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住處,左安安差不多就平靜下來了,她心中有些自嘲,還是這麽情緒化。
其實她自己都說不出來林晟的話哪裏觸到她的雷點了,隻是當時一聽就不高興,她不是很願意、也不大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不高興了雖然不一定會擺在臉上,但絕對做不出高興的假象。
很多時候她都可以冷靜沉穩,哪怕是很危險緊急的時刻,可是讓她失態的卻往往是自己的心情,左安安心想難怪心境對自己的影響這麽大,她這樣浮躁的人,大概真的很難說什麽時候修煉著修煉著就會走火入魔。
她抿抿唇,情緒有些低落。
屋前空地上堆了不少的樹幹,她的兩捆樹枝已經擺在大棚底下了,陳英姐弟的那些也都拿回來了,不過他們兩人都不在,隻有慧慧在小心地整理枯枝堆,她的小毛驢窩在一旁懶洋洋地睡覺。
見左安安回來,慧慧忙打招呼,小毛驢也趕緊爬起來,顛顛地湊過來用大腦袋蹭她。
左安安這會兒其實不是很願意說話,如果眼前是個成年人,就算是陳英,她也會一聲不吭掉頭直接回屋,可是對於小孩子還有動物她向來是有些不同的。
她摸了摸小毛驢的脖子,然後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慧慧,就開口問她:“你媽媽和舅舅又出去了?”
“恩,他們說還要再去揀點柴禾,不然以後人多起來,搶都搶不到了。”慧慧細聲細氣地說著。
“也是。”左安安過去將自己的兩捆拿來挨著屋門旁邊放下。然後和慧慧一起整理枯枝堆,這些陳英姐弟是用編織袋去撿的,粗粗細細的都有。全扔一起,還要先分類,好的和好的一起,差的和差的一起,等天氣一放晴就拿出去曬。
“屋裏沒動靜吧?”她問。
慧慧知道這個年紀很輕她卻要叫阿姨的人屋裏還有一個小弟弟,生了很重的病,她搖搖頭:“我沒聽到聲音。”
還沒醒啊。
左安安站起來拍拍手。拿出鑰匙打開門,果然小男孩還呼呼睡得正香,連姿勢都和左安安出去時一模一樣。睡姿極其規矩,隻是那氣色越發健康好看起來,顯得五官越發精致,粉雕玉琢一般。小眉毛又濃又俊。長長的睫毛又密又翹,讓人幾乎想趴下去數一數,薄薄的嘴唇形狀極好看,透出淡淡的粉色,左安安戳一戳,彈嫩彈嫩的,要不是療傷的時候看過他身體某處,左安安都要以為這是個小公主了。
“小睡美人起床啦。太陽曬到屁屁啦。”
左安安沒忍住,還是去擰了擰他的臉蛋。手感太好了,她下意識說了這麽一句,然後都被自己笑到了。
她也真是無聊啊。
然而就像喚醒睡美人的咒語一般,床上的小人睜開了眼睛。
“!”
左安安閃電縮了手。
一般久睡醒來的人不該先睫毛顫一顫,然後眼皮慢慢地掀開嗎,這小家夥卻忽地睜開了眼,速度不快,卻極其幹脆,眼神清亮澄澈得好像草原上空終年明淨的藍天。
“……”左安安愣了愣,才說道,“你剛睡醒還是早就醒了?”
他沒說話,烏亮亮的杏仁一般的眼睛盯著左安安,直到左安安被看得幾乎有些發毛了,他才慢悠悠地眨動一下眼皮,然後就要坐起來。
“你小心點。”
左安安托起他,把他的枕頭豎起來讓他靠。
“你感覺怎麽樣,傷都好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躲開左安安的手,身體往後輕輕靠了靠,薄毯向上拉了拉,一張小俊臉嚴肅地繃起來,嘴唇緊緊抿住,小眉頭也皺了起來:“衣服……”
左安安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薄毯下的身子光溜溜的,之前他身上傷口太多,不好穿衣服,而且紗布纏紗布的,跟穿衣服效果也差不多了。之後傷口慢慢好了,他卻一直不醒,白天黑夜都裹著薄毯,穿不穿不是沒差嗎?左安安就沒給他穿。
“呃……”她摸摸鼻子,把行李箱放倒,從裏麵翻出一身無袖的運動童裝:“我本來沒有準備給你的衣服,這一套還是撿到你的那天,那個公寓裏搜刮來的,是幹淨的,不過大概有點不合身。”
她還拿出一盒沒拆開過的兒童小內.褲,本來要打開,可是見他那烏黑的杏核一樣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自己,不知怎麽就感覺有些尷尬起來:“要不你自己穿?”
他點了點頭。
“呃,你也餓了吧,我去給你做吃的,你要吃什麽?”
他皺著眉盯著那身童裝,聞言頭也沒抬:“隨便。”
這小東西!
要是換一個人這麽跟左安安說話,她早翻臉了,不過看看他還纏著紗布的頭,她還是妥協地走向灶頭:“隨便的話我就給你煮麵了,你要吃多少?”
後麵沒聲音了,左安安聳聳肩,就當小孩子內向害羞吧,看在他昨天幫她的份上,她不予計較
鍋裏加水,沸騰之後下麵,麵快開了再撒一把小白菜,鮮美的味道頓時就隨著熱氣一起騰上來,深嗅一口,感覺身上每個毛孔都情不自禁地舒展開。
重傷初愈,需要吃清淡的,左安安也沒像給自己做一樣又加榨菜又加鹵蛋的,隻撒了點鹽巴,就關火盛麵。
“能下床嗎,不然就在床上吃吧。”
左安安一回頭,就看到小男孩在簾子旁,挽起最後一道褲腳,直起身來,頭頂還沒有她腰部高,一雙赤腳站在塑料地毯上。
他穿的不是那套童裝。
迎著左安安的疑惑,他淡淡道:“箱子裏翻的。”
一麵有些帶拐地走到桌邊,淡淡掃了幾眼,仿佛在看哪張椅子順眼一點,然後選中了朝向門口的那張,爬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好。
見左安安站著沒動,他微微偏頭,杏核般的眼裏流露出一絲不解:“麵。”
左安安這才忙去端麵,和筷子一起放在他麵前:“怎麽不穿童裝?”
“是別人的。”
“……”她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衣服是一件背心,套在他身上空空的,褲子是一條七分褲,因為太長被他規規整整地挽起一部分,兩邊一模一樣高,完全是一絲不苟。背心褲子都還掛著牌子,嶄新嶄新的,她想了想才想起自己買衣服時順手拿了幾件這樣的。
她不喜歡這種類型,她喜歡的是長袖長褲,全身遮得隻剩脖子、臉還有手掌,不過大夏天晚上總不能穿那麽嚴實,所有才帶了幾件涼爽的。
她還沒穿呢,就被這小孩穿上了。
她好笑道:“你這衣服還是我的呢,嫌棄二手衣服就說好了。”
他低頭喝了一口湯,小眉頭如同枝上的新葉一般舒展開來,想來也十分滿意這個味道。
然後他抬起頭說:“你不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