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琰緋在眾人的陪同下去了前院。
這一路上,所有走在他身邊的人全都覺出他身上的異常。
先不說以往他那冷的嚇人的臉上春色餘韻未消,單是走路的姿勢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疼痛。
就連年紀最大的望叔見了,都暗暗抽氣,仿佛自己的腿底下也跟著疼起來。
司空琰緋的眼睛裏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可是在這個當口,他不能發泄,這些人沒有錯,那個受傷將亡的信使也沒有錯,心裏一團暗火直燒的他額角青筋暴凸。
“主子,這邊請。”前麵有侍從引路。
進得門來,司空琰緋叉著兩腿,大刺刺的站在那裏。
眾人全都扭過臉,誰都不忍心再去看他們的主子了。
從後院到前院,走了這一路也沒有把這暗火消下去,他們主子還真是夠強大的。
榻上躺著一個商戶打扮的年輕人,麵如金紙,氣息微弱,在他看到司空琰緋出現在眼前時,眼睛一亮。
“……王,信在這裏。”年輕人抖著手從懷裏摸出一封帛書。
望叔親自上前將帛書接過,帛書上可見血跡星星點點。
望叔轉身將帛書交到司空琰緋手上。
司空琰緋展開帛書飛快的讀了一遍。
“大王欲歸……實乃我等之幸。”年輕人掙紮著露出微笑,“丹陽城裏……甘願侍奉大王者……不下數十人……另有白將軍帶人馬五千,前往接應大王……”年輕人說著話,自嘴角不斷淌下血來。
一旁守著的大夫急忙上前。
司空琰緋麵色微寒,盯著那年輕人,“孤已知曉,你辛苦了。”
年輕人聞聽此言,臉上迸出微笑,拚力吐出一句:“……士為大王效力。”
言盡,吐出一大口血,猝然長逝。
屋子裏異常安靜,有人將大夫送出門去。
望叔悄然來到一名護衛身邊,低聲道:“不可讓這大夫走漏風聲。”
護衛點頭,退出門去。
司空琰緋一動不動的站著,看著死在榻上的那個年輕人。
望叔在他身後說的話他全都聽得到,他也知道望叔此意是要護衛去殺了那個大夫。
像這般無辜的生命在他們跟前一如草芥。
他沒有辦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大王。”望叔最先跪倒在地,“大王終於肯回封地,臣等誓死追隨。”
緊接著,屋裏稀裏嘩啦的跪了一地的人,全都以額觸地,誓表忠心。
司空琰緋站在那裏坦然的受了他們的禮。
“都起來吧,在白將軍帶人接應之前,我們仍然以商戶身份行事。”
“是!”
晗月在後院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因為她知道,司空琰緋定是有大事要安排,若是要與謀士們商議起來,往往都要徹夜長談,就是接連幾天幾夜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毫不擔心他會在晚上趁她睡著跑來吃掉她。
後院裏隻有兩名侍女服侍,除了她外,再無其他女眷,所以她的日子過的還算清靜。
不過她心裏明白,這種清靜隻是暫時的,很快她就會重新站到眾人麵前,接受他們的審視與猜忌。
閑來無事,她讓侍女尋來幾塊竹板,在上麵刻刻畫畫。
兩侍女不禁有些好奇,身為男子的姬妾,每日不思打扮,卻是光著腳丫整日的刻這無聊的竹板,這樣的女子她們可是頭回見到。
“夫人可需沐浴?”又到晚上,侍女終是忍不住,過來詢問。
晗月甩了甩握著刻刀的酸手,含糊道,“再等會吧。”
侍女暗暗撇嘴,主子已經接連好幾天沒到這邊來了,這位夫人倒也沉得住氣。
“夫人還是早些沐浴準備了吧,主子也許會過來呢。”侍女勸道。
“哦。”晗月應了聲,低頭繼續刻著手裏的竹板。
司空琰緋來不來那是他的自由,反正這院子也是他的,管她什麽事。
侍女見她根本沒有身為姬妾的自覺,於是悄悄退了出去。
“怎麽辦,一會主子要是真的來了,可是會怪我們的。”一名侍女不悅道。
“怕什麽,反正過不了幾日主子就厭煩了,定會把她轉手讓給別人的……以前每次不都是如此麽?”
“說的也是……那就由她去吧……”兩名侍女悄悄退了出去。
晗月手裏刻著竹板,耳朵卻是將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男人們玩膩了便會棄了,這也隻是早晚的事。
她輕輕吹了吹竹板上的碎屑,端詳著上麵的繪圖。
她才不怕被他休棄呢。
就在她得意的打量著手裏的竹板之時,窗外的陰影裏多了一個頎長的身影,他站在那裏定定的看著窗口內專注的晗月。
在他的身前,跪著兩名瑟瑟發抖的侍女,她們的額頭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麵上,卻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司空琰緋站了好一會,並未見窗戶裏的晗月神色有何異常,於是低頭看向那兩名侍女。
“來人。”他低低喚了聲。
“主子有何吩咐?”從他身後過來一名持劍的護衛。
“她們在月夫人跟前胡言亂語,處置了吧。”
“是。”
兩名侍女嚇的魂不附體,剛想開口求饒,護衛直接一掌擊在她們的後頸上,她們雙雙撲倒在地。
幾個護衛上前來,像拖死狗般,毫無憐憫的將她們拉了下去。
司空琰緋緩緩走進門去。
晗月聽見門外響動,兔子般跳起來,直接將竹板塞到了榻底下。
司空琰緋進來時,見桌案上已經沒了竹板,晗月正低頭收拾刻刀,好像沒有注意到有外人走進來。
司空琰緋冷冷一笑,這狐媚的婦人又在跟他裝傻了。
“月。”他喚了聲。
晗月抬起頭來,看到他時眼中迸出驚喜的笑意,好像極開心見到他似的。
司空琰緋在她施禮時上前捏住她的下頜:“笑的這般假,著實難看。”
晗月心裏一驚,眼角偷偷去瞅她藏在榻下的竹板。
那東西可是她為自己準備的,所以並不打算讓他發現。
“我哪裏是假笑。”晗月故作嗔惱的揮開他的手,同時向後避開,生怕他再來捏她。
他的手極重,每次都捏的她生疼。
司空琰緋並沒有再為難她的意思,“換了衣裳,我們去城主府。”
晗月愣住了。
司空琰緋合掌輕擊一下。
從門外進來一名侍從,手裏捧著新衣。
“今晚子青夫人設宴,你隨我同去。”司空琰緋冷冷道。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她將要重新立於世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