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站起了身:“公子應該知道王子前番中了毒,但那並不是王子第一次被人下毒。”
文青羽點了點頭,對於這種事情完全能夠想象得到。這種事情在王室當中並不新鮮。
“但以前,王子中毒實際上都是假裝的,隻有這一次是真的。”
文青羽眼眸眯了眯,對於這個事情多少有些意外。
“那是因為小人每一次都能夠提前知道王子被下了什麽毒,而悅荷則能夠迅速配製出解藥,悄無聲息的給王子解了毒。而這些事情,王子根本就從來不曾知道過。”
文青羽看了一眼悅荷,難怪悅荷能夠得到伍景泰的信任,原來她竟然有這個本事。不是說她是外麵撿回來的孤女麽?
“我還真是小看了管家和悅荷姑娘了。”
陳管家微微點了點頭,坦然接受了文青羽的說法。
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提前預知到自己主子會被人怎樣暗算的,能有那種本事的,除了極好的眼色之外必須擁有足夠的人脈。
所以,陳管家絕對有資格驕傲。也難怪王子府裏的人各個都對他那樣的尊敬。
“公子覺得,小人的資格可還能入眼?”
文青羽看了眼悅荷,悅荷挑了挑眉說道。
“悅荷來自中原,也的確是個孤女。但悅荷之所以會成為孤女是因為曾經有恩與公孫穀主,他便於一本毒典相贈。後來有幸得王子收留。”
悅荷的話說的並不明了,文青羽卻已經聽懂了。
她口中的公孫穀主定然是公孫邪,也隻有公孫邪那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會將藥王穀至尊至貴的毒典隨便送了人。
結果卻給人家招來了殺身之禍。
沒想到悅荷與伍景泰之間除了主仆之情外,還有救命之恩這一環。
也隻能說是悅荷運氣好,居然將公孫邪的毒典給研究透了。
公孫邪的本事,哪怕從手指縫裏漏出一星半點都足夠她一輩子吃喝不愁。
這樣的人,若不是因為報恩而甘願成了伍景泰的丫鬟,絕對有資格成為任何一個上位者的座上賓。
“既然如此,我便做一回好人吧。”
眼看著悅荷和陳管家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分明都有一絲毫不掩飾的喜氣。
“王子為人固執,即便知道此次中毒與世子有關,也未必能夠立刻狠得下心與他反目。若是平日也許還能容小人慢慢勸解,可如今的局勢已經刻不容緩。不知公子可有什麽良策,能夠叫王子迅速的下了決心。”
“你們王子和老南疆王感情如何?”
“那自然是極好的。”陳管家有些不解。
“王子的生母是中原人,溫婉賢淑,在南疆王宮裏最受寵愛。可惜紅顏薄命,老王爺便將對側妃的寵愛轉嫁給了王子。若非王爺對王子有著特殊的情感,小人也不可能次次都能幫王子化解危機。”
“這就好辦了。”文青羽勾唇一笑:“隻需要叫伍景泰知道南疆王真正的死因便是。”
陳管家吃了一驚,眼中瞬間便掀起了驚濤駭浪:“公子的意思是,老王爺不是戰死?”
文青羽斜睨他一眼:“靈水之戰的時候,伍景龍和南疆王都在西昌。即便殺了南疆王,南疆軍隊當中還有伍景龍可以做主帥。你以為,暗月少主會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陳管家吃了一驚:“那……那王爺是怎麽……?”
文青羽看他一眼,他絕對不會猜不出南疆王真正的死因,不過是不敢說。
“公子的意思是,老王爺實際上是被世子害死的麽?”
悅荷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文青羽眼中笑意便深了幾分。對這個丫頭也多了幾分喜歡。
這個丫頭的個性單純率真,對人實際上異常的真誠,是個藏不住話的。她對伍景泰的心思根本就隱藏不住。
也隻有她才敢這麽無所顧忌的將伍景龍弑父的話給說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
她微微低了低頭,掩住眸中淡淡的憐惜。
伍景泰將來的後宮當中必定有這丫頭一席之地,這麽率真的性子作為丫鬟該是能夠得到伍景龍的憐愛。
若是將來身份變了,她的性格卻沒有變,隻怕遲早會淹沒在後宮之中。
陳管家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但若王子不肯相信怎麽辦?”
文青羽抬頭看他一眼:“你隻管說吧,他一定會相信。”
秋露端著茶點慢悠悠走了進來,朝著陳管家和悅荷離開的方向微微掃了一眼。
“原來公子這麽大張旗鼓的說要走,是為了叫這兩個人現身麽?”
“恩。”文青羽抿了口茶:“伍景泰府裏的人都太磨嘰,關鍵時刻就得敲打。”
“那我們現在還走麽?”
“當然。”文青羽微笑著說道:“也是時候叫他們主動一回了。”
……
子夜時分的西昌城外,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驟然自地麵升起一蓬璀璨的焰火。焰火呼嘯著在半空裏炸響,四散如耀眼的繁星。
遙遠的另一邊天幕上,也冉冉有另一彭焰火升起。
“元帥,南疆王已經到了。”
秦哲點了點頭,花白的胡子夜風裏飄蕩,幾乎將他的臉給遮了大半。
他一雙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注視著黑暗中的西昌城,如今萬籟俱寂,隻能看到西昌城垛口上掛著了了幾盞昏暗的燈籠。
今夜的風極大,風向正好朝著西昌。
燈籠給刮得左右搖擺,將城牆上守城兵卒的影子給拉的斜長,也在風裏不住的搖曳。因而,顯得越發的荒涼。
“怎麽還不下令攻城?”劉傲眼睛一番,狠狠瞪了一眼秦哲:“貽誤了時機,你擔待的起麽?”
尖細的聲音夜色中異常的清晰,聽在耳朵裏叫人說不出的難受。劉傲很不滿,相當的不滿。
分明他是禦賜的監軍,為什麽卻要處處聽秦哲的?
今夜的計劃早就訂好了,攻城什麽的根本就是萬無一失,老頭子卻始終磨磨蹭蹭不肯下令。
依著他的意思,就該將老匹夫一刀砍了,然後他直接收了軍權才好。
偏偏安平侯怎麽都不許,弄得他渾身都不舒坦。於是,看著秦哲的一雙小眼睛裏麵越發的充滿了狠戾。
“傳令。”秦哲皺了皺眉,大手一揮,甲胄呼啦啦一陣響:“攻城!”
“嗚嗚。”的號角夜色中驟然響起,順著夜風一下子傳出老遠。
喊殺的聲音一下子貼著地皮傳了出來。
剛才還靜悄悄的曠野裏,也不知從哪裏突然就出現了漫山遍野的人。
然後,馬蹄聲,腳步聲,不斷閃爍的刀光便朝著西昌城快速的衝了過去。
秦哲並沒有在中軍帳裏等著,劉傲為了爭軍功,非要親自騎了馬上戰場。他好歹也是皇親又是禦賜的監軍,若真有個什麽閃失,誰的臉上也不好看。
所以,他也隻能騎馬在一邊跟著,隨時保護他的安全。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與他得到的情報一樣,西昌城裏因為糧食的短缺士兵們都極度的困乏,並沒有什麽精銳的兵力。
已經離著城門那麽近了,居然還沒有聽到城裏有半點的響動。
明明是一片大好的勢頭,他心中卻不知怎麽回事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劉傲的小眼睛裏則充滿了興奮,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寧北軍都睡著了吧,什麽靈刃一出誰與爭鋒。我看不過如此,傳聞就是誇大其詞。”
“監軍。”秦哲皺了皺眉,剛準備提醒他戰場上不可輕敵。
卻聽到劉傲搶先一步衝著他吼道:“都這麽近了,幹嘛還不傳令攻城?”
“我認為今日情況有異,不如再觀望一下。”
“哪裏有異?分明就是大好的機會。”劉傲的公鴨嗓子即尖切細:“你快給本下令。”
“我認為……”
“快下令。”劉傲扯著嗓子一聲嚎,女裏女氣的聲音裏麵便帶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陰損:“你這麽一再貽誤戰機,本監軍有理由懷疑你與西昌賊匪四下勾結。”
“搭雲梯,全速攻城!”
五十步之外,秦哲氣的胡子一撅,高喝了一聲。
劉傲則與他全然不同,此刻臉上洋溢著誌得意滿的笑容。
西昌城牆並不堅固,城門也很薄弱,今夜與伍景龍一同發動進攻,一定能夠拿下。
雲梯順利的架上了城牆,第一批攻城的敢死隊迅速的爬了上去。夜色中隻能看到敢死隊背上背著的大刀刀把上紅纓不住的飄蕩。眼看著便爬到了城牆的一半。
卻是毫無征兆的,雲梯上的人,球一般的突然就滾了下來。
上麵的人砸了下麵的人,下麵的人又砸了更加下麵的人。於是,滿眼裏紅纓亂飛,掛在雲梯上的人一個個摔了下去。
呼一聲城牆上立刻燃起了無數火把。火把上顯然澆著充足的火油,一個個火光衝天,將方寸之間的西昌城樓之上給照的白晝一般。
天地間驟然響起破空一道悠揚的琴聲。琴聲婉轉流暢,若非場合不對,時間不對,這琴聲會叫每個人都聽的陶醉了去。
但,如今半夜三更裏,在這暗藏了殺機的戰場之上。驟然響起的琴聲怎麽聽都叫人覺得詭異。
“停。”秦哲揚了揚手,示意攻城的人停止攻擊。眯了眯眼朝著城門樓上看去。
明亮的燈火下,隻能看到一抹豔紫色頎長的身影正在低頭撫琴。
盡管看不清樣貌,那一眼的風華卻叫所有人都不懷疑,那絕對是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
“啊,鬼!”劉傲抖得一聲尖叫,一扯韁繩扭頭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