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暴雨如注。
司空琰緋一手摟住她的脊背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呼吸粗重,車廂內滿是淡淡的酒味。
晗月被他這麽靠著,心裏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恍惚。
在這個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異狀的時刻他竟願意選擇與她待在一起,而不是在他的那些侍從或是護衛的環繞保護之下。
興許是司空琰緋少有的失態激發了她的保護之心,也許是她的內心感受到了相同的孤單,雖說他們身份不同,但他們都拚盡全力與這個世道抗爭,都想好好的活下去……在命運跟前,不分貴族低賤。
她微微歎息,伸出雙手反把對方抱住了。
司空琰緋的身體明顯一僵。
晗月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漸漸的司空琰緋的身體放鬆下來,彼此身體的溫暖傳遞到對方那裏,在外麵風雨吹拂進來的時候,顯得分外令人眷戀。
幽暗中,晗月聽見幾案上傳來酒樽翻倒的聲音。
司空琰緋騰空了另一隻手,慢慢移到了她的下頜處。
晗月緊張的向後一縮。
這家夥的手重的很,在臨進來前她被他捏住的下巴還隱隱作痛呢。
但令她意外的是這一次,他的動作非常輕,在迫使她抬起頭來後,細細摩挲著她的嘴唇……
車窗外亮起一道閃電。
車內兩人的腦袋交疊在一起。
司空琰緋覆上她的唇,同時收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臂,讓她的身體服帖在他的懷裏,緊的沒有一絲空隙。
晗月隻覺腦子裏像是下了一場暴風雨,電閃雷鳴,震得她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似的。
她意識到了危險的靠近。
司空琰緋這個男人雖然比其他人更具自製力,但越是這樣的男人,在失去控製後越發的可怕。
他會摧毀一切……包括她想保有的東西。
不,不行!
她想要拒絕,並伸雙手想要推開他,但是雙唇在他的輕咬間隻發出了細微的嚶嚀,這令人遐思的破碎之音反而更加激發了司空琰緋的動作。
糾纏不休,輾轉纏綿。
忽重忽輕的力道沒一會功夫便把她弄的呼吸紊亂,兩手無力地推在他的胸口上,看上去就像是在撫摸一樣。
“轟隆!”
又一聲雷鳴炸響。
林間陰影明暗交錯,冷不丁看上去就像隻猙獰的妖魔。
“咻”地一道破空之音襲來,這聲音混雜在暴雨跟雷鳴間,就連馬車外不遠處的護衛也全都沒有覺察。
司空琰緋猛然睜開眼睛,一把將晗月按倒在地。
晗月後腦勺磕在車板上,疼的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馬車外的護衛們身披蓑衣,冒雨守在那裏,聽到這聲音時一個個臉上全都露出驚詫之色,下意識的往外挪了挪,與馬車之間拉開些距離。
誰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是個冷血無情的,別說是寵幸姬妾了,有時心情不順了,就連他們也要跟著掉腦袋。
沒想到這位月夫人還真是個有手段的,生的美貌絕倫不說,還能把他們主子的硬脾氣給順下來,當真了不起。
馬車內,司空琰緋壓在她的身上,呼吸還沒有恢複平穩,幽暗中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就像隻警覺的野獸。
他正扭頭望著釘在車窗上方的一柄短刀。
鋒利的刀刃嵌進了車板的縫隙間,刀刃上還插係著一塊絹布,被雨水淋透,隱約可見上麵的字跡。
晗月這才意識到剛才他把自己撲倒是為了避開這把飛刀。
司空琰緋緩緩放開她,起身將那把刀從車窗上拔下來。
車廂裏沒有燈,司空琰緋展開那塊絹布湊近窗口。
晗月捂著撞疼的後腦勺,偷眼去看那絹布,可是怎奈車廂裏太暗,她根本看不清上麵寫著什麽。
她隻覺察到司空琰緋的氣息變了。
他沉默了片刻,閉目蹙眉,好像在極力與自己的內心爭鬥。
晗月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試探了句:“是否為故人來信?”她隻是想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
此言一出,司空琰緋猛地睜開眼睛,啞著嗓音道:“我出去下,你好好待在這裏……”轉身正要往外去,忽覺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低頭,隻見晗月仰頭看著他,眼睛水汪汪的,一副萬分不舍的模樣。
其實晗月不過是因為剛才撞了後腦勺,疼的她眼裏沁出些淚花來,可是在司空琰緋的眼裏,她這模樣卻被賦予了別的含義。
他誤以為她舍不得他離去。
垂眸看著拉扯著他衣角的美人,司空琰緋心中複雜。
“月。”他後退半步俯視著她,眸光越發幽暗,“我最後問你一次……”
“什麽?”晗月之所以會扯著他的衣角是怕他一時衝動,真的印證了她的“預言”。
司空琰緋仔細端詳著她,唇齒間盡是她的味道,剛才溫暖的餘韻還猶在懷中,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再一次麵對這個殘酷的問題。
“月,我想聽你說實話……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的人。”
晗月鬆開他的衣角,神色有些無奈,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真的不是誰派來的人。
但是這種事她根本解釋不清,也難怪他會懷疑,因為司空琰緋的處境由不得他不加倍小心提防。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他見晗月露出敷衍的表情,於是補了句,“不管你是誰的人,隻要你今日實言相告,我會在此起誓……不會因此怪罪於你。”
晗月驚住了。
這怕是司空琰緋迄今為止,所做出的最大讓步。
她使勁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好疼!這不是做夢!
司空琰緋這家夥瘋了麽,怎麽可能說得出這麽一番體貼的話來?還是她被這酒味熏的暈了頭……把這話聽錯了。
司空琰緋見她癡癡呆呆的模樣,於是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月,我想聽你說實話。”
故人將至,他不知自己是否還能全身而還,暴雨敲打著馬車,冷風從窗口吹進來,拂起他那烏黑的長發,與黑袍的衣角。
恍惚間,晗月仿佛看到司空琰緋站在一片荒涼間,周身插滿箭羽……
前世,她曾聽不少人提起過司空琰緋的死。
他是被太子下令射死於亂箭陣中,原本他是想從太子手裏救下他的姐姐,那是他唯一剩下的一名親人。
可是最後,他還是失敗了。
蒼涼的,悲壯的完結了他的逃亡生涯。
不過能與他的親人死在一起,這可能對他來說,算是僅有的一種安慰吧。
她仰頭望著他,以一種及其溫柔的語調道:“我晗月可對天發誓,此生此世定然不負君之恩義。”
幾乎就在晗月話音落下的同時,司空琰緋重重的合上眼睛。
片刻之後,他猛地甩開她,挑開車簾跳下馬車。
晗月呆呆的跪坐在那還沒反應過來,隻聽外麵傳來他喝令手下的聲音:“牽馬來!”
緊接著便是一片混亂之聲,馬蹄聲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