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給她懷裏,那個被她視若珍寶,名為戮焰的人。
他隻要招招手,就可以有想要的一切,有娘親的溫暖,有娘親的愛。而我就連想見娘親一麵,都必須由奶娘磕破了頭,才能換來她的一個眼神,還是那麽冰冷……
可是……
我也想要那樣的溫暖啊!
那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挺過來的。在那之後,不明事理的我,總是求著奶娘再把我娘親叫來。奶娘每次都是一臉悲痛的看著我,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這個要求是有多麽強人所難!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明白。
有些人,生來什麽都不用做,就能有溫暖的,誠如我那哥哥,戮焰。而對有些人來說,這種溫暖就是奢望,是無論你怎麽搖尾乞憐,怎麽卑微哀求,都不可能會得到的,誠如我。
一個連名字,都是奶娘跪著求來的人!
從那時候起,就有一顆嫉妒的種子,在我心底裏埋了起來,生根發芽。
奶娘告訴我,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若是生來卑微,那就努力強大。
隻有強大了,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信了!這句話像是烙印在我心裏一樣,在我每每絕望,生無可戀的時候,都是這句話支撐著我挺了過去。
沒有人知道,為了強大起來,我付出了多少!
就像,沒有人知道,臘月天的地牢有多冷!
那段時光,就像是我漫長歲月裏不願揭開的傷疤一樣,不疼,但永遠也不會消失。後來,奶娘走了,這個唯一給過我溫暖的人,也不能再進來探望我了。整個地牢,隻剩下我,一個人跟無盡的孤單作伴。
我以為,除了奶娘,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對我好了。
可是,她卻出現了。一個像神靈般的女子,那麽純潔無暇,那麽幹淨的出塵不染。她的手幹淨的像是青蔥白玉,而我身上髒兮兮的像是乞丐。她遞給了我一個包子,但我不敢接。
我那可笑的自卑心犯了。
我怕接了,就會讓她看見我那雙肮髒的手……
我把那包子扔了,但是她一走,我又急忙把那包子撿了回來,舍不得吃。最後眼睜睜的看著它爛掉……
一點點的溫暖,都讓我彌足珍貴。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就算後來那個臭和尚又來了,我也沒看見她。我聽見獄卒說,那個是戮國的聖女,是保佑我們戮國國泰民安,昌盛繁華的人。
她成了我心底不願與外人說的秘密……
我以為,後麵不會再見。可是不曾想,一次偶然的外出,那個臭和尚說要鎮住我體內的魔氣之時,我又再次見到了她。彼時的我,被臭和尚扔在爐鼎裏,說是要煉化我體內的魔氣!爐鼎裏那麽燙,那麽難受,我在裏麵痛的一直哭喊、求饒,卻一點用都沒有。而當時,我卻從爐鼎的空洞中,看見了迎麵走來的她。
而在她的身邊,還有著我那同胞哥哥!
在我哥哥麵前,她巧笑嫣然,一口一聲的“焰哥哥”,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給融化掉了。而我那哥哥,會喚她“笑笑”,然後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便笑開了顏。
他們兩人的笑,那麽刺眼,就像是無數根針紮進我的心裏!
而他伸手碰她腦袋的手……
那個手……
也那麽幹淨白皙!
我低頭看著自己,一樣的年齡,一樣的模樣,可是他的手那麽幹淨,而我的手,手掌是被爐鼎內壁燙出來的水泡,以及在地牢裏長久呆著的肮髒和灰塵,醜陋,不堪!
他受一點點傷,都會有人替他包紮。而我即便遍體鱗傷,即便今天被燒死在這爐鼎裏,也不會有除了奶娘以外的其他人在乎!
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的溫暖,離他那麽近?卻離我……這麽遙遠?明明隻有一個爐鼎的距離,可我感覺我離她們好遠好遠!我在爐鼎裏疼到渾身痙攣,都沒有再吭過一聲!
後來我疼暈了,再醒來,又回到了那個地牢裏。
是奶娘又再次救了我,我猶記得,我當時醒來看見她,問的第一句話是,“奶娘,為什麽……是我,不是他?”
為什麽被人遺棄的,是我,而不是他?
為什麽受盡這麽多折磨的,是我,而不是他?
為什麽明明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差距卻這麽大?
奶娘當時就紅了眼,抱著我一個勁的哭。
我問她怎麽了,她就拿著藥罐子給我看,裏麵的藥用完了,而我身上的傷才塗了一半。這藥罐子,還是奶娘當初求著別人,才施舍得來的一罐。她看著那空罐子,哭的好傷心,我隻能替她擦著眼淚。“奶娘,沒事的,這點傷,我已經習慣了。”
她哭的更傷心了,“造孽啊……”
那晚上,她抱了我一個晚上,而我也因為沒有了藥,疼的一整晚渾身都在抽搐。她抱著我不住的呢喃,“忍忍就好了……忍忍就好了……”
我瞪著眼,望著這四周冰冷的牆壁,一個勁的在心裏問。
為什麽……這樣的痛,就該我忍?
奶娘還想再留,可是第二天一早,就被獄卒送出去了。奶娘哭著在求,“各位大哥行行好,讓禹娘再陪他一會,一會就好!”
“陪什麽陪,有什麽好陪的。一個會為戮國帶來災難的人,有什麽好陪的?早點死了,我們哥幾個好能暢快的喝幾杯!哎,真晦氣,趕緊走!”獄卒說完,就拽著奶娘走了。奶娘不肯鬆手,還被他們揍了一頓。
我搖搖晃晃的撐著過去,想要攔,被他們連帶著揍了。
我死死的護著奶娘,隻能恨恨的說,“今日之怨,來日我定加倍奉還!”
我吼完,他們打的更凶了。奶娘連忙將我護在懷裏,那一次……奶娘被打的差點沒命,奄奄一息的躺在旁邊,我嚇得渾身都在抖,而那群獄卒嫌晦氣,衝我啐了口唾沫。“奉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奉還!既然這老東西不出去,那就扔在這,反正不過是在冷宮伺候主子的老宮女,我還怕她不成?把這小子拖出來,我來好生教教他,何謂階下囚!”
奶娘焦急想攔,卻被那獄卒踹著撞在了牆上,有血從額頭不斷滲出……
而我……被這個獄卒吊起來,用鞭子抽了我三天!
三天後,我僥幸沒死,但奶娘卻命在垂危!我想要找來大夫救她,卻根本出不去!那名獄卒說,隻要我跪下,從他的胯.下鑽過,他就可以稟報上麵,將太醫叫來。我信了,嘴都咬出了血,跪著鑽了……
但是,他們卻出爾反爾!
將我踹回了牢房。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的他,站在牢籠之外看著我,笑的猖狂無比。“賤東西,還敢跟老子說日後報複我,如今還不是像狗一樣鑽過老子的褲襠?老老實實呆著,老子今兒個高興還能賞你一些吃食。若是惹老子不樂意了,老子讓你喝那汙.穢之尿,又有誰會知道?叫什麽太醫……老東西,死便死了,不過區區宮女,誰會在乎?到時候老子用席卷一鋪,帶出去扔掉,誰也不會知道。”
屈辱?憤怒?仇恨?
這些種種,都在我心裏瘋狂膨脹。可是年幼的我,根本就無能為力,隻能傻傻的抱著奶娘,像她曾經對我一般,搓著她的身子,給她溫暖。可是她的手腳,我怎麽暖,都暖不起來。
奶娘有氣無力的摸著我,“傻孩子,奶娘無礙,隻需歇息一下就好了……別怕……”
我紅了眼,“奶娘,是子旋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