重要的事嗎?
額……好像還真有。
左安安!
難道……是左安安來找他了?難道他這可憐的兄弟今晚終於可以打破獨守空閨的詛咒了?
而屋子裏,打發了邢程的陸決回到床邊,想了想,原本是腰杆筆挺地坐在床邊的,他立即換了姿勢改成靠在床頭,手裏的紙張也顯得淩亂,還抽出幾張隨意灑在床上。
他低下臉,額頭前的發垂落了幾絲,眼瞼半耷拉著,燈光從一側照過去,他的眼神立即被染得迷離,剛強冷漠的一個成熟男人立即就多了三分憂鬱,三分寂寞,三分無奈,外加一分的與年齡不相稱的懵懂,加上他長得太好看,於是單單這一個側影就能夠讓人心碎。
所以從窗台下探出頭的左安安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房間大得空洞,床上的男人孤身斜坐著,燈光是那麽清冷,在他身周縈繞著一圈圈濃稠到散不去的暗淡光影,那濃濃的蕭索意味幾乎能滿溢出來。
她的心就好像被揪緊。
是她太任性太自私了,她隻顧著自己逃避,卻從來忘記或者說刻意回避陸決的感受,這樣對他是多麽不公平啊。
明明答應了和他在一起,明明名義上都已經結婚了的!
她咬了咬唇,敲了敲玻璃窗。
陸決抬起頭來,那一刻漂亮的眼睛裏仿佛迸射出極為璀璨的光芒。
那是驚喜的光芒。
左安安忽然有一種做了天大的好事的感覺,心想自己是來對了。
陸決忙走過去打開窗:“怎麽了,還沒睡找我有事?”
左安安攀住窗台輕輕一躍。
整個人就掛在了陸決脖子上。
勢道猛得陸決都後退了兩步。
他想把她拉下來:“發生什麽了?這是不高興了?你的地盤上還有人敢給你臉色看?”
左安安抱著他不撒手,他隻好放棄。雙手順勢搭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左安安身體僵了一下,但是沒有別的動作。
她悶悶地說:“對不起。”
陸決輕輕拍了拍她:“沒關係,我們的相識本來就與常人不同。你一時不能接受我也是正常的。”他停頓了一下,輕輕歎了一口氣,“不過雖然不能把我當作丈夫來看待,把我當成唯一的親人,這樣也足夠了,安安,我們慢慢來。”
“如果一輩子也不行呢?”左安安抬頭問他。
陸決眼神深處仿佛有微波蕩開。他的神情也變得格外的柔和,語氣輕柔說道:“一輩子也不行,那我也認了。至少我也有你陪著過了一輩子……就像你說的,我們跳過愛情,直接走到親情這一步,或許還省了很多的矛盾呢。”
調笑一般的語氣。左安安卻更內疚了。她知道陸決渴望著自己的家庭。
他從小被自己的家族舍棄,長大被家族背叛,心裏異常渴望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妻子,兒女,缺一不可,不然一個家就是不完整的,人生總是少了那麽點什麽。如果隻是像親人,像生死兄弟那樣的相伴。邢程一個就已經夠了。
她看著陸決輕輕開合的雙唇,忽然湊上去,在他嘴角輕輕印了一下。
陸決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詫異地看著她。
左安安抿了抿嘴,回味著:“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沒有那種惡心的惡臭,沒有嗆人的煙味,沒有令人反胃的粘稠口水,也沒有任何猥瑣嫌憎的一切。
他身上隻有清新和陽剛的氣味,好像太陽一樣的溫暖,隱隱又帶著一絲成熟強大男人特有的掠奪氣息。
卻一點也不會讓人反感。
看著她仿佛品嚐著一款新口味的冰激淩一樣的神情,陸決的眼眸深了深,低聲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左安安笑了起來:“知道啊,我在適應我們的新關係啊。”
陸決盯著她瞧,忽然一個用力把她放到在床上,手臂撐在她上方:“那我是不是也應該做一點事情,讓你適應得更好。”
這個姿勢太危險了。
左安安笑著撐住他的胸膛:“這個太快了,語速則不達,陸先生,凡事不可太過冒進來著。”
陸決低下頭去,輕輕搭在她香軟的頸窩,低低地說:“安安,我不會勉強你,你也不用勉強自己,這樣,真的已經很好了。”
左安安輕輕環住他的腰,嗯了一聲。
兩人這樣抱了一會,左安安忽然推開他,又拉他起來:“起來,沉死了,這裏冷冷清清的怎麽住人,去我那裏。”
“你確定,那麽小的床?”
左安安猶豫了一下,咬牙說:“你睡地鋪。”
她光明正大地拉著陸決走出了小別墅,又大搖大擺地拉著他跑到自己那裏去,砰的一下重重關上門。
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再出來。
這一幕驚了好多人的眼。
暗地裏傳得滿天飛的這對夫婦不和的謠言不攻自破,幾乎沒有人敢再傳什麽,他們都是要命的,而且能住在山上的也不是什麽庸俗八卦的人,隻是頂頭上司是女的,現在嫁了個聽說很厲害的男人,嫁雞隨雞,誰知道這男人以後會不會成為他們又一個頂頭上司?所以及時的關注是很必要的。
等第二天起來,會議上看著陸決的古怪眼神也少了很多,對他多出了一份尊敬來。
左安安回過頭就很豪邁地跟陸決說:“咱們結了婚的,你就是我的人,怎麽能讓你在婆家受委屈呢,這裏我罩著你!”
不論是婆家也好,娘家也好,反正商議種植的事情因為陸決“地位”的提高,進展得比想象中順利,東一二區順利通過了最佳的方案,接著就是西一區西二區了。
於秀沒有什麽意見,但到了林晟這裏……
“大量種植作物?”林晟笑了笑,“現在W市雖然有著七百萬人口之多,但一個冬天過去,人們元氣大傷,在外有大量的喪屍群等著去清剿,在內,城市建設隻進行了十分之一不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生產出自己城市內部消耗的作物就很勉強了。”
“現在可是幾乎等於沒有機械生產力的古代,種田就靠一雙手,一把鋤頭,這恐怕不現實吧?”
他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陸決。
多少次了,這個人一次又一次都是死裏逃生絕處逢生,老天爺都好像站在他那一邊,聽說這一次又縮小了,結果沒多久又恢複了,實在是叫人無力。
好在,他已經知道他的弱點了。
致命弱點。
陸決對他陰陽怪氣的打量不放在心上。
兩個人本來就不可能做朋友,如果不是看在左安安的份上,他早就把這個人拿下了。
但左安安當初難的時候,是這個人在幫襯。
陸決壓下心頭的不愉快,道:“沒有那麽眼中。古代是什麽工具?連鐵具都打不好,現在卻有著最優質的金屬,用來種田,省力是肯定的。”
“我這邊也有輔助耕地種植的機器,雖然還是人工的,但效率會大大加快。”
“至於人就更不是問題了。上陣殺敵的,背後建設的,總不會占據了全體人員吧,總有人沒有活幹,而且春耕忙也隻忙一時。”
林晟看著他笑了:“是你要這批糧食吧?到時候種出來了,是直接給你,還是按市價收購?左安安雖然現在是你的妻子,但她同時也是W市的人,太偏心的話可不好。”
“你手裏的田地出產,當然是收購,至於是不是按照市價,什麽時候的市價,以後可以慢慢商量,總之不會讓百姓們失望的。”
是不會扔老百姓失望,而不是不會讓林晟失望。
林晟說:“既然是為了老百姓著想,那不如這樣,聽說陸先生本事了得,你替我們殺喪屍,隻要前線壓力減輕,自然有足夠的人替你種地。”
陸決也不蠢:“不是為我,而是為他們自己,他們會因此獲利。”
林晟一攤手:“那建築用地變成農業用地也是為了他們好,那麽多人,太多人連像樣的住處都沒有。這樣吧,明天你殺多少喪屍,我就在西一區裏劃出多少平米的地皮供你用於種植。”
左安安到這裏聽不下去了,憑什麽還要幫著殺喪屍?她自己是W市出來的,也樂意陸決幫W市去多殺些喪屍,但自願地殺和被迫去殺,是完全兩回事。
“W市這麽大,少一個西一區也沒什麽大不了,既然林晟你這麽不情願,那我們也不勉強了。陸決,我們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