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野獸般的嘶吼一浪蓋過一浪,站在石階之上,我能看到以宮殿群為中心方圓千米之內的怪物群如同潮水般湧來,無數閃著紅光的眸子在暗夜中猶如圍獵的狼群,看的人心驚膽顫。
雪兒傲立當場,既沒有去追擊若夏,也沒有後退一步,就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怪物群。
我走到她身旁,隱約間看到她的眸子中有一抹悲傷閃過。如果她真的如我猜想,前生就是若初的話,那下麵的這些怪物生前都是她的子民,有這樣的感情就不奇怪了。
危急時刻,我也不好多問什麽,隻能握著劍與她站在一起,麵對大敵。石階下的若夏站在怪物群中,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她揮一揮手,那無盡的怪物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向著我們呼嘯而來。
“瘋了,真是瘋了!”
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出現,張海濤壯碩的身影走到了我身旁,一張臉上布滿瘋狂。
我眉頭微皺,問道:“怎麽不走了?”
張海濤對著我沒好氣的說道:“媽的,老子出道以來就沒有拋下兄弟逃跑的經曆,你這瓜娃子這次是把老子害慘了。”
雖然張海濤話裏說的粗魯,但是讓我還是感到暖心,我們相識不過一天的功夫,但他居然可以為了一個所謂的兄弟道義用生命來進行賭博,要知道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他傻還是說他純真。
讓我沒想到的是,連雲屠舜那死胖子也跟了過來,他一雙眯眯眼裏麵閃著不知道什麽意思的光輝,麵沉如水。而另一邊的吳隊長卻是背著昏迷的周陽,然後攙扶著楊真從另一邊的小路往我指引的那個溶洞趕去。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吳隊長是軍人,自然要以保護首長為第一準則。
“縉雲氏的後代……怎麽也會幫我了……”
我低聲呢喃,還沒問出口,那呼嘯的怪物群就衝了上來。
雪兒還未動手,我便主動迎了上去,手中卻邪劍赤芒閃耀,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的光影,斬下一個個怪物的頭顱。這些東西雖然力大無窮,但畢竟隻是用邪法量產的怪物,生前都是普通人,死後自然也不會有多大的神通。麵對專門克製他們的卻邪劍,簡直可以說是一劍殺一個了!
旁邊的張海濤與雲屠舜也是在瞬間就和怪物群交上了手,他們一個是修煉出真氣的功夫高手,一個是擁有饕餮血脈的古族後裔,一時間也是氣勢昂揚,殺的這些怪物屍橫遍野,碎肉滿地。
小白也是怒吼連連,長到半米長的來算去在半空不斷翻騰,用尖銳的龍爪刺穿一個個怪物的腦袋,殺的是不亦樂乎,所有人裏麵,恐怕就隻有它打的最輕鬆了。
但是很快,我們的氣勢就被壓了下去,因為這些怪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你殺掉一個,後麵就馬上再撲過來一頭,根本就殺不絕,前後左右皆是不斷向著自己攻擊而來的爪子或者是尖銳的利齒。就是半空中的小白,也好幾次差點被跳躍起來的怪物抓下來,這也使得它減少了攻擊的頻率。
頃刻間的功夫,我們三人便是遍體鱗傷,我的後背和胸腹處都被挖掉了兩坨肉,疼得我直吸涼氣。其中有好幾次我都想用真氣化形將它們徹底毀滅,但最後又強行給忍住了,因為就算用光所有的真氣也無法將這些怪物殺絕,反而會讓自己進入一個短暫虛弱的狀態,給敵人可趁之機。
“我日你們先人,疼死老子了!”張海濤一邊打,一邊哇哇大叫,他也被無數的怪物圍住,肚子上都被劃拉出了一條口子,隱約間還能看到裏麵的內髒。
反倒是一旁的雲屠舜顯得比較輕鬆,他身體的多處部位都幻化出了黑色的鱗甲,能夠硬抗怪物的爪子,再加上他的攻擊也能夠造成有效的殺傷,一時間倒是還占了上風,隻是看著他額頭上不斷滴落的汗水,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吧。
我身上真氣爆發,卻邪劍一個環切,將周圍的七八隻怪物逼退和斬殺,這時候才有時間去查看雪兒的狀況。我驚駭的發現,麵對這些衝殺而來的怪物,雪兒根本就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姿態,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白皙的臉頰上竟罕見的流出兩行清淚,原本冰冷的麵容不知何時爬滿了哀傷。
而那些撲來的怪物也不知怎麽的,竟然在進入雪兒身體周圍數米後也是一個個停了下來,迷惑的看著雪兒,畏縮不前。
一聲尖嘯從若夏口中傳來,怪物越發狂暴,一時間把我們三人打的連連後退,我和雲屠舜、張海濤三人背靠背一起防禦起來,才勉強抵住了攻擊。天空中的小白也在幾次衝鋒中被幾隻怪物抓破了鱗甲,龍血灑落,龍吟悲愴。
而雪兒那裏,圍上來的怪物也是越來越多,雖然都遲疑著沒有衝上去,但是也越來越暴躁起來,保不準就會突然衝上前將雪兒撕成碎片。
溶洞陰暗,腥風呼嘯,一種無力與絕望感在每一個人心中蔓延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間一道嘹亮悅耳的歌聲在洞中猛地響徹起來。
聲音婉轉動聽,如同一泓清水洗去了我身上的疲倦,而相反的,那些怪物在歌聲響起的一刹那竟然齊齊一震,雖然並未停手,但攻擊的頻率也降低了許多,看上去是受到了這歌聲的影響。
我心神震動,趁機回頭看向歌聲傳來的方向,隻見雪兒傲立在怪物群中,一身金色鳳鳥長袍高貴而典雅,她臉上毫無懼色,粉唇開合間,從裏麵唱出一個個艱澀而美妙的字符。
這是一首用古語唱出的歌曲,亦或者說唱的是一曲羌人與古蜀人的史詩。
這支古歌歌聲長,就像岷江江水淌。日夜奔流永不歇,訴說著祖先的英勇,訴說著祖先的堅強,他們從曠野的戈壁灘遷徒而來
,他們從莽莽的草原上遷徒而來,他們與狡詐的魔兵刀光血濺,他們與凶殘的戈人鬥智鬥勇……
……
羌人的子孫啊,決不跪在魔人前,羌人喊聲如驚雷,嚇得魔兵心膽戰,進三退一停下來,個個驚呆不敢前。羌人喊聲如閃電,喊聲直達九重天,天神木比朝下看,我的子孫遭災難,我的子孫滅頂災。裝著不管心難受,木比袖中取三物,三塊白石拋下山,三方魔兵麵前倒,白石變成大雪山,三座雪山高聳立,威武聳立雲霧中,擋著魔兵前進路,羌人脫險化平安……
悠揚的歌聲如同自遠古而來,帶著一種神聖與歲月的氣息。
我怔了怔,雪兒口中所唱的竟然是羌族從遠古流傳下來的一部史詩《羌戈大戰》,講述羌人遷徙到岷江流域和戈基人戰鬥,最終在天神木比的幫助下戰勝魔兵的事情。
刀與劍,血與淚,雪兒唱的婉轉動聽,一幕幕羌人祖先征戰沙場,用血肉抵禦魔兵的場景就像是電影般在我眼前閃過。與此同時,隨著雪兒的歌聲不斷的高亢,隨著她唱到天神出手賜下白石的時候,周圍一個個圍攻我們的怪物竟停了下來。
哪怕他們的靈智早已消逝,哪怕他們已經變成了嗜血的怪物,但是當聽到這裏時,還是喚起了生命最本源處的那種悸動。
沒有咆哮,沒有怒吼,一個個人形怪物跪了下來,他們對著雪兒的方向跪拜俯首。猙獰的牙齒被收了起來,尖利的爪子輕柔的放在地上,原本幹澀猩紅的眼眸不知何時竟被水霧彌漫。
整個溶洞一片安靜,唯有雪兒的歌聲在不斷的回響。我看著她,金色的袍服將她映襯的神聖而不可侵犯,不知為何,我的眼前竟閃過另一個身穿金色鳳鳥長袍的女子,她們的身影不斷重合,重合……
“啊!”
尖銳的嚎叫打破溶洞中的平靜,地麵上的若夏滿臉驚惶,臉上不知何時也布滿了淚水。她恐懼的看了一眼看看在上如同天女般的雪兒,竟轉身逃躥進了溶洞之中。
沒有人去追她,甚至所有人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聽著雪兒的歌聲,去感受著數千年前,羌人祖先開創基業時所經曆的一切苦難與挫折。
一曲歌罷,餘音繞梁。
“雖然不知道她唱的是什麽,但是這歌還真他媽的好聽啊!”張海濤大著嗓子說道,粗魯如他,依舊被雪兒歌聲中所含帶的情感所感染。
雪兒站在跪伏的怪物群裏,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皇,她靜靜的掃視著周圍無數的怪物,這些由古蜀人所變化而成的邪靈。
“羌人的子孫,絕不跪在魔人前,神的後裔,絕不會向邪魔妥協。既然死去,便塵歸塵,土歸土吧,不要玷汙你們所擁有的血脈。”
雪兒的聲音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就如同一個王者在向她的子民宣示她的旨意。
緊接著,讓我們感到驚駭的一幕出現了,周圍無數的怪物就像是聽懂了雪兒的話一樣,竟齊齊仰天發出一聲長嘯,聲音淒厲而悲愴。
隨著聲音的響起,他們幹瘦的、猙獰的身體竟一個個的隨著不知何處飄來的清風,化作一蓬蓬塵埃,隨風飄散。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怪物在我麵前歸為塵土,這種場麵實在是太過震撼人心,一縷縷黑色氣息從他們化作的塵埃上逸散出來,最終又飄散進了山體之中,這是他們吸收了殺龍的龍氣與自身怨氣結合後的東西,也是支撐著他們的動力來源。
雪兒靜靜的看著這一切,臉上早已淚痕遍布,一縷紅豔的血從她嘴角一滴滴滑落。
我們三人一龍目瞪口呆,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剛才那無數的怪物群就被雪兒用一首古老的歌謠解決了,這種事說出去都讓人難以相信。
最終,雪兒輕歎一聲,轉身向著剛才若夏逃跑的方向行去。
我咬咬牙,對張海濤與雲屠舜說道:“兩位今日的恩德,我記在心裏了。現在那些怪物已經解決,你們也可以順著我剛才所說的溶洞去追周局長他們,到地麵後再把這裏的事情報上去。”
我說完後,也不等他們回答,帶著小龍直接撒開腳丫子,就追著雪兒的背影衝去,都到了這種時候,我絕不能讓她再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