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日子,少了師父和沐玥婷的陪伴,但是有父母在旁卻是別有一番滋味,或許是因為我媽和我爸認為虧欠我太多的緣故,他們對我非常的不錯,基本上是對我有求必應。但我在山中時常經受師父的教誨,自然也不會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而且我或許是受了沐玥婷的影響,對於餐飲之類也大多食素,倒不是說完全解除了葷腥,隻是適當的減少罷了。
我一般每天天沒亮時就起床練習一套師父教授的練氣法門,然後吃了早飯便去學校,說到學校,我倒是有幾分無奈。十六歲的年紀,正是剛剛入讀高中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常年跟隨師父修道的緣故,我與周圍的同齡人顯得格格不入,他們經常談論的遊戲、明星、汽車之類的我基本上是完全不懂,我就像是一個從山野之中來的土包子,和周圍同學們的差距十分的巨大。所以我在學校中顯得十分的孤僻,隻是按照師父和父母的期待努力的學習書本中的知識,和同學之間的交往倒是少了許多。
時光荏苒,光陰如梭。
就在我下山的一個多月後,班級裏組織了一次實踐活動,據說是我們學校和雅州蒙頂山的一個茶葉基地進行的合作,讓我們高一年級的三個班一起去蒙頂山進行半個月的實踐考察,以助於了解我們國家的茶文化。
當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的心裏是十分興奮的。自從我隨著師父來到都江堰後,已經六年的時間沒有再回過雅州了,雖然相比於成都和都江堰的城市,雅州隻是一個被群山環繞的小城,偏僻而落後,但他終歸是我的家鄉,是我曾經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所以這次一聽到學校組織去雅州參觀蒙頂山茶葉基地的消息後,我激動無比,早早的就回家告訴了我媽和我爸,他們也是十分的高興,很快給我準備好了半個月的生活所需物品。
我們乘坐的大客車是學校專門從汽車公司租賃來的,一排兩個座位,在其他同學還在車下閑聊時,我很早就鑽進了車裏,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著,看著窗外的景物,興奮的搓著手。
或許是因為我平時在班裏太過孤僻的緣故,當同學們三三兩兩開始上車的時候,都是幾個關係好的同學坐在一起,到了最後,其他的座位基本都快要坐滿了,依舊沒有人願意和我這個怪人坐在一起,我身旁的空位在車廂裏顯得格外的刺眼。不過我也不在乎,常年跟隨師父修行,雖然我的道行不見得有多高,但是在我的心裏,對同齡人間的一些小心理還是抱著一種超然的態度。
就在汽車即將發動的時候,一個穿著鵝黃色體恤的少女一下在千鈞一發之際躍上了車,在她上車之後,車門一下子關上了,汽車緩緩發動,少女拍了拍有些鼓囊囊的小胸脯,自語道:“幸好趕上了車,早知道剛剛就不吃那麽多了。”
“同學,你是不是上錯車了?你不是我們班的吧!”帶隊的班主任兼曆史老師嘉斌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對著少女問道。
“咦,真上錯車了!這不是我們班的!”少女瞪著一雙秀氣的眼睛在車廂裏掃視了一圈,突然發出一聲驚疑聲,引得車廂裏的同學哄然大笑。
“管他的,上錯就上錯吧。”少女翻了個白眼,安慰自己,她看了一眼車廂裏的座位,然後提了提背上的背包,向我旁邊的位子走來。
班主任嘉斌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問清少女的情況後打電話向她的班主任說明。
“你好,我是高一二班的李小卉,你叫什麽名字?”少女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背上的大背包撞的坐位一陣抖動。
“陳子軒。”
或許是因為平常很少和同學們交流,我隨意的回了一句,不願意多說,隻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李小卉背上那個大背包。
李小卉眼睛尖,看到我的動作,得意的把背上的大包放下來,放在腿上,她一邊打開一邊說道:“這裏麵全是我爸媽給我弄得零食,你要不要來點。”
我瞥了一眼她包裏的東西,果然塞滿了各種零食,什麽旺旺雪餅、薯片辣條啥的塞了一大包。我對著李小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需要。
李小卉“哦”了一聲,然後自顧自的拿出零食吃了起來,清脆的咀嚼聲在我耳畔不斷回響,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都江堰離雅州大概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汽車開了四個小時,我旁邊坐著的李小卉就吃了四個小時的零食,我近乎無語,隻能一直閉目養神。
當汽車到站時,我簡直是逃一樣的下了車,那連續四個小時的咀嚼聲簡直恍如夢魘。
帶隊的嘉斌老師把我們班裏的學生集中起來說,今晚青衣江畔有茶商組織了一場盛大的焰火晚會,學校裏讓學生今晚參加這場活動,然後在青衣江畔的招待所裏先住一晚,明早再趕車前往蒙頂山。
我對於學校的安排倒是感到無所謂,隻要腳踏在雅州的土地上,我就感到一陣陣的心安,這種感覺是在成都或者是都江堰都比不了的。
時間過得很快,夜晚降臨,當明月的光輝重新灑落大地之時,青衣江畔的廣場上燃放起絢爛奪目的煙火,美麗的煙花在空中爆裂,綻放出無數華麗的星火,在空中劃出一幅璀璨而美麗的畫卷。
我看著廣場上載歌載舞的人群,和陷入狂歡中的同學,心裏感到有些寂寥。我一個人走在青衣江的河邊上,帶著水汽的夜風吹來,臉上一片濕潤,十分的舒服。
我靜靜的看著月光下水波蕩漾的青衣江河水,心裏的思緒不由飛到六年前的那個傍晚。那一晚,是蛇君廟拆除後的當天晚上,我躲在屋門之後,看到我的爺爺和我爸在客廳裏商量著事情,我爺爺在訓斥了我爸一頓後,曾經拍著桌子說過一句話,一句讓我至今都難以忘卻的話語。
“羌江水不幹,陳家運不絕!”
羌江,也就是我麵前流淌了數千年的青衣江,以曾經統治過這片區域的青衣古羌為名傳承至今。若是以前,我或許對爺爺的那句話沒有什麽想法,但是在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後,特別是在青衣羌古寨,我親眼看到了那個名為陳勝之的男人,了解到他所做的各種謀劃後,我對於爺爺所說的話更加的在意。
這句話所蘊含的東西,或許並不是那麽的簡單。青衣羌和青衣江,同一個名字,同一片地域,一條江水孕育了一個千年古國,這兩者之間或許有著某種更為神秘的關聯。而我們陳家和青衣古羌的關係卻是更為複雜,我不知道當初陳勝之到底在青衣古羌的遺址做了什麽,隻是隱約能猜到他將青衣羌古堡裏的那個名叫若初的女子取了出來,重新放入了一口白色的棺材,埋進了我們村後的蛇君廟之下。或許還有我在古堡做所做過的那個夢境,那塊夢境中我所見到的白石,我發自靈魂深處渴望得到的東西。
青衣羌和陳家的關係交錯複雜,難以明了,而眼前這條與青衣羌之間更是有著莫名的關係,我們陳家和這條母親河,又有著怎樣的聯係呢。
“陳子軒?”
就在這時,我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聲音穩重,帶有一絲磁性,聽在耳裏讓人感到心裏一陣舒服。
我扭頭一看,這開口的人正是我們班的班主任兼曆史老師嘉斌,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臉上戴了一副眼鏡顯得十分的沉穩和博學,他為人正直,在學校裏十分的有口碑。至於他的名字呢,更是極為的少見,嘉姓,據說是春秋時一位大夫的後代,家世博學,似乎和孔子有些些淵源。
“嘉老師。”
我點了點頭,禮貌的稱呼了一句。
嘉斌看了我一眼,臉上掛了一絲笑容,說道:“怎麽不去和同學們一起玩呢,一個人跑到這青衣江河邊來。”
“不習慣。”
我對著嘉斌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條奔湧東去的江水,我突然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學校裏可是以博學出名的曆史老師,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麽。
我對著嘉斌說道:“嘉老師,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嘉斌有些驚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沒想到我這個平常表現十分孤僻的學生居然會在這裏問他問題,不過他還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當然可以,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我借著月光看著青衣江上翻湧的浪花,問道:
“嘉老師,你聽說過青衣古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