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為君卷袖為君扣
小項凝問許庭生:“如果大項凝回來找你怎麽辦?”這是一個近乎宿命的問題,如果許庭生就此離開小項凝的世界,那麽未來……是否還會有那場宿命中的狹路相逢?
再相逢,彼此將以怎樣的眼光相待,你還會愛上我嗎?
其實,哪怕他在小項凝身邊堅守下去,這依然是一個問號:你會有一天愛上我嗎?
許庭生願意去等這個不確定的答案,不加遲疑。
然而,眼下有一個他絕不能再給她分毫傷害的,她正在黑暗和泥沼裏行走,一旦丟下,無人攙扶,無人背負,她也許就會走向深淵。
……
之前就告訴過許庭生,她大概會排在中間位置,九點半左右才上場。
許庭生以他31歲的心理年齡而言,對於明星的熱情已經不大了,更何況這一天,他的心情都有點複雜,其實很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
他還害怕,會在等候入場的人群裏遇到小項凝,所以,他遲了大概半小時才出發。
七點半開始的演唱會,許庭生快要八點半才到場,此時他已經能聽到場內的歌聲的歡呼聲,看到射燈光束交織衝上天空的景象。
跟安檢人員在檢票口抽了根煙,聊了會天,其中一位安檢員熱情的把許庭生領到了入場通道口,指給許庭生一個方向。
許庭生看了看,很巧,那一片有人舉著後援會的燈牌,想來應該是歌迷的聚集地。
此時在場上演唱的是一個剛發了第一張專輯的新加坡女歌手,現場反響不算熱烈,顯然,衝著她來的人不多,甚至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她是誰。
當然,許庭生知道,這個人未來會成為天後級的人物。原來他們也都經曆過這一步,在閃耀舞台之前曾經是別人的陪襯。
現場有些暗,許庭生沿著台階慢慢的往自己的座位方向走。
經過中間部分看台的時候,一隻小手突然從側後方拽住了他的T恤下緣。
“哎呀,看,被我抓住一個騙子大叔。”
許庭生轉頭,看到小項凝,她坐在過道旁邊的位置,把紅色的雙肩包背在胸前,手裏拿著兩根熒光棒,得意的看著許庭生。
許庭生想象過萬一現場遇到項凝的情況,隻是想象,覺得不太可能發生,畢竟演唱會開始後現場燈光昏暗,上萬人咋咋呼呼亂成一團,哪怕是刻意想找一個人,都不容易。
然而事情就是這樣,近萬人裏,就這麽避無可避的相遇,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小凝,怎麽了?”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的問道,想來這個人就是項凝口中的表姐,卻不是上次在項家見過的那個李萌。
“你好,我是項凝的家教老師。”許庭生主動解釋。
“就是那個很有名的許庭生?我查過你。”項凝的這位表姐看似已經進了職場,神情給人一種老練的感覺,看許庭生的目光也帶著審視。
“啊,是……查過我?”許庭生有些迷惑的說。
表姐站起來,拉著許庭生走到一邊,避開項凝。
“我想問你幾句話,不想讓小凝聽到。”表姐說。
“好的。”許庭生轉頭看了看滿臉迷惑的小項凝,有些緊張的說。
“我確實查過你。這幾天阿姨、姨夫,還有小凝在我家玩,他們提起你,說小凝有一個特別厲害的家教老師。我就查了一下……曹操墓?還有,你的互誠教育價值幾千萬了吧?”
項凝的這位表姐說話,給許庭生一種警察在審問犯人的感覺。
“然後,我私底下跟阿姨姨夫說了,這件事很不正常”,表姐繼續說,“以你的情況,去做一個初中生的家教,難道正常嗎?不可疑嗎?”。
“是這樣的,當時我們平台在起步階段,推出了一個競聘上崗製度,所以我……”許庭生打算按原來的說辭解釋。
“這個姨夫跟我說過,可是解釋不通的。你不用說了。”表姐打斷了許庭生的話。
“那,我到底可疑在哪?我給項凝做家教已經半年了,到底表現如何,你應該從叔叔阿姨和項凝那裏都了解過了吧,我想我應該沒做錯什麽。”
恰恰因為心虛,許庭生反而態度強硬的反問……沒辦法,他已經沒辦法解釋了。
“所以,我才更想不通,想聽你自己說明一下。”
“請問這位……表姐,你是做什麽職業的?”
“警察。”
“果然,可能是職業病吧。我的情況,就是之前說的那樣,本來隻是一個競聘製度的試驗和了解客戶渠道,後來和叔叔阿姨還有項凝都相處的很好,所以希望能留下來幫助項凝直到她考上高中。”
“我說了這樣解釋不通的。你不忙嗎?千萬富翁。”表姐的口氣開始不善起來。
兩人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
無辜的小項凝終於沒忍住,走過來,左看看,右看看,委屈的說:“大……老師,姐姐,你們怎麽了?吵架了嗎?你們可不可以不爭了呀?”
許庭生當然樂意,微笑點頭。
接著,項凝走到表姐身邊,附耳說了一會悄悄話,小項凝似乎在極力爭取什麽,急得都快哭了,才得到表姐的同意,露出笑容。
“來。”
表姐回了座位,小項凝走到許庭生身邊,拉著他的衣角往看台後方跑。
“小心點。”許庭生反過來拉住她的手臂。
兩個人到了靠近通道口的位置。
“大叔別怕,姐姐很好的。”小項凝安慰許庭生說。
“嗯,謝謝。就是有點嚇人。”許庭生笑著說。
“可是,大叔不是說不來嗎?”。
小項凝眯眼笑著,看著許庭生,一副我看你怎麽解釋的神情。
“這個……,你看我遲到了這麽久,本來真的以為趕不上的。”許庭生心虛的解釋。
“好吧,給你看你的禮物。”
似乎很期待大叔看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小項凝打開背在胸前的雙肩包,掏出來一個細心包裹的塑料袋,遞給許庭生。
“你隨身帶著呀?”
“因為爸爸媽媽不知道呀,我逛街的時候,趁他們不注意偷偷買的。所以,也要偷偷藏著。”
“謝謝小項凝。”許庭生說。
“你不拆開看看嗎?”。見許庭生把禮物拿在手裏,沒有拆看的意思,項凝主動說。
“現在?”
“嗯。”
“好。”
許庭生拆開袋子,裏麵是一件淺藍色的半袖襯衫,衣領上印著一圈披頭士的頭像,左胸口印著“”字樣。
許庭生注意到這是一件半袖襯衫,最熱的夏天,項凝買的卻不是短袖。這一點跟前世是一樣的,前世項凝在許庭生的衣著上,最強烈排斥的就是短袖襯衫,覺得老氣、土氣,像單位裏的中老年幹部。
前世,項凝從許庭生這裏穿走過一件同色調的襯衫,拒絕歸還。
那時候許庭生問她:“為什麽,你又穿不了。”
那時候項凝說:
“我怕萬一有一天我們吵架、冷戰、要分手。我很生氣,不理你,大叔又放不下麵子求我……就真的分開了。所以,我要給大叔準備一個再來找我的借口。
你可以來要回你的襯衫,可以用很凶的口氣跟我要,可以說要走它就徹底斷了聯係……可是這樣我們就不得不見麵了,見麵……就會舍不得,就不會分開了。對嗎?”。
“嗯,看見你我就會舍不得。”那時的許庭生是這麽回答的,那件襯衫直到最後,都還在項凝手裏。
許庭生拿著手上的襯衫,胸口酸澀不已。
“大叔,你試試呀。”依然興奮的小項凝說。
“好。”
許庭生把襯衫穿在T恤外麵。
“怎麽樣?”他問項凝。
小項凝歪頭左右看了一下,又繞到許庭生身後看了看,走到他身邊。“好像大了一點點,大叔最近瘦了嗎?”。
說著,她雙手把許庭生右手臂的半袖整整齊齊的往上翻折兩圈,扣上,又小心的故意拉扯出一點不規則的褶皺,反複幾遍,終於滿意。
然後,她走到許庭生左手邊,又做了一遍同樣的事。
整個過程,她都帶著開心的笑容,專注認真。
而許庭生在努力壓抑自己的眼淚。
做完這一步,小項凝往後退了幾步,看了看,說:“這樣好多了。大叔要記得哦,夏天穿襯衫的話,寧可這樣的半袖卷起來一點,也不許穿短袖襯衫,那個難看死了。”
這話跟她曾經說過的一般無二,許庭生不敢開口,怕自己的聲音會哽咽。他用力點頭。
“還有,來,你彎下來。”
小項凝招招手,許庭生彎下腰。
“不用這麽低啦,人家今年長高了很多了。”小項凝不服氣的說。
許庭生看了看,確實,跟他最初在新岩中學校門口看到的那個紮著衝天辮的項凝相比,短短一年,她已經長大了許多,也長高了很多,看身高,應該有一米六了,隻是依然那麽瘦。
她已經越來越接近曾經的項凝。
許庭生略微起身,小項凝還是不滿意,氣呼呼說:“站直,我扣得到。”
小項凝伸手,從第三顆紐扣開始,為許庭生一顆一顆扣上襯衣紐扣。
前世,兩人第一次住在一起的第二天清晨,她忍著害羞,堅持這麽做,仔仔細細的為他卷起襯衫衣袖,扣上紐扣。
前世,有一回項小姐導演“古代苦情戲”,大叔演一個本是窮書生,考上狀元後拋棄舊愛的“薄情郎”。其中一幕,項小姐為即將上京趕考的“書生大叔”送行,細心的整理衣衫,念了兩句她自己寫的詩:
“今生隻此雙素手,為君卷袖為君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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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到現在寫完第一章,我吃飯繼續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