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年前的舊事,嶽風卻說得活靈活現,不由令眾人對嶽風的身份猜測萬般。
嶽不群、餘滄海之流卻沒張嘴,暗想縱然自己開口詢問,他也未必會回答,那豈非是自落麵子?反倒是林平之、嶽靈珊,一個道:“你到底是誰?”另一個道:“怎會對這些事如此了解?”
嶽風道:“我是誰?或許你們應該問,對你們來說,我究竟是誰,但這答案,連我自己都給不出,又如何能給你們答案?”
這種看似頗有佛理,卻似是而非,說了跟沒說沒區別的答案,自然不能讓兩人滿意,但兩人還想追問,可下一刻卻“呀”、“啊”的驚叫出聲。
隻因嶽風手中已多出一件袈裟。
紅色的袈裟。
一件袈裟本不算什麽,但若這件袈裟上,還記載了各種劍招,那就真算什麽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代表著什麽。
林震南失聲道:“辟邪劍譜!原來真給你取了!”
嘩!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嶽風身上,不說嶽不群、餘滄海諸多野心家,便是嶽靈珊、林平之這些小一輩的,目光也熾熱起來。
武林稱雄,揮刀自宮。
沒人知道後四個字,但林遠圖珠玉在前,所有人都知道前四個字。倘若得到這辟邪劍譜,或許連東方不敗都不在話下。
林平之大叫道:“這是我林家的劍譜!你還給我!!”說罷,便往嶽風身上撲去,慌亂之下,什麽武功招式都不講,雙手直接往袈裟抓去。
嶽風搖了搖頭:“其人無罪,懷璧則罪,都說得這麽明白了,怎麽還是不懂?”說話間,閃電般在林平之華蓋穴一點,林平之啊的一聲尖叫,倒在地上。
“林總鏢頭,你現今還想要劍譜?”
“這……”
林震南麵露遲疑,隨即咬牙道:“此乃遠圖公遺物,林某縱然不練,也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嶽風又望向嶽不群、餘滄海,道:“嶽掌門、餘觀主心情想必也是一般,若想得到這辟邪劍譜倒也不難,隻看你們會不會一門功夫了。”
“餘某倒想問問,究竟是什麽功夫?”餘滄海眯起眼。
“漿糊匠的功夫。”
說罷,嶽風輕笑一聲,拂袖一擺,一柄利劍自袖間探出,唰,劍光織成雨幕,刹那間,那件袈裟已四分五裂,散成無數瑣碎的布片。大廳內頓時響起無數驚呼。
“你!”“你怎敢……”“那是我林家的劍譜,你憑什麽毀掉?!”林平之目眥欲裂,衝著嶽風嘶吼。
刹那間,大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諸人嗔目結舌,不能置信的看著嶽風,誰也沒有料到此人竟如此果決,辟邪劍譜這等絕世劍法,他竟是說毀便毀,沒任何猶豫。
嶽風道:“餘觀主,此間事已了,你還是回青城派養老,不要再來中原,你看可好?”
餘滄海道:“哼,林平之這小畜生殺餘某獨子,憑你一句話,便想要餘某滾回去麽?!世上可沒這麽便宜的事吧?”
嶽風笑道:“辟邪劍譜雖然已經毀掉,但不代表就沒人知道。”
餘滄海心中一驚,定定瞧著嶽風,嶽風輕歎一口氣,道:“若我將辟邪劍譜默寫給你,你可願就此罷手?”
餘滄海隻覺心髒噗噗亂跳,話說到此處,也不再拐彎抹角,眯著小眼道:“此話當真?”
林平之叫道:“不可!”
嶽風忽地神色一收,冷笑道:“當然是騙你的!”長劍一抖,猶如靈蛇吐信,直往餘滄海眉心刺去。
餘滄海冷喝道:“龜兒子狂妄!嘶,不……不對,你跟恒山派什麽關係?怎會恒山派劍法?”嶽風手中所使,正是萬花劍法。
嶽風也不答話,一劍快過一劍,原本還算是萬花劍法,但到最後,卻早已跳出萬花劍法,另辟蹊徑,一味強攻,並不防禦。而餘滄海這一派宗師,麵對嶽風劍雨般連綿劍法,竟隻是一味防禦,沒有任何攻擊招式。
堂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眾人目瞪口呆,不能置信的瞧著眼前這一幕,尤其是林震南一家三口,更是驚駭到沒邊兒,誰都沒有料到這少年,年紀輕輕,劍術之高,卻已至如此程度。
當真是恐怖、驚悚,匪夷所思。
與此同時,眾人還在腦中搜尋此人來曆,得到的答案卻是誰也不知,誰也不曉,這人好像當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就跟山間角落裏的一朵野百合,突然就綻放出來,美豔了整個山穀。
“師父!”
眼見餘滄海被打得無還招之力,青城派弟子失聲驚呼出口,當即有人厲喝道:“龜兒子!咱們並肩齊上,殺了這小子!”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侯人英。
青城派自餘滄海之下,有四位二代弟子武功最強,被譽為“青城四秀,英雄豪傑。”,這四人分別是侯人英、洪人雄、於人豪、羅人傑,皆是心狠手辣之輩。
現下隨餘滄海前來福州的,便是候人英和洪人雄。候人英話出口,洪人雄應了一聲,數十名青城弟子縱身而出。
林平之氣得大叫道:“無恥!”想要上前,卻被林震南一把拉住,熱心好義是真的,慷慨大方也是真的,但要搭上自己兒子的性命,那就不值當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早瞧出來了,自己父子倆這三腳貓功夫,上前就是送死,隻得望向嶽不群,拱手道:“嶽掌門,嶽少俠是受我林家拖累,還盼你出手相救!”
當世隻有嶽風一人知道辟邪劍譜,嶽不群原本便有與之交好的心思,此時出手,又讓林震南欠了自己一份人情,豈有不管之理?當即拱手,正要說話,不料林平之忽地失聲叫道:“辟邪劍法!那是我林家的辟邪劍法!!”
嘩。
現場嘩然大變,震撼莫名。
隻見候人英一劍刺向嶽風後背,他左側則是洪人雄,嶽風手中長劍正跟餘滄海鬥在一起,如何能緩過手來?眼見便要著了道,正在此時,他手中長劍忽地在餘滄海劍刃上一搭,迅捷無比的一按,隨之一挑一引一蕩。
劍出,脫手。
半空中一個回轉,重新回到嶽風手中。
唰!
這一劍端的是極快且準,更是奇詭無比,於不可能處出劍,隻見寒光一閃,餘滄海便啊的一聲怪叫,身形向後跌倒,而候人英、洪人雄脖頸皆出現一道血痕。
鐵劍在嶽風背後一個回轉,已由他右手轉到了左手。這一劍,正是嶽風吸取辟邪劍譜中的奇詭招式,參演變化,悟出的招式。
林平之不能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辟邪劍法……原來這才是我林家的辟邪劍法……”
餘滄海心中劇駭,慘笑道:“辟邪劍法!當真是好劍法!”
一擊得手,嶽風手中鐵劍隨之而上,將恒山劍法拋棄,所使皆是由辟邪劍法參悟出的怪招,劍光再閃,餘滄海一綹頭發已被斬落。
餘滄海僵了一般,怔怔站住。
這堂堂青城派一代宗匠,卻被一個不足二十的少年逼得一籌莫展,隻得束手待斃,竟落得如此淒涼結局,教旁人不自禁為他難過。
餘滄海披頭散發,陰沉著臉:“你與我青城派有何大仇?竟非得趕盡殺絕?”嶽風道:“這就是你的遺言?”餘滄海低吼道:“為什麽?!”
嶽風朝桌子上一指,道:“你我恩怨原本不必如此,廢你武功也算報了仇。但我欠林家一碗麵,所以……”
“一……一碗麵?”餘滄海慘笑的臉更加悲慘,呆呆出神。
“不錯,隻為這一碗麵。”嶽風淡淡的道。所謂俠義,不過一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