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痕,都是你做的好事!”
於是,她狠狠剜了他一眼。
“是爺做的。”洛夜痕點頭,不慍不火:“晚上回府以後,爺許你報仇。”
文青羽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整個人都似被點燃了,燙的驚人。
賀青領著他們一路進了禦書房,此刻的禦書房裏並不是隻有連胤一個,下首椅子上還坐這連睿。
聽著宮門外的響動,所有人都扭過頭去朝著外麵的人看了一眼。隻有這一眼,連睿和連胤臉上的神色都狠狠的變了。
“賀青,朕一個時辰之前便命你去宣榮王進宮,因何到了現在才來?”
連胤的聲音陡然的陰沉,冰涼的似乎沒了半點人世間該有的情感。文青羽卻細心的發現,他額角的青筋卻蹦了一蹦。顯然,他此刻很是憤怒。
“啟稟皇上。”賀青規規矩矩朝著連胤行了個禮:“老奴去宣旨以後,王妃說王爺身子不好,需要歇息片刻方才能夠來見駕。”
“歇息片刻?”連胤冷冷一笑:“朕竟不知道,一向以禮為先的榮王竟然有這麽大的架子麽?聖旨宣召故意拖延,是覺得朕的旨意沒什麽分量?”
“皇上誤會了。”文青羽顰了顰眉。
連胤這是怎麽回事?才一見著洛夜痕的麵,就這麽咄咄逼人的發難,非得給他安個欺君的罪名才甘心?竟是連一點表麵的文章都不願意做了麽?
她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端莊而溫雅,非常符合她榮王妃的身份。
“洛夜痕方才在樹林外麵跟怡親王打了一架,以至於傷上加傷。賀公公去的時候,他正迷迷糊糊睡著呢。本妃跟他說了情況,他便說叫本妃陪著洛夜痕休息片刻再進宮,還說宮裏皇上已經準備好了。宣了禦醫來給洛夜痕問診,怎麽瞧著這陣勢,竟不是這樣的麽?”
賀青身子一抖,突然就抬了抬頭,一雙老眼極快的掃過了文青羽,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文青羽這話說的,可是太惡毒了。
這番話說完,不但明明白白告訴連胤,他們之所以來晚,皆是賀青的授意。更是向連胤表明,賀青對榮王府充滿了同情。
如今這境況,誰看不出實際上連胤並不待見榮王府的?若是有人公然的表示同情榮王府,甚至假傳聖旨,還有有活路?
賀青從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得罪了文青羽,她竟是存了要除掉他的心思的麽?
“哦?”果然就聽到連胤的聲音越發的陰沉,那一雙頗有些帝王威壓的眼睛便一下子鎖定了賀青。
“竟是如此麽?”
賀青一下子便跪了下去:“老奴該死,皇上的旨意的確是宣榮王和王妃即刻覲見。是老奴私下裏瞧見皇上因為榮王失蹤而深為憂慮,如今才得了榮王的消息便急著宣他進宮,該是擔心他的身體。是以,便私自揣測了聖意,跟榮王妃說了那樣的話。”
文青羽清眸一眯,賀青不愧是連胤的心腹。自己擺了他一道,又何嚐不是在難為連胤?除了暗指賀青與榮王府走的近以外,更是諷刺了連胤不顧臣子安危,將重傷臣子宣入宮中的暴行。
但是,賀青這一番話說完。連胤立刻就成了一個體恤下屬的仁君。為了抬高連胤,甚至不惜認下了揣測聖意的死罪。
連睿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那一雙眸子在房中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卻始終不發一言,誰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嗬嗬。”房間裏響起文青羽一聲低笑。
“竟是這樣的麽?那還真是對不住誤會了皇上。不過麽,賀公公既然是皇上的心腹,他做的事情該是皇上授意的。本妃謝過皇上對榮王府的體恤。至於請禦醫的事情便罷了吧,淩雲閣裏的飛玄醫術還是不錯的。即便本妃,也完全可以調理好洛夜痕的身體。”
“本妃在此謝過賀公公,若非你堅持叫我們休息一下。洛夜痕也不會這麽快便能下了馬車,你的大恩榮王府上下銘記於心。”
這話說的很是真摯,賀青的臉色卻一下子白了。
連胤神色瞬間變幻,終於淡淡笑了一笑:“賀青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為了朕為了大周操勞了半生。你的恩情,朕也一樣會銘記於心。”
賀青的臉色一下子便變的死灰一般,將一顆頭深深埋在兩臂之間,動也不動伏在了地上。
“老奴不敢!”
“賀公公不必說這樣的話。”連胤的聲音突然低緩了下來:“你伺候了朕這麽些年,朕一直沒想過為你做些什麽,是朕的失職。”
賀青的身子越發低了幾分。
“你如今年齡大了,回頭,朕會在西四所賜個院子給你,你就安心的頤養天年吧。”
賀青身子微微一抖:“老奴,謝主隆恩。”
文青羽清眸一眯,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連胤和賀青之間的情分。
她已經成功的在連胤的心裏埋下了對賀青的懷疑。
沒想到,最後連胤雖然收回了賀青手中的權利,卻並沒有殺了他。聽這個意思,竟是打算讓他在皇宮裏養老了?
皇宮之中,一向沒有給太監養老的規矩。宮女太監一旦進了宮,便再沒有活著退下來的可能。哪一個不是操勞到了死?臨了,也不過是被一把火給燒了個精光,然後撒在一口井裏。
一入宮門,便是不得善終!
連胤居然能給賀青在宮裏祠一座院子,已經是天大的恩典。
但,今日若不能殺了賀青,還叫他繼續留在宮裏。難保有一天,他不會再度鹹魚翻身。
“皇上這主意甚好。”洛夜痕突然開口說道。
“若是沒有賀公公給本王的那大半個時辰,本王與青青也不可能成了真正的夫妻。說起來,公公才是本王與青青的媒人。”
這話說完,房間所有人的目光便一下子都焦灼在洛夜痕的身上。
文青羽則是又羞又怒,妖孽這個時候突然說起這個是幹什麽?
卻聽得耳旁傳來一聲沉悶的叩首聲,卻是賀青一個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老奴身份卑微,哪裏有資格在後宮裏頤養天年。近些時日,老奴甚是思念先皇,請皇上下旨,恩準老奴前往皇陵陪伴先皇。也算了全了老奴一片忠心。”
連胤眸色一冷,良久方才沉聲說道:“準!”
文青羽心下微愣,怎麽洛夜痕才說了一句話,連胤便將賀青給攆去了皇陵?他剛才說了什麽?不就是暗指自己跟他圓了房麽?這是連胤重罰賀青的理由?
另一邊,眼看著賀青僵直的身子一軟,如釋重負一般:“老奴謝皇上恩典。”
“下去吧,朕的身邊便不用你再伺候了。”
賀青最後朝著連胤磕了個頭,方才站起了身。此刻的賀青,一張臉孔竟似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眼睛緩緩掃過文青羽和洛夜痕,卻並沒有半點的怨恨。反倒是難得一見的平靜。
他緩緩從二人身邊走過,弓著身子如往昔一般的退了出去。
直到走了半晌,都不曾聽見連胤再說半句話。
“皇兄。”房間裏驟然響起連睿一聲輕呼,連胤神色一怔,立刻回了神。
“朕今日宣你二人前來,實際上是有件事情需要詢問二位。”
文青羽抿唇一笑:“皇上也太客氣了些,您是皇上,有什麽盡管吩咐就是,需要這麽客氣?”
連胤凝眉,陰鬱的眸子中閃爍不定。叫他盡管吩咐?叫他不必客氣?他有沒有聽錯?
這兩個人從進了禦書房開始,溫溫吞吞的就將他貼身的大太監給換掉了。他們可有半點將他放在眼裏過?
“坐吧。”連胤淡然吩咐了一聲,文青羽半點沒有客氣,直接拉著洛夜痕坐在了連睿對麵。
連睿眼皮都沒有掀動一下,顯然會這兩個人的狀態半點都不覺得奇怪。
“皇上想問什麽隻管問吧,天色不早了,等宮門下了匙就不好了。”
文青羽臉頰上帶著溫良無害的笑,端莊而高貴。洛夜痕則一聲不響坐在她身邊,鳳眸深處帶著淡淡溫柔。
明明房間裏有四個人,但似乎在這兩個人身邊,其餘的人都成了點綴。
連胤眸色一沉:“朕很想知道,榮王失蹤的這些日子去了哪裏?”
文青羽眸色一閃,洛夜痕出現的太是時候,碰巧又趕上秋戰被人悄無聲息的劫走。那個時候,她尚處於飛龍衛和小路子的監視當中。
然而,連睿尋著線索從城裏一路追出來之後,洛夜痕卻突然出現了。這樣子的時機,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哦。”洛夜痕淡然說道:“臣從山崖上掉了下去之後,便被水給衝的不知到了哪裏。碰巧遇到一個隱士高人,修養了著許多日子才將將好。聽說德溪城裏的武林大會已經結束了,臣便直接回了燕京。這事,怡親王不是知道的麽?”
連胤眸色一閃,微微掃了眼連睿,連睿麵色卻半點不曾改變。顯然對於這事並不知情。
“榮王的確跟本王說過,卻是語焉不詳,本王沒有聽清楚。”一句話便將知情不報的事情給解釋了清楚。
文青羽抿唇不語,連睿有什麽都是不會瞞著連胤的。洛夜痕關於自己這幾日境遇的解釋,連睿不會不告訴連胤。如今做出這樣一幅樣子來,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還指望洛夜痕因為臨時撒謊,而露出什麽破綻?
“朕記得,榮王離京的時候身邊是帶了人的。怎的回來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其他的侍從哪裏去了?”