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我在這兒。”
春風般醉人，陽光般溫暖的聲音，那是……
“若離？！”她眸光一亮：“蕭若離！”
“哢嚓。”
無邊血海在她聲音落地的那個瞬間，便如同被石頭擊中的瓷片一般出現了醒目的一道裂痕。
之後，裂痕迅速擴大，直到成了蜘蛛網一般，片片破碎。
下一刻，暗香浮動，花開遍地一片鳥語花香。
茫茫的草原之上，一抹竹青色身影由遠及近而來。
他俊美的容顏謫仙一般，如同雪山之巔驚豔一瞥的雪蓮花，不沾染塵世間丁點的汙垢。
隻消看一眼，便能忘卻了塵世間所有的煩惱。
“羽兒。”他唇瓣輕勾，朝著她緩緩抬起了手臂。
“若離！”段惜羽口中呢喃著，突然朝著他衝了過去，卻沒能投進他的懷抱而是……
直接穿過他的身體，噗通一下跌在了草地上，疼的一呲牙，這次算是徹底清醒了。
“嗬嗬。”頭頂傳來蕭若離一聲低笑：“你看不出，我是沒有實體的麽？”
段惜羽坐在地上，盯著眼前俊美無濤的男子。此刻的蕭若離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卻……根本沒有影子。
她終於撇了撇嘴：“知道你沒有實體還伸什麽手？不是坑人的麽？”
自打他消失之後，她便將他給藏在了心底最深處。乍然見他朝著她伸出雙手，她自然會毫不猶豫撲過去。
蕭若離唇角勾了勾：“我伸手不過是想叫你看看我好好的，哪裏知道你就……”
他聲音一轉：“你早知這方世界已經沒有了我，還能這麽不管不顧的撲過來。你就不怕我是什麽妖物所化，實際上是來害你的麽？”
“才不怕。”段惜羽說道：“沒有任何的妖物能夠將你的樣子幻化的這般完美。”
“你這一張嘴真是……”蕭若離勾了勾唇角，眼神當中溫柔而又寵溺。
“快起來吧，你才生產不久。地上太過寒涼。”
一句話瞬間拉回了段惜羽的記憶，一咕嚕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分明記得要去找小包子，結果剛一動身就被下腹撕心裂肺的痛給疼的暈了過去。
如今，這是……
“這裏是你的識海深處。”
“識海？”段惜羽吃了一驚：“不就是我的內心？我怎麽能到了這裏？”
她飛快的說道：“我必須盡快回去，小包子現在有危險。”
“若離。”她凝視著眼前比天神還有完美的男人：“你是天神，一定有能送我回去的法子。你快送我回去。”
“羽兒你不用著急。”蕭若離朝著她抬起了手，卻又緩緩放了下去：“你的孩子不會有事，他承載了兩世的機緣，這一世福澤綿長不會有任何人傷害的了他。”
“兩世？”段惜羽皺了皺眉，心中卻突然一動：“你是說……小包子他實際上是……？”
蕭若離點了點頭：“他就是你前世的那個孩子。”
“……”老天爺到底是有多喜歡作弄人？
“你心裏一直都放不下那個孩子，好在，他如今終於回到了你的身邊。”
“若離……我。”段惜羽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卻更加的迷茫。
她轉世以來，支撐她走到現在的就是前世之恨。
與其說是痛恨連胤對她的背叛，不如說是因為連胤對那個未出世孩子的涼薄徹底的激怒了她。
可如今……小包子好端端的又回了她的身邊。連胤甚至打算放棄大周的天下，那麽……她的恨呢？
“羽兒。”蕭若離眸色漸漸幽深：“人活著從來都隻能向前看，若你總是活在過去，便永遠都看不見陽光。”
“……”段惜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來看。”
蕭若離修長的手指在天空中一抹，蔚藍的天幕上驟然出現了一幅彩色的畫麵。
段惜羽抿了抿唇，對於天幕之中出現的畫麵本能的不喜。
畫麵中並沒有其它的東西，隻有一個個人影飛速的閃過。
那些人的長相和衣服各不相同，卻有著一個共同點，他們的頭頂都有一個類似於太陽一般的光圈。
卻無一不例外的都……很是微弱。
“這個是氣暈。”蕭若離溫聲說道：“這些人氣暈淡薄，所以，命數都不好。”
段惜羽皺了皺眉，表示對這東西完全不理解：“為什麽給我看這個？”
“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的人。”
段惜羽：“……”為什麽聽起來她像個畜生？
“這是不是……也太多了？”
因她而死的人是有的，但哪裏有那麽多？
她剛才盯著那個畫麵最少有一盞茶的時間，裏麵的人根本就沒有重過樣。
“並不。”蕭若離揮了揮衣袖，天空再度恢複了一片蔚藍。
“你兩世都熱衷於戰爭，一場戰爭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無辜的百姓？”
段惜羽閉上了嘴，要這麽說的話，死的人可真是不少。
“即便我不發動戰爭，他們還是會死。”
“任何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去結束他人的生命，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殺戮是善意的。”
“所以……”
“我希望你能夠放下仇恨，看清楚你自己的心。”
“那些人死於戰爭之中，屬於橫死。”
“這些魂魄怨氣深重，即便重入輪回，因前世怨氣使然今生也會不斷作惡。最終自會墮入魔道，也許下一世連人道都不可入。他們又該去怨恨誰？”
“羽兒。”蕭若離聲音柔和了下來：“勿失本心。”
“若離，我為什麽會到自己的識海？”段惜羽突然抬起了頭。
蕭若離卻是勾唇一笑：“你原本到的……是忘川。”
“忘川！”段惜羽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不就是鬼門關？要不要這麽嚇人？
“女子生產之時本就虛弱，極容易招惹邪祟。那些冤魂自然會在你最虛弱的時候趁虛而入，企圖將你拉入到地獄當中。”
“所以，你來救我了？”
若不是聽到了蕭若離的聲音，她隻怕要一直沉淪在無邊血海之中。
“你如今的境遇到底是因我所累，我又怎可看你如此身亡？”
“你為什麽又會在這裏？”
蕭若離明明就隨著神女峰一起消失了，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而且沒有實體？
“我之一切早已在世間消散，若非前世與你的魂魄立了血契，如今，你也絕跡見不到我。說到底，我不過是你腦中殘留的一道……殘念。”
段惜羽心中飛快的閃過一絲不祥。
“若離，你會消失麽？”
蕭若離微微一笑：“你今日看到的東西皆是虛妄，這些本就不該存在。”
段惜羽:“……”
“羽兒，你該回去了。不要總是留戀這些原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若離……我。”
“回去吧。”
和煦的聲音緩緩說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能夠叫你回頭，那個世界才是你該存在的地方,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竹青色的衣袖揮了一揮，平地裏立刻就起了一陣大風。
蕭若離的身影便在風中一點一點消散。
“若離！”段惜羽心中一驚：“若離！”
“羽兒，一定要幸福！”
“若離！”
“小姐醒了！”
段惜羽猛然睜開眼，頭頂是見慣了的華麗承塵。身子下麵是比雲彩還要柔軟的床榻,小腹中還在隱隱作痛。
這裏是她的房間，她在蒼穹山世子府裏的房間。
她閉了閉眼，這方世界再也沒有蕭若離。
自此後，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夢中，她都不會再見到那溫暖如陽光般的男人。
“小姐，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怎麽這麽久都不說話？”
眼前是雨蕎放大的一張麵孔，耳朵裏麵立刻就灌滿了她的聲音。
“起來，起來，快讓我看看。”
子車霖迅速閃了進來，一下子便將雨蕎給擠在了一邊。
“羽丫頭，把手伸出來給我，快。”
段惜羽眸色一閃，身子一動，立刻就坐了起來：“孩子呢？”
嘭，還沒能撐起半個身子卻又再度一頭栽了下去。
“你胡鬧什麽。”子車霖老臉上掛滿了冰霜：“才失了那麽多的血，這時候不好好躺著是不打算要命了？”
段惜羽皺了皺眉：“失血？”
“你產後血崩不知道麽？”
“孩子……？”
“孩子好好的在他房間裏，玉含嫣守著呢。你若是還想叫他看見你，就好好給我躺著。”
段惜羽愣了愣，自己暈倒之前分明記得小包子被洛惠安給抱走了。怎麽……就回來了？
“羽兒醒了麽？”屋門一響，玉懷翊快步走了進來，後麵跟著玉蒼瀾和玉含嫣。
段惜羽眼眸一亮，一眼便看見玉含嫣臂彎中正抱著小小的一團。
“知道你醒了指定想要見他，我就抱來了。”
玉含嫣將手裏的繈褓遞給了段惜羽，雨蕎趕緊上前將她給扶了起來。
段惜羽立刻低頭看著手裏的繈褓，小包子一張臉水水的嫩嫩的，睡的正熟。那個樣子分明是縮小了的洛夜痕。
微微合著的眼睛和微抿的唇瓣，即便是個小小的嬰兒，卻如他父親一般天生便有一種令人折服的氣暈。
“你放心，孩子很好，並沒有受傷。”
玉懷翊抬手飛快的將小包子給搶了過去：“孩子還小，等日子長了自然就像你了。”
段惜羽表示無語，她是那種小心眼麽？
小包子無論長的像誰，都是她的孩子。她還能因為他長的像洛夜痕把他掐死？
“長成這樣有什麽不好？”另一邊子車霖的聲音分明有些不滿：“這麽玉樹臨風，你們哪個長大了能有他好看？”
眾人:“……”
可以這麽比麽？你偏心自己外孫大家都懂，可是……這麽個比較方法真的不合適吧。
他們再長大還能長大到哪裏去？
“我認為還是像羽兒更好。”玉懷翊眸色一冷：“長成這樣子，難免長大不會成為一個負心漢。”
“男人自然該有個男人的樣子，男生女相是好事？”子車霖瞪眼。
“你的意思是羽兒的長相上不得台麵？”
“我什麽時候說過羽丫頭上不得台麵？”
兩人眼看著就要吵起來。
“夠了。”段惜羽皺了皺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