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軒!你怎麽了?”
嘉老師見我在聽完他的話後就一個人愣愣的站在那裏發呆,他趕忙出聲詢問道。
我一驚,從思考中醒來,對著嘉老師說道:“老師,沒事的,剛剛聽了你的話有些感觸,謝謝你了。”
嘉老師看了我一眼,確認我沒有異樣之後,才點了點頭說道:“嗯,我先過去了,你不要在外麵太久了,一會兒早點回去。”
我微微點頭,目送嘉老師遠去之後,我歎了口氣,找了塊凸起的大石頭,坐在上邊發呆。
晚風吹拂,帶走了身上的疲憊,我看著夜幕中不時濺起浪花的青衣江,心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升起一抹困意,兩隻眼睛有些睜不開,竟趴在石頭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身上有些冷颼颼的,睜開眼睛,發現在我的麵前竟然站了一個小孩子,這是一個大約三四歲的男孩子,身上穿了一件小花襖,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正盯著我看呢。
我看了看四周,發現周圍沒有這小孩子的家屬。心裏不禁有些奇怪,這大晚上的,哪裏跑來個這麽小的娃娃,雖然今晚河邊的廣場上有煙火晚會,但是像這麽小的娃娃,家長也一定會看的緊緊的,不會讓他到處亂跑。
小孩子盯著我看了許久,兩隻黑漆漆的眼珠看的我心裏有些發麻,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陳子軒。”
小娃娃歪著腦袋看了我一會兒,臉上竟露出一抹笑容,開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一愣,眼前這個小娃娃到底什麽來曆,不僅出現的蹊蹺莫名,更是一開口就把我的名字叫了出來,這事情實在是詭異極了。
“你是哪個?咋個會曉得我的名字?”我盯著眼前的小孩子,開口問道。
小娃娃聽了我的話,竟嬉笑一聲,對我說道:“跟我來吧,大家都想要見你呢。”
我一愣,這小娃娃嘴裏說的話莫名其妙的,讓我跟著他,還說大家都想要見我,他嘴裏的“大家”又指的是誰呢?我不記得我在這雅州城裏有什麽認識的人啊。
就在這時,那小娃娃說完話,也沒有等我回答,就蹦蹦跳跳的往黑夜中的青衣江跑去,他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布滿水漬的腳印。
因為是黑夜的緣故嗎,我隻能借著岸邊隱隱傳來的火光看到地上的水漬,不過我也沒有在意,畢竟河邊上有水漬實在是太過正常了。
我看到這小孩子往河邊走,心裏有些擔心,怕他掉進河裏,這麽小的娃娃,可不懂的怎麽保護自己。一想到這裏,我趕忙跟了上去。
黑夜裏河邊的溫度有些低,那小孩子看上去個子不大,但速度卻是非常的快,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他就跑到了青衣江的邊上,我頓時心裏大急,真怕一個浪花就將他卷進河裏去。
我一邊在嘴裏喊著讓他不要亂動,一邊撒開兩條腿就向他狂奔過去。
誰知道就在我剛跑到河邊時,那小孩子竟扭頭對我發出一聲“咯咯咯”的笑聲,他一下子走進了河水之中。
就在這一瞬間,那小孩子的笑容仿佛是帶有一種奇異的魔力,我這時候就像是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所控製,周圍的一切仿佛都無法再對我造成任何的影響,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跟上他!跟上他!”
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直接一個鷂子翻身就衝進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心裏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上這個小孩子。
夜晚的青衣江水冰涼刺骨,我在河水中就像是一頭遊動的魚兒,不需要照明,我也能看清水中的情況,不需要呼吸,我也沒有生命的需求。我感覺我此刻的身體輕飄飄的,有些像是六年前我剛到青城山道觀的那一夜,那一晚,我也是這樣的狀態,我隨著一陣風飛過大地,順著岷江水見到伏龍觀下的那頭孽龍魂。
我在河裏遊動,追隨著前方那個身姿飄逸的小孩子,他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是奇怪極了,瘦小的身軀仿佛不受湍急的河水和物理法則的影響,竟然是像在陸地上一樣,站立著身子邁開兩條腿前行,詭異無比,若是在平常我肯定會大驚失色不敢跟隨,但是剛剛在岸邊上我被他那怪異的笑容所影響,腦袋裏除了不斷重複“跟上他”之外,再無別的想法。
不知道遊了多久,我竟跟著他來到了青衣江的河底,周圍時常有魚兒遊過,河底全是堆積起來的淤泥與河沙。
“來吧!來吧!我的兄弟!”
那小孩子回頭對著我發出一聲聲的呼喚,他的聲音猶如夢囈,縹緲而虛幻,但是當我聽在耳裏時卻是陡然一驚,剛剛那被控製的感覺漸漸消退,我的意識重新開始奪取了身體的控製權。
這個孩子剛剛說了什麽?
他竟然叫我兄弟?
一個穿著小花襖的孩子,三四歲大小,出現在青衣江河畔。
我的靈魂在這一瞬間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就像是被一道閃電所劈中,全身顫抖。我的腦海裏浮現起在六年前我媽把我拉到房間裏時對我說的話語。
“那年你剛出生,媽要帶著你,就抽不開身帶你哥哥。你哥哥就被你爺爺帶去城裏耍了,後來你爺爺回來,說龍娃子掉進青衣江裏淹死了,我們請了好多人去打撈,最終也沒把龍娃子屍骨找到,你爸就懷疑這事情和你爺爺有關係,他當時的表情真的很怪,一點也不像死了孫子的人……”
我媽哽咽的聲音猶在我的耳畔回蕩,眼前的這個小孩子就是我當年淹死的那個哥哥嗎?
那個名為陳子龍的孩子!
“來吧,跟我過來,我的兄弟!”
那個小孩子臉上掛著笑容,他走在滿是淤泥的河底上,就像是踏在平路上一般,一邊呼喚著我一邊朝前走去。
我看著他的模樣,心裏湧出一絲傷感。
我看到他不斷往前走去,便學著他的樣子跟了上去。我此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處於什麽樣的狀態,踏泥不沉,水淹不死,這莫非就是老人們常說的靈魂出竅嗎?
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每一次我想加快速度追上那個疑似我哥哥的孩子時,但卻發現我和他的距離始終無法拉近,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我看著他,卻永遠無法接近。
前方的河底拱起了一個巨大的山丘,我看到在那山丘的正中有著一個黑幽幽的洞口。那個小孩子恍如閑庭散步,抬了幾次腳,他的身影就沒入了洞中。
我沒有一絲猶豫,跟隨著他的步伐,走進了這個黑幽幽,一眼看不到頭的山洞裏。
當我進了這個山洞,我卻陡然間發現這裏麵竟然沒有一滴水存在,洞裏洞外就像是兩個世界,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避水”兩個字,記得師父曾經給我講過避水寶物或者是避水法陣的存在,隻是不知道這個山洞使用的是哪一種呢,相較於避水珠之類的傳說中的寶物,我更傾向與這裏是被人不下了一個道家的避水陣法。
山洞很長、很暗,裏麵是一個下坡路,路上不知道是多少年前被人造出來的石階。
那個孩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徹底沒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我順著石階往下行走,仿佛是通往一個地底世界。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我走到了石階的最底部,出現在我麵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石廳,石廳周圍的牆壁相使用特殊材料修建而成,看上去堅固無比,而在石廳的頂部卻鑲嵌著無數散發幽冷光芒的寶石珠玉之類。
這樣的建築風格我感到十分的熟悉,不管是六年前的青衣羌古寨還是六年後的古蜀國遺址,他們的建築風格都是在牆壁和頂部裝飾能散發光芒的寶珠玉石,這樣奢華的建築可以保證千百年而光芒不滅,但同樣的,成本的高昂注定隻會在一些極其重要的地方才能這樣裝飾。
隻是,這個修築在青衣江河底的巨大建築物是青衣羌的傑作呢,還是古蜀國的手筆?若是在以前我肯定會斬釘截鐵斷定這是青衣羌人修建的石廳,但是剛剛嘉老師給我說的一席話卻讓我此刻難以確定,當初的古蜀國也曾擊敗青衣羌統治過這片區域,這時候,我難以判斷。
不過,古蜀國也好,青衣羌也罷,那個疑似我哥哥的孩子怎麽會帶我來到這裏呢?
這個地方又和我們陳家有著怎樣的關聯?
我一邊思索,一邊向大廳裏走去,這裏似乎是一個大殿,大殿裏麵八根巨大的青銅圓柱將建築撐起,借助寶石水晶發出的光芒,我能看到這銅柱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花紋,其中最多的,就是一個方嘴大耳、兩眼極度鼓出的人像。
“過來,我的兄弟,你過來!”
一道有些縹緲的聲音從大殿的更深處傳來,我將視線從青銅圓柱上移開,看向大殿深處,或許是隔得太遠,裏麵黑幽幽的一片,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順著那孩子的聲音向大殿裏走去,大概走了幾百米的距離,我終於走到了大殿的最深處,看著出現在我麵前的事物,我瞪大了眼睛,震驚的合不攏嘴。
這是一個巨大的祭壇,有些像是前段時間在古蜀國遺址裏所看到過的那個,但是眼前的這個祭壇還要比之大上許多。祭壇呈圓形,分兩層,最底下的一層密密麻麻的跪著無數的白骨,這些白骨呈人形,骨架都顯得十分的小巧,看上去生前大都是幾歲左右的孩童,他們跪在地上,麵部向著正中央哪個更高上一層的祭壇頂部。
我粗略的數了數,這些人形骨架的數量大概在二十多具,他們的身上沒有一絲血肉,全是白森森的骨頭,但是在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個環形的水槽,水槽裏裝滿著猩紅色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濃稠血液,血液裏不時冒出幾個氣泡,在幽暗的光線下看上去十分的滲人。
我順著這些孩童骨架跪拜的方向看上去,正中央的祭壇上正靜靜的躺著一具棺材,一具白色的棺材,細密的鱗甲材質反射出陣陣幽光。
我感到一種來自靈魂的恐懼傳遍全身,整個身體害怕的發抖。
我的耳畔不斷回蕩起爺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羌江水不幹,陳家運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