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壺你說的酒,再來幾樣店裏的拿手菜,多放辣。然後要一份南瓜銀耳紅棗羮,甜一點。”
沈星河說完,手指一鬆,把那金元寶扔進了夥計手裏。
那夥計雙手捧了金元寶,屁顛屁顛的跑去張羅了。
那夥計沒有看見,自己轉身之後,沈星河陰鷙的眼,不然恐怕手裏的金元寶隻覺得燙手了。
沈星河在司酒對麵坐下,笑吟吟的望著她,“師尊好像很愛喝酒。”
司酒睨了他一眼,“你倒乖覺。”
“上回李承允勸你少飲酒,我聽到了。”
司酒心道真是狗耳朵,也不知道怎麽聽到的。該不會想問自己李承允為什麽會勸她少喝酒吧?
說起來,崽崽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師尊現在的修為和神識狀況有多糟糕吧。
不料他卻沒有問為什麽。
隻見沈星河一隻手杵在桌上,撐著下巴言笑晏晏,“池照仙君釀酒乃是一絕,師尊喝過他的酒,估計對方才那人吹噓的什麽神仙釀壓根入不了口。”
司酒無謂的一笑,“對我來說,佳釀或劣酒,並未有太大不同。”
沈星河一怔,卻見她神色平靜,卻不像是隨口敷衍的樣子,心裏也不知道怎麽觸動了一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那師尊看來,妖族和人族呢?”
“你若是問的是我對待這兩個種族的看法?那自然還是並未有什麽不同。”
“師尊不覺得,妖族之人奸邪貪婪,人人得而誅之麽?”
說完發現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審視,沈星河驀然清醒過來。
我在幹什麽?在犯蠢嗎?
正在他想著怎麽把話繞過去的時候,店小二已經端著他們點的酒菜回來了。
正巧省了他去想怎麽轉移話題。
“師尊,我給你斟酒。”
醇香的酒液自酒壺傾倒在杯中,酒香撲鼻,出乎預料的甘醇。
司酒挑了挑眉,怎麽覺得這酒聞起來特別熟悉呢,和四師兄釀的酒有些像。
這個隱藏在民間的所謂酒仙,該不會真的是池照仙君吧。
不過他那人,又傲又懶,不太可能為了點銀錢把自己寶貝得什麽似的酒賣到俗世來。
“師尊嚐嚐看?”
司酒執杯抿了一口。
“怎麽樣?”沈星河好奇的問道。
司酒輕飄飄的瞥了沈星河一眼,“誰能肯定妖族之中就沒有心思良善之人,又有誰敢說人族之中就沒有奸邪貪婪十惡不赦之輩。”
沈星河怔住了。
他沒想到她竟會接上了之前那個話題,更沒想到的是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世間萬物,有誰是能自主選擇自己出身的麽?
所以為師不會認為人族就一定高人一等,也不覺得妖族就一定得而誅之。
在我眼中,是人,是妖,哪怕是半人半妖,都並未有何不同。”
這一瞬間,看著眼前這個神情冷淡,但眼神溫和的師尊,沈星河心裏的那顆種子終於破土而出。
他自小孑然一身,四處流浪,受盡了白眼,驅趕,打罵。
一開始的時候他並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世上有的人有家,有父母,有一日三餐和幹淨衣裳,有數不清的玩具吃不完的糖,而他卻隻有滿身的傷。
是他做錯了什麽嗎?
直到後來,他發覺原來確實是自己錯了。
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世上容不下他這樣的,既不是人,卻也不是妖的異類。
既然世人容不下我,那我就屠了這世人。
既然世間容不下我,我就毀了這世間。
他已習慣了無盡海的暴風和陰冷,習慣了幽燭殿的黑暗和死寂。
他不需要任何人。
而現在,有個人告訴他:你的出身不是你能選擇的,你有什麽錯?在我眼裏,你和其他所有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樣的話語,竟讓他眼眶發熱,隻想落淚。
“星兒日後行事當記得一句話,不懼人言可畏,但求問心無愧。”。
“師尊……”他看著麵前這人,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