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來得太過意外,有片刻,我不能呼吸,也不能思想,隻覺得周圍好靜好靜。而我的手底,那跳動的心髒在訴說著一些令我震顫的言語。
終於,我哭了。把頭埋在他的肩裏,聞著他外衣上那股熟悉的氣息,止不住的淚如泉湧。我用手環抱住他的腰,哭得像個小孩子、小傻瓜。他隻是緊緊的抱住我,讓我盡情地哭。好一會兒,才輕輕推開我,從口袋裏取出一條手帕,輕擦我的眼睛和發紅的小鼻頭。
“都快四年沒見麵了,一見麵就哭成這樣。是因為獲獎激動,還是因為見到我激動?”他故作輕快的,“難怪說女人是水做的,我已經快被你的淚水淹沒了。”他在笑,但是喉音哽塞。
“都有,見到你激動,獲獎也激動。”我用手揉眼睛,想笑,又想哭,一定是一臉怪相。
他不笑了,誠懇的、真摯地說:“我也很激動,沒想到一來就能分享到你獲獎的大好消息。我隻是來找你,藍婧予說你在洗澡,我就在外麵等著,然後葉梓涵打來了電話,我聽到藍婧予說了你的名字,還說什麽得獎,我立刻搶過了話筒。”
“你怎麽知道我到巴黎來,又怎麽會到這裏來找我?”我有一肚子的疑問。
他眉開眼笑。“等會兒再說,你現在應該先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我的腦子裏還有點空茫。
“你沒想到嗎?這時候你不是應該打個電話回家報喜?”他用責備的口吻。
唉呀,我真該死,居然給忽略了,多虧了蕭瑟的提醒!我急衝向電話機,也不管時差多少,直接撥打了越洋電話。
爸爸一下子就接聽了電話,他的聲音還帶著睡意,但一定是潛意識裏有所期待,也預感到我會打這個電話。
“爸爸!”我控製不住的大聲快速喊,“我得獎了!我得獎了!”
“太好了,終於得獎了。”爸爸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激動,“在國際比賽上就算拿個綠豆芝麻獎也很好了。”
“不是綠豆芝麻獎,是金獎,我得了金獎啊!”我幾乎用了高八度的聲音。
電話那端一片寂然,許久都沒有聲音。
“爸爸!爸爸!”我小心翼翼地喊了兩聲,忽然有些擔心,該不會激動過度,導致心髒出了什麽毛病。
忽然,一陣笑聲爆發了,爸爸縱聲大笑起來。在我的記憶中,向來嚴肅、不苟言笑的爸爸,似乎從來沒有笑得如此開懷過。
“爸爸,讓媽媽聽電話,我還要和她說話。”我隻好打斷他似乎停止不了的笑聲。
“你媽媽在哭呢。”爸爸仍然笑著,“有什麽好哭的,我笑還來不及呢,太高興了!”
爸媽的笑和哭,又把我的眼淚給逼了出來,淚水衝出眼眶,滾下麵頰,滑落在衣襟上。十五年了,他們為了我的芭蕾夢,不知付出了多少。他們是我最堅強的後盾,分享著我的成功,也分擔著我的失敗。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們的喜怒哀樂。
放下聽筒後,我倚靠在蕭瑟身上,淚珠成串滾落。我用手摸他的頭發,摸他的肩,摸他那結實的手臂和修長有力的手指,嗚咽不能言語。
他環抱住我,也沒有出聲。一時間,我們緊緊的依偎、摟抱著,聽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過了好久好久,我才輕輕的推開他。
他注視著我。“我給你買了麵包。”
“什麽麵包?”我不解。
“你不是很想吃麵包嗎?”他很認真地說,“但我看不清你挑中的是哪一種,就把那家麵包店櫃台裏的每一種麵包都買來了。”
我一怔,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一麵笑一麵說:“原來我那天在咖啡鋪窗玻璃上看到的真的是你,不是幻覺。既然來了,為什麽要躲著我?”
“還不是怕影響你的情緒,這次比賽對你太說太重要,我不能當罪人。”他無奈地解釋,“我就是想偷偷的看看你,結果你突然回頭,嚇得我拔腿就跑。”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我忽然明白過來了,“是梓涵告訴你的對不對?”
“沒錯。”他老實招認,“葉梓涵一早就告訴我,你要來巴黎參加比賽,但是嚴令我不可以在比賽前和你聯係,幹擾你的參賽。我隻好忍著,那天正好有空,實在忍不住,就問梓涵你們在哪裏,我過去偷窺。”
“對了,伴奏帶……”我想起那盒救急的伴奏帶,“也是你幫忙想辦法的吧。”
他微笑點頭。“是我找保爾幫忙的,梓涵並沒有保爾的聯係方式。伴奏帶也是我送過去給梓涵的。”
我滿懷著喜悅,忘形的在蕭瑟的麵頰上吻了一下。
他笑望著我。“你這樣主動不好吧,不怕被人笑話?”
“被誰……”我猛然醒悟過來,在場的還有一個藍婧予!天哪,剛才又哭又笑又抱的,全被她看在眼裏了。我是激動得忘乎所以了,但蕭瑟明知道藍婧予在場,卻不提醒我,太不像話!
我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已經做好了被冷嘲熱諷的心理準備。但是藍婧予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我們這兒,她坐在沙發中,正在呆呆的啃著手指甲。大概感覺到我在看她,她抬起頭來,揚了揚眉毛。“恭喜你啦。”
“謝謝。”我回應。
她不再理會我,繼續低頭,深思般的啃著手指甲。我正要回頭,忽見她下顎一繃,隨即“噝”的痛呼了一聲。
我趕忙上前,看到她的手指頭被咬得出血了,她趕快把整個手指頭銜進嘴裏含著。
“我去拿創可貼。”我說著就要走。
“不用!”她高聲喊。
我頓住,她把手指從嘴裏拿出來,我望著她的手指頭,指甲被啃得發白了,破口之處,正微微的沁出血來。
她用另一隻手握住這受傷的手指,生硬地說:“不用你操心,我沒那麽脆弱,受這一點傷算得了什麽。”
我聽出她話中有話,微微怔著,心裏竟有些難過起來。蕭瑟走了過來。“我們該走了。”
“去哪兒?”我茫然問。
“難得來一趟巴黎,你不想抓緊時間去逛逛?”他反問。
“哦。”我還盯著藍婧予那受傷的手指,“那就走吧。”
蕭瑟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到浴室裏麵。
“不是要走嗎?”我的心思還有些飄忽。
“你準備就這樣出門?”他老實不客氣的看著我的胸口。
我低下頭,臉倏然熱了。我還穿著浴袍,裏麵是真空狀態,隻在腰間綁了帶子,剛才拉拉扯扯的,領口低垂,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膚。
我臊得忙將衣領拉緊。
這時正好電話鈴又響了,我匆匆跑出去接聽。又是葉梓涵打來的,她說參加明晚的頒獎酒會必須著正裝,要我讓蕭瑟幫忙解決。
由於比賽前完全沒有想到會得金獎,我根本沒有帶可以參加頒獎酒會的正裝。不過蕭瑟聽我說了情況後,立即說這件事包在他身上,我也就無須擔憂了。現在想來,葉梓涵是有先見之明的,參加頒獎酒會根本不在我們的行程安排中,依照原先計劃,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她多給了我一天的時間,既解了我和蕭瑟的相思之苦,又恰好趕上了頒獎酒會,真可謂一舉兩得。
我忽又想起麵包來,打開蕭瑟帶來的那一大袋麵包,看著五花八門的麵包,饞得不得了。“我每個都想吃。”那天在麵包店,我是隨便挑一個想買,其實每個我都很想嚐一嚐。
“那可不行,你頂多隻能一個吃一口,要是全吃了,估計明天我就認不出你了。”蕭瑟打趣。
“哪有那麽誇張。”我嘴上反駁,其實哪敢真的吃那麽多麵包。我找來一把餐刀,把所有的麵包都切成片,再把其中一部分麵包片切成小塊,一樣嚐一小塊,稍微滿足了一下口欲。
“可憐的孩子,吃個麵包都這麽費勁。”蕭瑟憐惜地用手輕輕拭去我嘴邊的麵包屑。
剩下的一大堆麵包片,留下一部分讓藍婧予、葉梓涵和另一位老師也嚐嚐,其餘的還是由蕭瑟帶走,他笑稱可以吃上好幾頓。
我進浴室換了一條素白的連衣裙,把頭發吹幹,習慣性的綰好芭蕾髻,攬鏡自視,皮膚又細膩又白皙,像剛出蕊的花瓣,粉粉的、嬌嬌的。秀氣的柳葉眉,清澈的眸子,俏麗高挺的鼻子,弧度美好的嘴唇,不盈一握的腰肢。我滿意地端詳著鏡中清麗、優雅的自己,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去。
蕭瑟看到我,眼睛一亮。“美麗的白天鵝,可以起飛了。”
我們走的時候,藍婧予還坐在沙發上發愣,不知不覺的,又把那隻受傷的手指,送進嘴裏啃了起來。
一出酒店房間,蕭瑟就迅速的擁抱住我,也不管外麵有沒有人走動,對我俯下頭來,炙熱的嘴唇迫切緊壓在我的唇上,這樣久違了的激情,他的手強有力的扣住我的頭,我們的呼吸攪熱了空氣。我的手緊緊攀住他的脖子,在全心靈的顫栗與渴求裏,聽著我們混合在一起的喘息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