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不顧一切的往回衝,邊跑邊喊道:“阿春,阿春,快帶徐公走,他們隻要財物……”
這些人的目標隻是商隊載著的鐵器與鹽,他們車裏的大豆對這些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阿春聽到她的聲音扶著徐公從車上下來,隨著周圍的人一同向後退去。
明路迅速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高喝道:“保護車隊!”
匪徒從兩個方向湧過來,他們全都騎著馬,手裏高舉火把。
護衛商隊的護衛們抽出劍來迎上。
金鐵交鳴聲中,晗月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腰,帶著她向後退去。
“赤狄大哥?”晗月本以為身為遊俠的赤狄會挺身而出,與敵交戰,沒想到他還自己身邊。
“商人明路並未雇傭於我,我無需為他效命。”赤狄低聲道,同時帶著她退向一旁。
徐公跟阿春他們早就跟隨逃命的人流逃到了營外,那些劫匪也不去管他們,隻衝進營裏去尋那些裝著鐵器與鹽的牛車。
營地裏一片混亂。
晗月望著營地裏的火光,心中百感交際。
突然間,他們身後火光大亮。
晗月被嚇了一跳,與赤狄等人齊齊轉頭望去,隻見順著沙漠水源地處,數百匹駿馬正飛奔而至,他們手裏也高舉著火把,與那些匪徒不同的是,這些人的身上都穿著相同的服侍,胳膊上紮著易於辨認的布條,跑在最前麵的一匹馬上,有人舉著一麵旗幟,在火光裏,隱隱可見上麵寫著兩個大大的字:“丹陽”。
晗月心裏咯噔一下。
丹陽?丹陽君?
他怎麽來了……
她明明已經告誡過他,在前往青城的途中他可能遭遇到危險,為何他還是選擇了前往?
這時明路他們也發現了丹陽君的旗幟,他令手下大聲歡呼:“救兵來了!”
匪徒人數雖多,但此時他們一大半都在忙著掠奪馬車,根本無暇顧及對方來了多少人。
司空琰緋的人馬衝進營地來的時候,匪徒們便開始驅趕著他們掠奪到的鐵器與鹽等貨物逃逸。
晗月注意到在人數上還是匪徒占了上風,但司空琰緋帶來的人馬善於虛張聲勢,匪徒隻圖財貨,又是惜命,所以並不與他們死戰,紛紛退去。
明路不敢帶人追趕,重新布置了營地的防衛後便開始清理傷亡人員。
晗月與徐公他們重新聚在一起,瞪大了眼睛,偷偷注視著營地外緩緩靠近的那個身影。
司空琰緋騎在馬上,身著一襲黑袍,玉冠束頂,身邊兩側俱都是跟隨他的侍從與護衛。
他催馬進到營中,所到之處,商隊的人紛紛退開,讓出道路。
晗月不禁暗暗讚歎,果然是俱有皇室血脈之人,天生的便是這般氣派,那種透到骨子裏的氣勢單憑模仿是絕對模仿不來的。
明路急急的迎上前,恭敬施禮,“多虧丹陽君援手,大恩不言謝,這恩情我明路感念不忘,定當報償。”
司空琰緋下了馬,微微頷首,傲慢的目光掃過人群。
晗月身子往後一縮,迅速躲到了赤狄的陰影裏。
她隨明路商隊前往青城之事並沒有告訴過司空琰緋,要是在這裏被他發現了,這個小氣的男人指不定還會以為她是想逃走呢。
債務可不能再增加了,償還了那五百金後她便可以順順當當的拿回她的賣身契了。
她在心中默默祝禱。
司空琰緋一邊與明路說著話,目光掠過營地裏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晗月的位置。
晗月緊緊抓著赤狄,一顆腦袋都快埋進胸口了,就算她不抬頭,也能感知到司空琰緋的眼神,幽深的雙眸,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如影隨形。
“怎麽了?”赤狄注意到她的不安。
晗月輕輕搖頭。
赤狄以為她是被剛才的事情嚇到了,於是帶她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被劫持走的貨物相當多,就算有司空琰緋來救場,可實際上他們的戰力還是不如劫匪。
明路也意識到這一點,迅速整理商隊,帶著剩下的人連夜前往水源地。
晗月他們的馬車果然沒有受到波及,兩輛馬車全都完好無損。
阿春扶著徐公上了馬車,晗月也緊隨其後,從進了馬車後便再也沒有露出頭來。
一路上,明路對司空琰緋說了他們在第一處水源地的遭遇,提及那向他示警的小郎,慚愧道:“都怪我不納良言。”
“什麽樣的小郎?”司空琰緋問。
“略黑小兒,總是低著頭。”明路猶豫道,現在回想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從未認真的端詳過那小兒。
“等紮營後我派人去叫那小郎來。”明路道。
司空琰緋幽深的眸子望向身後車隊,不知在看著什麽。
商隊終於在天明後順利到達水源地。
幹渴了幾日的人們終於能痛痛快快的喝了個飽,不過在這之後,隨之而來則是新的憂慮。
大半的貨車被劫匪奪走,車上除了載著鐵器與鹽外,還有部分糧食也被他們奪走了。
損失了貨物,再上加吃不飽肚子,很快營地裏怨聲載道。
“小郎,我們主人相請。”外麵再次傳來侍從的聲音。
晗月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裏,一動不動。
阿春歎了口氣,出去對那侍從道:“小郎受了驚嚇,不能去見你主人了。”
那晚因受到驚嚇而一病不起的人相當多,所以晗月尋的托詞並未受到質疑。
明路聽了侍從的回稟有些失望,“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賤民而已,本想將他推薦給丹陽君,看來是他福德太淺。”
晗月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見沒有人再來相請,這才鬆了口氣。
她在馬車裏躲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趁著營地裏大部分人都沒有睡醒,悄悄跳下馬車,來到水源處洗漱。
她捧起水來痛痛快快的洗了臉,正待把頭發也清洗一下,突然瞧見水中的倒影多了一個。
她嚇的一個激靈,扭回身的同時,腳底一滑,整個身子就失去了平衡,“噗通”一下跌進了水裏。
水並不深,晗月撲騰了半天才在水中站穩身形,心虛的抬頭看向岸邊。
司空琰緋正站在那裏,身上穿著一襲黑袍,頭上沒有束冠,隻是用一條帶子隨意的束著,他低頭對上她的眼神,幽如深海般的眼眸,在水光的倒映下不似昨日那般淩厲。
晗月下意識的低下頭去。
在水麵上,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麵孔:美豔的如同沾附著露珠的花瓣,微微上吊的眼尾帶著七分妖媚之色,眉間一顆淚形血痣……
她濕淋淋的站在湖水裏,滿麵的懊悔與羞怯,宛如清晨在湖間玩耍的妖精,還來不及躲避便被凡人所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