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睡到半夜被外麵的聲音吵醒。
她睜開眼睛感覺到懷裏摟著的那隻手動了動。
“麻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忙向後麵挪了挪。
司空琰緋倒抽著氣,將一直被她壓著的左手抽出來。
他左手的傷已經好了,可是小指上明顯少了一截,晗月每次看著心裏都會覺得難過。
有時她覺得他像是故意為了自己感到內疚似的,總是時不時的讓他的那隻手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外麵什麽聲音?”她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
“是丹陽城。”司空琰緋慢慢舒緩著自己被壓麻的手臂,“城中百姓已然知道孤回來的消息……城中已經亂了。”
晗月睡意頓消,“暴亂了嗎?”
看她興奮的那個樣子,司空琰緋不禁有些無語。
哪個婦人要是聽到這樣的消息都會嚇的不行,或是擔心的要命,可是他的這個婦人卻一臉興奮。
“你高興什麽?”司空琰緋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
“越亂你才越安全啊。”晗月笑嘻嘻的,眉眼全都彎彎的像是弦月。
司空琰緋低低笑了聲,“你為何會這麽想?”這個婦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婦人向來是不懂這種事的。
“城中那些人裏定然有太子那邊的心腹,他們一定會挑唆城中其他賢士或是百姓阻止你入城,隻不過你沒有直接進城,他們的計劃落空了,亂世中百姓都不過想圖個安穩,現在賢士們先亂了,百姓自然就會希望你能進城平定這一切。”
說完她眨了眨眼睛,那模樣頗有些得意,好像在向他炫耀: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司空琰緋低低的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就連帳外的護衛也全都聽到了。
“月,幸好孤把你留住了。”司空琰緋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她從不知道他笑起來原來也這般誘人心魄,“有你在身邊,孤此生才算是圓滿,圓滿了!”
丹陽城中火光一片,那嘈雜的喧囂聲直到天明才漸漸低了下去。
“大王!城門開了!”望叔三步並作兩步跑來。
司空琰緋正在更衣,晗月幫他將袍襟整理整齊,看他不慌不忙走出門去。
丹陽城城門大開。
城中百姓如潮水般湧出。
“恭迎大王入城!”
百姓跪了一地,夾道迎候的還有數十名賢士。
司空琰緋整衣冠,向他們及百姓鄭重還了一禮。
百姓哪裏受過這種大禮,不少人全都開始擦起眼淚。
在五千兵馬的簇擁下,司空琰緋進了城,五萬齊軍仍在城外駐紮。
晗月與花城同乘一輛馬車,望著外麵繁華的街巷。
“這次丹陽王總該把欠我的報酬還我了吧。”花城盤算著。
“你想要封地?”晗月問。
花城點頭,“我有不少事要做,需要人力物力,以後有機會我想去趟北邊。”
“北邊?”在晗月的印象裏,越往北越冷,而且全都是荒山,“你去那裏做什麽?聽說山裏有未開化的番人呢。”
花城微微笑著,眼中有著她不懂的希翼,“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回去。”
“回去,去哪?”晗月越發覺著糊塗了。
“當然是回家啦。”花城嗤嗤笑著,“隻不過希望渺茫啊。”
馬車停在了一處府邸門口。
“夫人,請下車。”牙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花城挑了車簾,看到那府邸時嗬了一聲:“不錯嘛,丹陽王這地方。”
晗月由侍女扶著也下了車。
府邸盤地不小,雖然看上去有些荒廢但收拾的還算幹淨。
司空琰緋大步進了門,晗月注意到他的腳步有些急切。
“月?”剛剛進了門的司空琰緋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向她伸出手來。
晗月抿嘴露出微笑,小步跟了上去。
司空琰緋挽住了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門去。
晗月望著飛簷翼角,鬥供彩畫悄聲問:“這是你從小住過的地方?”
“不是。”司空琰緋頭也不回道,頓了頓,他才補上句:“這是後建的,不過卻是仿了以前的格局。”
後建的?那以前的呢……晗月滿腹疑惑,不過卻沒有再多嘴問下去,老實跟著他登上一層層土台。
土台極高,晗月走的氣喘籲籲。
司空琰緋聽到她的喘息聲,慢下腳步。
他們一連穿過三層土台才到達最頂端的大殿。
“那裏……才是孤幼時住過的地方。”司空琰緋將她拉到身邊,伸手指向遠處。
站在高高土台上,周圍一切盡收眼底。
晗月注意到在一處偏遠的角落裏有一處陳舊的院落,雖然掩映在樹木後,但是卻異常顯眼。
因為那院子一眼看上去便知是被火燒過的。
“那是唯一留下的。”司空琰緋緩緩道,聲音裏帶著曠古的蒼涼,“孤在宮裏為質二十年,待回來時,隻有這些……”
晗月呆住了,沒想到他急急拉她到這裏,卻是為了給她看這個。
想起前世他的境遇,晗月不禁暗暗歎息。
誰知堂堂丹陽王,在他的心中,最珍貴的卻是這處被保留下來的,被燒毀的小小院落。
那是他前世唯一真正擁有的東西。
晗月轉頭看向他,卻見他眼眶有些發紅。
陽光下,他緊抿著的雙唇看上去竟帶了些孩子般的倔強。
他是不想在她麵前失態吧,不想讓她看到他的軟弱。
晗月隻覺身上冷的厲害,上前環住了他的腰,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身上。
其實她很想說些什麽話安慰他,不過話到嘴邊,她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個男人比她更清楚亂世的苦楚與不易,他隻是一時傷情而已,很快他就會重新變成那個冷血無情的諸侯,殺伐果斷的丹陽王。
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小小的,溫暖的擁抱而已。
而這恰巧是她現在唯一能給他的。
她安靜的靠在他的身邊,感受著他周身的冷意,與眼底時而掀起的,難以遏製的怒火與悲憤。
最後一切又都趨於平靜。
司空琰緋手臂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緊緊攬在懷裏,緊的好像要將她嵌到自己身體裏似的。
他要與命運爭鬥,與權勢鬥,更要與天鬥!
以前他鬥他爭隻是為了存於世,而現在,他有了更重要的東西,有她在身邊,他殘缺的心才能被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