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發兵西北,這一次連胤派了多少兵馬?”
“十萬。”
“額?”
“隻有十萬。”
段鳴羽已經徹底的無語了,表示對連胤的做法非常的不理解。
五十萬的大軍都被寧北軍給輕而易舉的解決掉了,如今再度發兵居然隻派了十萬人?
難怪洛夜痕能夠這麽迅速的回到錦榮,那十萬人馬根本就還不夠他淩雲軍塞牙縫呢。
若不是她知道燕京那個的確是連胤,幾乎要疑心連胤是不是已經被洛夜痕的人給換掉了。
“連胤這麽做,根本就沒有道理。”
“中了神仙醉的人做的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言。”
段鳴羽抿了抿唇,微微笑道:“所以,劉太後實際上仍舊是不甘心的麽?”
蕭若離微微一愣。
“連睿明明已經拿到了神仙醉的解藥,而且我看得出他為了連胤采藥的的確確是出自真心。然而如今連胤的神仙醉花毒卻日漸深重,你以為是因為什麽?”
“你是說,劉太後扣下了解藥不肯給連胤?”
“隻怕不止如此。”段鳴羽冷笑道:“連胤好歹是個九五至尊的皇帝,又一向謹慎多疑,膳食用度很是仔細。他怎麽能中了神仙醉的花毒?”
“你是說?”
“鳳奕歡在洛夜痕的前院裏種了大片的神仙醉,而她的院子與連胤的院子僅僅隔了一堵牆。她一個亡國的公主,憑什麽能得到太後青眼,不但沒有斬首反倒換了身份成了郡主?”
“就是因為神仙醉?”
“沒錯。”段鳴羽眸色漸冷:“神仙醉是鳳國宮廷的秘花,除了鳳國皇室的人根本沒有人懂得怎樣種植。”
“所以,給連胤下神仙醉的人就是劉太後。”
“我原先一直以為是伍明月,現在看來那人該是劉太後無疑。”
“她對連胤的皇位一直耿耿於懷,一心想要除掉他捧連睿上位。所以,傳聞中能夠控製人心神的神仙醉實在太合適。不然,鳳奕歡的院子幹什麽好巧不巧的偏偏選在了連睿的院子旁邊?”
蕭若離幽幽歎了口氣:“被自己的至親算計至此,就算是九五至尊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段鳴羽冷冷哼了一聲:“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深吸了口氣,壓下眼底漸漸泛起的猩紅:“若非他將權勢名譽看的這麽重,又何至於招來今天的禍患?”
若是玉鳴溪還活著,後宮裏麵哪裏有劉太後插手的餘地?
“劉太後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中了神仙醉的人大多命不長久。看連胤如今的表現,該是也撐不了多久了。等他死了,大周的皇位也隻能是連睿的。這時候退居深宮實在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蕭若離沒有說話,溫潤的眉眼當中卻極快的閃過一絲厭惡。對於皇宮裏這些陰暗的東西,他骨子裏邊感到厭惡。
“既然如此。”段鳴羽揚了揚頭,眼底閃過一絲殘酷:“我們便來幫一幫他吧,連胤若是此刻死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蕭若離眸色一閃:“你想做什麽盡管吩咐,我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去完成。”
段鳴羽卻顰了顰眉:“這事還得靠你,隻是若你出了手,隻怕要將自己再給拉進這紛亂的紅塵中來。”
“我自打出了藥王穀便已經重新踏足在紅塵中了。”
段鳴羽一雙清眸眨也不眨看了他半晌:“等將來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情,就陪你一起回藥王穀可好?”
蕭若離聽的神情一滯,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複雜。段鳴羽卻並沒有看到,隻聽到他溫潤如暖陽般的聲音緩緩說了一個好。
於是,她自離開錦榮之後,眼底的堅冰終於有了片刻的鬆動。
“一直忘了問你,莫言殤如今情形如何?”
“他很好。”蕭若離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我用蠱蟲為他重新塑造了記憶。若是再過些時日,他該是會成為藥王穀新任的藥王。”
段鳴羽立刻抬眼看了看蕭若離。
他這麽說是在表示,他再也不會回去藥王穀了麽?
蕭若離卻並沒有叫她問出這個問題:“你打算怎麽跟洛夜痕合作?”
段鳴羽臉上的笑容立刻便再度冷了下去:“那件事情交給玉蒼瀾去辦吧。”
“丫頭,你準備叫他幹什麽就盡管讓他幹去。省的他閑的無聊竟做些不該做的事情。”
文青羽眯了眯眼,堂屋裏麵大馬金刀的正坐著個須發皆白的老人。
那人身上穿著件極其眼熟的銀色衣袍,上麵繡著祥雲暗紋。他的衣袖極寬,一雙手幾乎都掩在了衣袖之中。
如今他含笑坐在那裏,寬大的衣袖鋪陳開蓋在膝蓋上,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風流。
盡管他的年齡已經不小,但那人坐在那裏卻好似瞬間就能成了天上地下的焦點。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受人關注的,無關於年齡。
如今,屋子裏麵的五個丫鬟除了飛翩之外,其餘的人都圍在他的身邊。
端茶的,送點心的,捶背的。相信若不是因為臨仙村的氣候實在太過寒冷,絕對會有人直接幫著他扇扇子。
段鳴羽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她手下那幾個丫鬟。無論是秋露還是寧芷寧寒,即便是雨蕎一個個都心高氣傲。
天下間除了她還從沒見過這幾個人這麽殷勤的伺候一個人,何況從她們的表情當中不難看得出,她們絕對是心甘情願的出自真心。
“你是暗月少主?”老人笑眯眯朝著她招了招手。
“快來,我是你的人質。”
段鳴羽的眼眸便又眯了起來,若是做人質能做到這樣的境地。天下間隻怕人人都想要去做人質了。
“子車前輩。”蕭若離先了她一步進了堂屋,恭恭敬敬朝著端坐在主位上的老者鞠了個躬。
子車霖看了看蕭若離:“你是公孫進的徒弟?”
蕭若離微微一笑:“在下是他老人家的徒孫。”
“哦。”子車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一晃眼都過去六十年了,公孫進想來早就過世了吧。”
“師祖五十年前就過世了。”
子車霖歎了口氣:“當時年少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跑到藥王穀去挑戰,哪裏想到公孫進居然這麽在意那一場比試。叫他年紀輕輕的就過世了,老夫真是慚愧。”
蕭若離但笑不語,段鳴羽眸色便又是一深。
子車世家是什麽地方?即便子車霖足不出戶,中原的事情也絕對了如指掌。
藥王更替的事情在中原絕對算得上是大事,他會不知道?
如今這麽說,不是打人臉麽?
公孫進死於五十多年前,算算日子該是在跟子車霖鬥藥之後不久。
他之所以會在那個時候過世,多半便是因為自傲了一生的醫術,居然跟個小娃娃打成了平手而鬱結與胸。
說起來公孫進的醫術的確了得,可是因為這事情而丟了性命,未免顯得那人的心性太過狹窄了一些。
這事怎麽都不是光彩的事情,他卻偏偏當著藥王穀人的麵給說了出來。這不是唯恐天下不亂?
幸好蕭若離是個脾氣好的,俊逸的麵龐之上始終掛著溫潤而謙恭的微笑。甚至因為子車霖沒有發話,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半分。
子車霖卻驟然間嗬嗬一笑:“藥王穀能有這麽一個傳人,著實不錯。”
他眸光在蕭若離臉上停了半瞬:“可惜,可惜。”
可惜什麽卻終究沒有說出來,蕭若離的麵色卻是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變。
“既然你們主子已經回來了,就去伺候你們主子吧。”
雨蕎幾個這時候才齊齊起了身,朝著段鳴羽走了過去。
“老家主是來做人質的?”段鳴羽緩緩朝著他走了過去,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麵,半點不以為杵。
兩個人兩雙眸子,一雙燦若星辰,一雙眸光瀲灩,就那麽眨也不眨互相看著。
“沒錯,就是。”
按理,子車霖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高過段鳴羽不是一點半點,段鳴羽的做派實際上很沒有禮貌。
但子車霖卻半點不在意,眉眼當中甚至飛快的溢出了一絲滿意的笑。
“我這老頭子年齡大了,年齡大的人就是遭人煩。這不就叫人給送來當人質了麽?”
段鳴羽的眼中卻是半絲笑意也無:“老家主知道人質是做什麽的麽?”
“當然。”子車霖點點頭:“運氣好的話,老頭子還能回家去。運氣不好的話,老頭子也許第一個就要被殺了祭旗。”
段鳴羽眸色閃了閃,良久方才淡淡說道:“說的沒錯。”
“你們幾個準備一下,今夜子時入山。”
說罷直接站了起來,竟是誰都不再理會,直直出了堂屋。
屋子裏麵靜了半瞬,幾個人就這麽被直接丟在了堂屋裏。
良久,雨蕎方才醒過了神,神色間頗有些尷尬。
“老家主真是對不住,我們小姐原先……不是這樣。”
將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這麽不聲不響的丟下不管,實在是一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
蕭若離眼眸一閃,也朝著子車霖說道:“羽兒她……”
“哎。”卻聽到子車霖歎了口氣:“這丫頭的心可是真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